初始之時,十人走得小心翼翼,並不時放出靈識探察前方動靜,加之地形陡峭、樹高林深,前進的速度不快。
等越過三道山坡,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在簡單補充了少量食水後,見眼前的地勢漸緩,草木較之前稀疏了很多,林弦驚說這樣的走法耗費體力和靈力,各支戰隊之間間隔的距離在十里左右,漏掉大批敵人的可能性不大,他建議提速。
於是衆人縮小了靈識掃描的範圍,加快腳步向前方直插。
日上三竿,面前出現一片開闊地,大家正急速奔行的時候,開闊地盡頭的密林裡忽然傳來一聲嘯聲。
嘯聲怪異,不似人聲,一聲之後,緊接着引來此起彼伏的嘯聲,十人駐足,凝神觀望。
只見樹林裡呼啦啦涌出來一大羣人,數量足足過百。
陽光正足,兩邊互相看的是清清楚楚。
果然和妙高聖地的冥修在此遭遇了。
他們仔細觀瞧,如情報所說,這批冥修嚴格說來不都是人,其中大半是身高丈二的猿人,全身骨骼粗壯,毛髮茂盛,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眼眸深紅,一個個赤手空拳,嘯聲正是這些猿人發出的。
其中只有十幾個人是正常的人類,俱都披髮赤着上身,下面裹着獸皮獸裙,手腕腳髁和耳鼻處佩戴着獸骨製成的裝飾物,人人手持法杖,一如未開化的野人。
這些人的身高和普通人相仿,但肌肉賁張,異常強壯,只是膚色黝黑,臉上褶皺不少,看上去年紀不小的樣子,面目顯得頗爲老邁。
雙方對視,冥修這邊騷動片刻,率先有了行動。
就聽中間一名爲首的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通,手中揮動一柄金杖,隨後走出來十個冥修,一陣混亂後,各自招呼了十名猿人組成小隊,有先有後朝着萬象門的人殺了過來。
華瀾庭等人也是凜然,首次遭遇另一個大陸上的修士,他們在興奮之中帶着些緊張,這不是比賽交流,而是陣前對敵。
林弦驚沉聲道:“一人對一隊,各自爲戰。這些入侵蠻人都手染仙洲民衆鮮血,先留力試探,看看情形,或全力誅殺,或相互掩護後撤。”
衆人點頭。
易流年在少年時,曾隨燕北國翼行幫保鏢到過俗世界的東北部國度,這一趟舊地重遊,看到這裡變得荒無人煙,心中早就憤恨,最先按捺不住,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今非昔比,那時凡間江湖的少年遊俠,如今已是邁入四象陰陽境登封期的仙洲青年修真新秀。
待要和對方跑在最前面的猿人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易流年大喝一聲,縱身而起,手舞虎嘯秋風棍,當頭砸下。
那高大的猿人見瘦小的易流年凌空飛至,也不躲閃,他赤手空拳,只以雙手交叉,就架住了大棍。
棍臂相接,發出一聲金鐵交鳴之音。
那猿人身軀一震,雙足微陷,呲牙咧嘴了一下,旋即仰天振臂,怒吼一聲後就渾若無事,甩開大步繼續向前衝來。
反觀易流年,藉着反震之力彈得倒飛了出去,落地後無礙,但雙手也酥麻了一息。
仙洲裡的冥修長於無形的精神攻擊,身體強度普遍較差,基本上不善貼身肉搏。如此看來,情報裡說這批入侵者銅皮鐵骨是真的。
易流年有心一試,這一擊用出了五分勁兒,但沒有灌注絲毫靈力,純粹是比拼力量。
