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細微的靈機變化,在元神真人敏銳的感知之中,也是無比清晰,何況這般無止境的攀升。
何載道遁出白骨陣中,凌空現出身形,頓時朝下望去,在他元識之中能夠感知得到,那處似乎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無窮無盡、源源不絕的靈機自裡噴吐而出,幾乎凝成實質——
於是肉眼望去,都可見得明亮而柔和的的明光刺破陰雲晦霧,一道靈華沖天而起,直貫雲霄,霎時天地之間清氣盈空,陰濁一洗而淨。
何載道透過開散的晦霧,可見一艘檐角猙獰的大舟,悍然撞破靈光,闖入了空洞之中。
“十八重闕嗎。”這更近乎一個自古流傳的謠言的傳說,究竟是否真實存在,猶未可知,但見此情此景,至少可以確知這處洞天小界,定然非同凡響。
他目光微動,立即便要追身遁去,卻正此時,忽有強烈的威脅之感直逼元神之中。
何載道猛地一折遁光,但只退過百丈,便覺那威脅之感已經達到極致,頓時知曉已經脫不開身。
區區百丈,對於元神真人而言可謂念轉既至,可見對方來勢如何之快,不過何載道脫身不得,也不慌急,口中念念一聲,將身一抖,竟是瞬間消失在了遠處。
下一剎那,一道晦色神光橫掃而過,所經之處,空中竟然留下淡淡朽木般的顏色,似乎連那空中的氣流,顯化的靈機都在神光之下物化、枯朽。
只觀此景,這記神光之威可見一斑!不過縱使如此還是沒能建功,葉玄章疾遁而來,朝此一望,心中念頭轉過,便知何載道是用什麼法門躲過了他的枯木神光。
此法名爲‘兩相位幻’,一旦施展,便能躲入虛實之間,若是不得其法,根本找尋不得。
此法幾乎能夠躲避世間所有威脅,而且耗費法力極少,乃是靈寶宗的秘傳道術,不過再是秘傳,只要有人曾經施展,便會留下蛛絲馬跡,至少先天魔宗之中就有記載。
葉玄章知曉,那虛實之間神秘莫測,除非有難以想象的神通,否則根本無法影響現世,也就說,何載道躲入虛實之間,再現身時定在原處。
這豈不正是絕妙時機,葉玄章不假思索,自頂上慶雲升出一道符籙,這符籙,貌似黃紙丹書,邊緣卻閃爍着如鋒芒般的寒光,彷彿金鐵材質。
葉玄章將法運起,那符籙之上忽然頁頁揭開,道道形無二致的符籙四面八方飛去,須臾已經遍佈方圓,並且數目還在急劇增多。
不過正是此時,原地忽地一閃,葉玄章目中迸出寒光,將指一點,四面八方符面之上便有彷彿劍芒的銳利之氣攢射而下,行空之際轟雷滾滾,又有大氣割裂之音呼嘯噪雜,簡直彷彿萬千飛劍斬殺一般。
事實卻也相差不遠,他這法寶名喚‘大飲符劍’,乃是大飲仙人昔日爲與劍修爭鋒苦心鑽研出來地獨門法器,雖是符籙模樣,卻能發出劍氣斬殺,威能比之劍修也絕不落下風。
不僅如此,只要駕馭者法力供應得起,大飲符劍便能無止盡地複製分身,雖然只有一擊之力,威力卻是別無二致,若是御使得當,完全能夠與那劍修者的劍光分化一較高下。
四面八方萬千劍氣,何載道縱有通天本領,也絕躲避不開,葉玄章這一次出手,已是實實在在的殺着。
然而何載道雖然不具什麼鬥法經驗,終究不是尋常之輩,事實上,何載道與葉玄章鬥法幾個回合之間,看似總陷被動之境,其實卻是感到越來越加自如。
他被枯木神光逼出兩相位幻的瞬間,對於自己的處境便已有了預料,於是甫一現身,他甚至沒有查探四周,便猛然自慶雲之中激發了一枚寶珠。
葉玄章忽覺心驚肉跳,元神者對於自身靈感的信賴乃是幾近絕對的,千鈞一髮之際,他還是選擇抽身離去,也正就是此時,只見那枚寶珠之中陡然射出一道刺目光芒,須臾覆蓋方圓百里。
只眨眼間,那光芒又收回到了寶珠之中,然而其捲過之處,已是空無一物,所有劍氣、符劍全數不見了蹤影。
何載道沒有絲毫意外,目光如電掃視而過,瞬間鎖定了葉玄章,暗道:“看來非得解決此人不可了。”
方纔他所使的法寶,其實與那兩相位幻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能將寶光掃中之物,瞬間鎮入虛實之間,然而耗費法力也是難以想象之重——
