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魔尊死了。
就在衆人面前,像一個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連一句遺言都未來得及留下,就如一個氣泡一樣炸開,消失了,沒有在世上再留下半點痕跡。
可那是黑血魔尊,建立黑血禁區千年,手段高明,實力強大,令九尊會束手無措的黑血魔尊。
他竟會死得這麼簡單,這麼令人絕望。
水鏡中全程直播了黑血魔尊的死亡全過程。
不是偷襲,不是圍攻,只是簡簡單單的碾壓。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過來到你家敲了敲門,喊了一聲抓人。
你先是翻牆跑,後來從地道跑,最後更是直接飛起來跑,但都沒有用。
你能做的,只有束手就擒,或者跪地求饒。
沒人會質疑黑血魔尊的逃跑水平太低,易地而處,在場之人,沒有幾個人是黑血魔尊的對手,更別說他的血雨彌天之術,當年禍延萬里,遁法無雙。
可他還是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大愛尊者在立威。
可是沒有人能夠反抗。
自古以來,只聽過因爲統治者的殘暴,因爲邪惡而讓大家團結起來一起反抗對方。
但從來沒有聽過因爲奉行正義而受到大家的譴責和反對。
你可以不認同,但實在沒有理由對抗。
如今大義在大愛尊者手上,實力又以大愛尊者爲尊,一手握拳,一手拿名,他們拿什麼跟大愛尊者鬥。
此時此刻,他們能夠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到那些還有聯繫的人族尊者。
能救一個就救一個。
一個時辰,剛纔大愛尊者只給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沒人敢賭大愛尊者是不是在開玩笑,會不會在今天當着所有人的面將那些沒來參加的尊者一個個處置。
餘閒沒有答理這些表面平靜,內心已經波濤洶涌的人族尊者。
他就像一個勤勞的老農,正在處理田地裡的害蟲。
一隻接着一隻,有條不絮。
“第二個。”
他再次劃拉一道水鏡,一步踏入。
衆人忍不住矚目。
放眼看去,那是一塊植被茂密,荒芒原始的地界。
即便是從高空望去,也能瞧見不少奇形怪狀,體型龐大的蟲獸不時跳出。
“蠱魔尊!”
……
蠱域,又叫蟲域。
三大禁區之一,乃是蠱魔尊佔據的地域。
蠱魔尊同爲當年正魔大戰的殘渣,乃是一位蠱修,也是人間界第一蠱師。
雖然只有化神中期的境界,但保命能力極強,又有一隻千變萬化的本命蠱蟲——心蠱,能夠化身萬千,更能潛伏在修士的識海之中,隨時破殼而出,令人防不勝防。
當年正魔大戰,蠱魔尊的運氣比較差,被人打成重傷,卻是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後來爲了延壽,同樣選擇了血祭之法,讓自己回復青春。
蠱道本無正魔。
但因爲此事,蠱尊也就成了蠱魔尊。
蠱魔尊同樣遭到過九尊會的剿滅,只不過他的心蠱實在難纏,比之黑血魔尊的血雨彌天之法還要恐怖,只要生出念頭,就能被種下心蠱。
而且他當年出世之後,先行在各域種下無數心蠱種子,而後才行血祭之法。
九尊會殺死他一次,他就復活一次。
但每次復活,他就要消耗億萬人的血肉來重塑魔尊蠱身,就相當於是其他人爲他承受了死亡的代價。
九尊會一共殺了他三次,每次都造成一地生靈塗炭,卻沒有奈何蠱魔尊,反而逼得他事後更加瘋狂。
最後同樣只能妥協。
餘閒腦海中浮現出蠱魔尊的信息,身形一動,已然出現在了一方莊園。
與黑血魔尊的奢華宮殿不同,這莊園處處陰森,地上,縫隙中爬滿了蟲豸,最中間還有一處類似與祭壇的萬蠱池,裡面層層疊疊地堆滿了各類蟲子,讓人看了直泛起密集恐懼症。
莊園內來往的也無人類,有的多是人身蟲首的類人。
蠱魔尊以身飼蠱,人族生性早已改變,喜歡陰暗,喜歡蟲豸。
所以蠱域的純正人族幾乎不存,有的只是半人半蠱的異人族,對蠱魔尊更是忠心耿耿,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以身飼魔,全族會少上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口。
餘閒立於半空,腳不沾地,神識毫不隱瞞地掃過整個莊園。
就見正閒適的在空中飛舞,在石頭縫隙裡爬着,在啃食着草葉,在泥土裡打滾的蟲豸一隻只睜開了眼,望向餘閒。
這莊園中所有的蟲子竟都是蠱魔尊的分身。
眨眼間,無數蟲豸匯聚,化作一個皮膚略顯蒼白,氣質病弱的青年。
“來者何人?”