就算這樣,這猿人肉身的強橫程度不亞於一些不注重煉體的結丹境修士,就是不知猿人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修煉的。
怪不得俗世界裡上百名兵士往往也奈何不了一個猿人,想殺死的話,除了靠人命消耗猿人氣力外,還要有重兵器僥倖擊中薄弱之處纔有可能。
猿人躍到易流年身前,用蒲扇大的手掌抓向他,手甲尖利,惡風撲面。
易流年已經掂量出了斤兩,不再試探,腳下用力,一低頭就鑽到了對方身後,反手又是一棍。
這一棍不但加了力度,也帶上了靈力。
在門下弟子進入四象陰陽境後,自在萬象門會安排洞明峰匠師對其拿手的武器進行重新淬鍊升級,有靈力加持的虎嘯秋風棍的威力更勝從前。
猿人身高體壯卻不失靈活,錯步返身,欲閃躲還擊。
易流年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速度,哪能讓他得逞,猿人只橫移了半步,大棍已然臨身。
這一下就不是他能夠捱得起的了,堅逾金鐵的骨骼並未破裂,五臟六腑卻被震得稀碎,猿人堆金山倒玉柱,癱倒在地。
而後一粒灰暗半透明的東西自他腦中逸出,飄在空中,這是冥修死後留下的冥丹,很快就會消散。
易流年招手將冥丹收入四擘盟下發的玉瓶之中,這可是計算大賽戰功的功勳值。
一招得手,易流年擺棍前衝,迎向隨後而來的三名猿人,然而在長棍鳳凰三點頭分別點向三人的時候,三名猿人深紅眼眸中紅光一閃,易流年只覺眼前一花,三股無形力道衝擊而來。
幸虧他早有防備,意守泥丸緊固靈識,將三道精神衝擊波擋在體外,手中長棍接連點中猿人咽喉,三人哼都沒哼就丟了性命,又是三顆冥丹到手。
面對緊隨其後的六名猿人,易流年再次發動,身形連晃,在猿人中穿梭,空中又再浮起三顆冥丹。
正要對下一人下手,他心中忽起警兆,閃身倒退,劈面而來的是那名處在最後的領頭獸衣冥修以法杖發出的冥識衝擊。
這人的境界按照仙洲的劃分,已經進入了靈噬的地步,衝擊力比猿人使用的最低階的精神衝擊要強得多,饒是易流年後退閃避,並以靈識抵禦,仍然被逼迫的脖頸猛然後仰,連退三步。
忍住頭腦的眩暈,易流年欺身反進,用出了進入天璇峰後學到的“白駒過隙”身法,瞬間就來到了獸衣冥修近前,大棍前指,風系術法“長風破浪”的升級版“秋風萬里浪”幻化出一片狂濤罩向對方,同時並分出三道靈力波浪撲向剩餘的三名猿人。
華瀾庭屢有奇遇,在幾次歷練後修爲突飛猛進,他的夥伴們進境是不如他,但也沒被落下太遠,易流年的速度和這手靈力分襲之法就證明他這段時間同樣進步不慢。
三名猿人首先被靈波切割掉了頭顱,獸衣冥修慌忙中以法杖抵擋,法杖被靈力狂濤絞碎,他返身就逃。
易流年喝了聲:“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催動大棍,棍端發出鳴叫,一道肉眼隱約可見的波動就落在了對方的後腦,正是“秋風萬里浪”的第二式——聲波攻擊“秋風掃落葉”。
同樣是無形攻擊,獸衣冥修可沒有猿人那般結實,後腦骨如同被拍碎的西瓜般裂開,升起一顆淺黃色的冥丹。
幾個照面過後,冥修十一人小隊被易流年全殲。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和冥修交上了手。
跟在易流年後面的是林弦驚。