這也幾乎是從靈寶君中請得神通的共同弊端,這些神通雖非自己修來,但卻仍需藉由自身法力施展,而發揮那等超乎自身修爲的強大威能,自然不是易事。
這也是何載道一開始不願與葉玄章糾纏的緣故,他雖得天獨厚,煉就元神便與靈寶君勾連,請得無數神通法寶護身,但在法力方面終究淺薄了些,此行不定會與那等一劫二劫元神真人爭鬥,他自不願耗費法力在與葉玄章鬥法之上。不過如今看來,自己顯然太過狂妄了。
何載道目光鎖定葉玄章,幾乎不假思索,頂上寶珠再放光華,凝成一線,橫長千里,朝其橫掃而去。
葉玄章已見識過那寶珠之威,萬萬不敢小覷,然而正待起遁閃避,何載道卻伸出手來朝他一指,便見一尊五色豐碑升起,似乎遙遙朝他一鎮,葉玄章頓覺似被一股無形巨力壓住,一時竟是動彈不得。
“竟然還有法寶?”葉玄章運起法力一掙,竟仍掙脫不得,頓時面沉似水。
須知這等鎮壓、拘禁之法,纔是最比較功行的手段,葉玄章成道雖然未久,但在大飲上境壺中修行乃是一日千里,他的道行修爲並不淺薄,竟然仍被輕易鎮住,顯然這又是一件威能超乎尋常的法寶。
這何載道一身手段,簡直比之一劫元神真人更難應付,如今看來莫說攔住此人,就是想要糾纏也是難事。
葉玄章已心生退意,但是就算想要脫身,也需躲過眼前這一擊再言。
其實他身上本有三道得自大飲上境的替命法符,雖與許莊鬥法之時用去一道,但仍還有兩道傍身。
這替命法符遭受致命一擊時,可以將他遁入其中,代爲承受,但是世間沒有全無破綻的道術、神通,他見何載道那寶珠光華掃過,便將事物鎮去不知何處,恐怕連同法符一併被之鎮壓,唯有另尋他法。
葉玄章念頭一轉,身軀一個顫動,化出數十道魔影,果然頓覺渾身一清,何載道那五色豐碑威能雖強,但似乎只能鎮壓單體。
好在身爲魔道真人,葉玄章對這分靈萬化之法,卻是不乏造詣,唯一可惜的是在那五色豐碑之下,法力運轉艱難,只能分化數十,恐怕是要折損不少元炁。
葉玄章心念一動,除了一具魔影被那五色豐碑定住,其餘瞬間分散遁去,何載道應變也快,不去管那被鎮住的魔影,寶光直追而去,頃刻掃滅兩道。
他又屈指連點,數道雷霆在空中轟隆馳騁而過,不過纔打滅了一道魔影,其餘魔影已經逃出了他神通所及之處,於是只得一轉勢頭,將那鎮住的魔影一同劈滅。
如此一個來回之間,葉玄章便折損了恐怕百年道行,他心中退意更甚,然而何載道將神通一收,卻是猛地化作虹光朝下闖去。
原來他雖決意解決了葉玄章這個麻煩,卻也沒有想過能在電光火石之間斬殺了他,既然重創了他,擺脫糾纏,那先進入十八重闕纔是正道。
不過正是此時,何載道卻見海面之上,晦霧騰昇,陰濁之氣再度瀰漫開來,而且這番更盛,只剎那間便已充塞天地,將那十八重闕的入口都掩蓋了去。
“原來如此。”何載道心念一轉,知曉葉玄章盡心盡力拖住自己就是爲了能夠重啓陣法,如此他、包括後來之人想要闖過此陣,進入十八重闕無疑難上加難,更重要的是,爭得不知多少先機。
如今陣法已成,何載道想要進入十八重闕,首先便要面對這個難題。
他細細掃過此陣,知曉此陣先天魔宗定是準備已久,雖被十八重闕出世震破一時,但並沒有損傷,相反似乎得到天地之間急劇攀升的靈機之助,已是巋然穩固,想要強行破除絕非易事。
那麼等待後來之人,一同尋找破陣之法?何載道搶先一步來到此處,可非是爲如此。
那麼獨自闖入陣中?何載道見那大陣之中晦光蒙惑,顛倒陰陽,萬位混亂,一旦進入其中無論闖過還是脫身恐怕都非易事,而且陣中定有主陣之人,葉玄章不定也會緊隨而來,屆時更是兇險無比。
由此看來,先天魔宗似乎已經達成目的。但何載道思及此處,卻是微微一笑,只見他去勢不減,同時起訣在那額上一抹,張開天眼,自裡放出萬丈神光,照去瞬間,便是看透了那晦光蒙惑大陣一切靈機變化!
“就是此處!”何載道化作一線虹光遁入霧氣,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