餘閒頗爲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雖然我一向尊重個人選擇,但你的選擇實在令我反胃。”
“蠱魔尊,你的死期到了。”
青年不以爲意道:“曾經很多人都這麼說過,但我還是活的好好的。”
“你是九尊會的人吧,畢竟其他人也不會閒着沒事來打擾我。你若是想對我出手,我不會反抗,但你可是要考慮好了殺死我的下場。正好我的小乖乖們很久沒有飲用過新鮮的人血了。”
他張開雙臂,有恃無恐地看向餘閒,似乎真的沒有打算反抗。
三大禁區之所以成爲人族禁區,不僅僅是因爲禁區主人的實力強大,更是因爲他們的保命能力天下無雙。
蠱魔尊更是將這份能力用到了極致。
餘閒淡淡道:“你似乎對自己很有自信。”
蠱魔尊微笑道:“這不是自信,是事實。本尊出道數千年,除了當年被雨魔打傷之外,其餘時候,皆是不敗。”
“可惜雨魔已死,這世間再無可殺我之人。”
“井底之蛙,也敢言天。”
餘閒搖搖頭道:“你的戲份已經夠了,可以殺青了。”
他的手臂一揚,便有一場朦朦細雨隨風落下,沁入大地,也沁入人心。
這是一場尋常的小雨。
可蠱魔尊卻是面色大變:“咒夢!”
當年正魔大戰他自持心蠱保命能力無雙,冒然加入了圍攻雨魔的隊伍之中,結果雨魔下了一場雨,他的心蠱就差點被咒夢術滅絕。
這還是因爲雨魔沒有將全部威力都放到他身上的緣故。
咒道法則,擁有因果溯源之力。
尤其是雨魔的咒夢之術,更是堪稱咒道第一殺招,他的心蠱只是沾染一點,便尋隙而入,多年埋藏的後手一招盡滅。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重傷。
等到他養好傷後,雨魔已死,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不死之身。
哪怕是九尊之一的雲尊,他所施展的詛咒之術,卻也不及當年雨魔十分之一,頂多能夠波及他的些許分身,不用多久,他就能恢復過來。
但今天的這場雨,勾起了他記憶中的恐懼。蠱魔尊唰的一下散開,化身萬千,有的更是鑽入虛空深處沉眠下來。
這麼多年的修行,他也不是原地踏步。
但詛咒之術之所以難纏,就是因爲一旦沾染,就避無可避。
就見大地上好似忽然翻起一層浪潮,自餘閒腳下,灰白之色不斷蔓延,向着四周快速擴散而去,甚至連虛空都染上了一絲灰白。
那是滿地枯萎的蟲屍,也是死亡的喪鐘。
蠱魔尊竟是喪心病狂地將所視的一切都化作了他的分身。
“難怪當年雨魔都殺不了他。”
餘閒感受着自己體內法力的急劇消耗,這咒夢之術雖然是他盜版虞仙的,但威力絕不會減弱半分,甚至還因爲他自身的境界原因,比正版咒夢還要強大幾分。
但即便是他,想要一下子咒死蠱魔尊,都感覺到了一絲吃力。
蠱魔尊留下的心蠱分身太多,每咒死一個,就要消耗他一分法力,雖是微乎其微,但數量上實在太過恐怖。
不過詛咒之法,講究一個以戰養戰。
他若是此刻停止法力輸送,剩下的咒術也會汲取蠱魔尊的力量來不斷壯大自己,直到有朝一日將蠱魔尊完全咒死。
但這樣一來,蠱魔尊就完全有機會來培養更多的心蠱分身來爲他承擔詛咒,同時利用各種辦法來削弱身上的詛咒之力。
當年他就是用了此法逃脫了雨魔的咒夢咒殺。
“可惜你遇到了我。”
餘閒念頭一動,體內就憑空生出道道法力,急劇消耗,完全不在乎一道咒術的消耗。
有着一個世界的支援,他根本不用擔心法力的問題。
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入虛空。
……
大愛島上,諸位正在觀看直播現場的尊者們忽的心有所感。
人族尊位,再度空出一席。
衆人全都目露驚駭之色。
如果說剛纔大愛尊者殺死黑血魔尊是純粹實力的碾壓,讓他們生不出反抗之心,那麼現在蠱魔尊的死就讓他們看到了大愛尊者的詭秘莫測。
捫心自問,如果他們面對那一場綿綿細雨,又有幾分逃生機會。
若是自覺有着第二分身就高枕無憂,連死都不怕,恐怕是高興得太早了。
論分身,誰能比得上蠱魔尊。
瑪德,怎麼還不過來!
見禁區都被平了兩座,竟還沒人出現,不少人心中暗罵。
這可是丟命的大事,居然敢如此輕慢。
“大愛尊者沒有回來,他去了第三個禁區,他竟是要在一日內平定人族的三大禁區!”