林弦驚手擎鳶形燕尾盾,他的盾牌幾經受損,這一面還是華瀾庭央求風火倫特意打製的,品階比虎嘯秋風棍更高。
見識了易流年棍下猿人身體的堅固,林弦驚不再試探,幻化出十面小盾,在空中飛舞着纏向十名猿人,而他自己挺盾護身,直接攻向帶隊的獸衣冥修。
獸衣冥修的冥識攻擊盡數被大盾擋住,傷不到他。林弦驚則藏身盾後,只是連續地以盾身砸向對方,在他抵受不住巨力撞擊後退的一刻,林弦驚大盾頓地,發出土系術法震飛了對手,再接上一記鳶尾突刺,了結了他的性命。
林弦驚接着叫聲“爆”,十面小盾炸開,十名猿人都死在了盾爆之下。
有了易流年和林弦驚兩人的試探和經驗,其他人各顯神通,先後幹掉了餘下的八支冥修小隊。
諸葛昀選擇在開陽峰輔修煉丹後,功力穩步增長,始終領先衆人,僅在華瀾庭之下。
他的槍法也一改往日穩準狠的特點,儘管仍舊堅持只攻不守的作風,但變得飄逸靈動,十名冥修根本沾不到他的衣服角兒就逐一喪生搶下,獸衣冥修也沒能在其凌厲的金系術法下堅持過三招。
何大一功力渾厚,他主修劍法,少在其他方向上下功夫,算是門裡的劍修。他此戰中原地不動,幻化出靈力飛劍斬殺猿人,同時驅使一口紫氣東來劍遠程追殺獸衣冥修,冥修疲於應付,沒有餘暇也沒有餘地發出冥識攻擊對手,只能含恨殞命。
曲正則的大自在劍法在六十代弟子中獨佔鰲頭,劍氣可長可短,招法時快時慢,十名猿人和獸衣冥修被牽着鼻子走,無論如何跟不上他的節奏和變化,被逐一擊殺。
王根基習慣空手對敵,風格上一如既往地狠辣異常,寧願自己受些小傷也要徒手擊殺對方,他一套小自在拳又使得出神入化,猿人冥修其實智慧低下又神識受制,戰鬥中雖悍不畏死,依然被他一一重手格斃。
那個獸衣冥修頭目目睹同伴慘死,被嚇得胡亂發出幾記象徵性的攻擊後就臨陣脫逃,反而撿了條命。
虞蹊和何大一與曲正則類似,都是本門的基本功紮實,他本人拳劍雙修,穩準狠快靈要什麼又什麼,又擅臨機變換,效率極高,十一人盡數伏誅。
風清雋則是不與敵人硬拼,依靠高妙的身法周旋,抽冷子用分水峨眉刺襲殺對手的咽喉、眼窩、耳根等命門要害,並在最後以“雨過天晴軟煙羅”收取了獸衣冥修的生命。
天璣峰大師姐雲袖春的鳴鴻刀鋒銳之極,面對猿人的鋼筋鐵骨都能一擊而入,學自雲軼奇的武技晃得獸衣冥修眼花繚亂,東倒西歪,發出的冥識攻擊全部打空,最終只能是一顆大好頭顱飛上半空的結果。
華瀾庭是十人中見效最快最利索的一個,他只把金絲鐵線祭起,金絲鐵線變長,靈蛇一般起伏翻卷圈繞,圈頭頭斷,圈腿腿折,而獸衣冥修則被他以一記聲勢浩大的五雷鳴光掌正面轟殺。
戰鬥結束,衆人就要進入林中追殺那名發號施令者和剩下的獸衣冥修,卻發現已經不見了人影,原來見勢不妙已是逃了。
華瀾庭眼望林中:“此人從一開始就盤坐在地,像是施法的樣子,我因爲沒有感到異常波動,後來又忙於殺敵,就沒再關注他,可惜。”
林弦驚沉思一下,回道:“算了,我們反正還要繼續深入,殺他是早晚的事。咱們先休息一下,總結總結和冥修交手的情況。”
雲袖春走了過來:“我看妙高聖地的冥修也稀鬆平常嘛,不能說不堪一擊,但也沒有傳說中的可怕呀。”
林弦驚正要說話,易流年搶先搖頭道:“非也,不然,雲師姐莫要輕敵。”
林弦驚和華瀾庭對視一眼,華瀾庭笑道:“流年肯思考,這是長進了,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