有人發出驚呼。
大家這纔回過神來,將注意力繼續放到水鏡之上。
就見水鏡中的畫面再次轉變。
從原始蠻荒的蟲豸之地,變成了一片暗沉的大地,上面烽煙四起,無時無刻都有修士在天空和大地上鬥法。
“果然是戰域,狂戰魔尊這個戰爭瘋子的地盤。”
“這個瘋子喜好戰爭,以戰爲樂,挑起無數戰亂,據說當年正魔大戰就有他的挑撥。”
“此僚陰險狡詐,從不正面出手,更是擁有血海神通,諸多血神子不僅實力驚人,還能爲其添加第二條命,乃是血魔道中除了血海魔尊外另外一位魔尊。
當年九尊會同樣對他無可奈何,只能劃出一塊地盤任由他來玩樂。”
“其實如果只是這樣,也就是稍許怪癖而已。偏偏此人爲尋刺激,幾次三番引入妖族大軍入境,當初我的一位好友就是在兩族大戰中受了重傷,不久後坐化。”
“若是大愛尊者能夠除去此僚,待他歸來,我願入他麾下,爲驅逐妖族效力。”
此言一出,其他尊者先是一愣,覺得這傢伙居然這麼衝動,一下子玩這麼大。
但轉念一想。
妙啊,這老小子真賊。
要是他們此刻見大愛尊者勢大,納頭就拜。
不僅影響今後名聲,也平白叫大愛尊者看輕了他們——不過一羣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
但如果是爲了全好友情誼,爲了人族和平,他們的臣服就不是自己貪生怕死,而是有情有義了。
即便是同一件事,但換個理由就顯得他們頗爲體面了。
“得神木尊者的提醒,老朽倒也記起來了,當年正魔大戰老朽的至交好友無辜隕落,似是懷疑被狂戰魔尊偷襲隕落,後續更將其屍身煉製爲血魔傀儡。
今日大愛尊者能爲老朽報此大仇,便是供其驅使,又有何妨。
不管在哪兒,都是爲整個人族效力。”
“本尊觀大愛尊者所行之事,無不是光明磊落,公正嚴明,得此領袖,乃是我人族之光,能夠在其麾下效力,乃是我等之福。聽聞雷域和九陽域都在進行大同改造,老夫統率的紫蘿域雖小,卻也願爲大愛尊者盡一份力。”
“是極是極,本座正有此意。”
儘管大愛尊者不在此處,但他們相信,他們今日所說的話一定會一字不落地傳入大愛尊者耳中。
殺雞儆猴的效果顯而易見。
他們先行示好,那就是第一批向大愛尊者靠攏的人。
他們不指望以後分好處的時候想着他們,只要別拿他們開刀就好。
一行人又是一陣吹捧,而且話還說得越來越漂亮。
本來一個人給大愛尊者當小弟感覺很丟尊者的臉面,但如果大家一起,那就不覺得了。
大哥不說二哥。
畢竟他們以後就是一夥的了。
唯有以前的九尊剩下的幾人,此刻面色不變,似乎並不受到干擾。
他們有着自己的驕傲。
如果只因力服人,上一次被大愛尊者打敗之後,他們就已經納頭拜倒了。
但他們現在還是有了不少改觀。
畢竟之前捱打的是他們,現在被打的是別人。
雲尊看着大愛尊者竟接連鎮殺兩大禁區之主,心中也是一動。
“雖然雨魔必然不會有這等好心,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如今他願意爲人族掃清毒瘤,乃至於以後鎮壓妖族,那麼老夫也不是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火尊則是看了眼因爲見不到兒子顯得魂不守舍的雷尊,暗暗道:
“大愛尊者收了清雪的兒子當徒弟,爲了那小傢伙,清雪如今事事聽從,按照我得到的情報,大愛尊者此人……她以後怕是要吃大虧,我若是投入其麾下,以後也能護着點清雪。”
時日無多的木尊則是幽幽嘆了一口氣。
他懷疑大愛尊者恐怕早已突破化神之上,否則單憑化神境界,怎會如此恐怖。
如今大愛尊者當着他們的面掃平禁區,以後威名大漲。
天尊已死,虞家也只能避其鋒芒。
水尊和寶尊雖有各自想法,但面對人族頂層的變故,他們也只能隨波逐流,順應大勢。
說不上歸心,但心中也放下了些許芥蒂。
曾經九尊並存,各有利益考慮,一令難出,如今有一個共同的領袖倒也不錯。
萬年大劫的威脅一直是掛在所有人頭上的一柄利劍。
還有大愛尊者最頂級的武力威懾加上無法拒絕的大義之名,就如虎添翼,再無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