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真人渡過災劫與否,其中的差距可能是上萬年的修行,所以即使渡過一次災劫,在元神真人之中也已經算屬高人。
無怪青元子在青空界也名聲頗盛,即使玄魔大派也對他持以一定敬重。
何況青元子不僅是前輩高人,也是岑風鴻的恩師,許莊無意託大,回禮道:“晚輩太素許莊,號作道妙。”
鍾神秀也未失禮,一齊應道:“晚輩上玄鍾神秀,號作玄牝。”
“原是玄黃雙驕。”青元子面上露出瞭然,手撫長鬚略有感慨:“近年兩位小友的名聲也已傳揚到了青空界中,實在令老道感嘆,後生可畏。”
鍾神秀謙然道:“晚輩不過初有成就,如何當得前輩謬讚。”
“哈哈哈哈。”青元子大笑一聲,請過幾人坐下,另取一壺玉液,由岑風鴻爲衆人斟酒,這才道:“六七千年前,李……太玄真君曾在青空界暫居,彼時他才初成元神,我與他相識還自居兄長,你猜今日如何?”
乍聞此言,衆人一時俱是訝然,連岑風鴻都十分驚訝,他都未曾聽過青元子提起此事。
實則他卻不知曉,若非青元子不願去往玄黃,他恐怕都已是太玄門人。
“林上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青元子搖了搖頭,舉杯一飲,似有許多話頭皆在酒中。
金元在搖了搖頭,去過玄黃之後,他聽說過太玄真君的事蹟,心中只有不可思議,太乙宮最年輕的一位純陽祖師,也是數萬年修行纔有成就,煉就純陽至今又是數萬年光景,太乙宮也沒再有純陽祖師出世。
鍾神秀與許莊相視一眼,也不好接話,只得舉杯陪飲。
飲過一輪之後,金元在才道:“晚輩此次再到青空,卻是準備回返東天了,不知先前晚輩之邀,前輩可做決定了?”
“太乙仙真大會何等盛況,老道本來便有應邀之心,只因修行之上有些原因恐怕耽擱,纔沒立即答應小友。”青元子撫須笑道:“如今已無拖礙,自然不容錯過。”
“善。”金元在欣然道:“前輩何時可以動身?”
青元子沒作應聲,卻忽然將手一揚,許莊目光一閃,髻上太乙虹光劍倏然吐出數寸劍芒。
不過此時此刻,卻無人注意到太乙虹光劍的變化,只因隨青元子動作,天地之間忽有一道似乎無數錚聲重疊的劍鳴響起。
下一刻,無數道青色劍光從這一方奇異山脈的每一座山峰之中沖天而起,彷彿萬劍歸宗,在天中匯流化作一道長河,在剎那之間遁空而至,俱數飛入青元子的大袖之中。
“青縷劍!”許莊心中一動,這奇門飛劍,他也曾見過岑風鴻施展,但在青元子手中,氣象全然不同!
據聞青元子與人鬥法,一出手便是萬千青縷劍漫空,宛如萬千法寶飛劍斬殺,即使星辰也能絞成屑粉,果然不是虛傳。
這般萬劍歸宗之勢,難怪太乙虹光劍禁不住生出戒備。
青元子一招手間,收回萬千青縷劍,這方山脈仍是千峰拔空之勢,卻倏然間便沒了那彷彿劍林的感覺,而青元子將袖一收,渾身氣質卻是一變,宛如飛劍出鞘,灑然笑道:“如此便可動身了。”
一人一劍在手,便無論何處皆可去得,劍修的氣度終究如同錐處囊中,藏之不住。
“善。”三人見此情形,不由齊齊起了身來,鍾神秀便問道:“如此,我們即刻動身?”
金元在微微頷首,忽然攤開一手,掌間露出一顆渾圓木丸,往上一拋,迎風便漲,化作數丈大小:“此乃‘太和舟’,金某便是藉此舟才能來到東寰,此去東天界,可能要請幾位屈尊與金某並乘了。”
幾人對此並未感到意外,青空、玄黃所在界域與東天界之間,橫亙着一片遼闊無垠的幽邃,這片虛空之中,莫說大千世界,連恆星、星辰,都十分稀少,許遠都難見一點星光。
而且這片幽邃之中,還存在着不少莫名混沌之地,甚至頻頻產生變化、移動、擴張……
東天界與青空、玄黃幾方世界之間本便路途遙遠,如此一來更是平添幾分變數,即使元神真人未必沒有把握穿行,但若真是氣運低迷,遭了意外也是無處說理。
這也是使得東天界與青空、玄黃幾方世界往來不甚頻繁的真正原因。
不過這點小小的障礙,對於真正道行高絕者自然不算什麼,金元在雖是初成元神,但他乃是出身太乙宮這般大派,能夠來到玄黃、青空訪友,身上有能夠自如穿行宇宙的寶物纔是正理。
倒是許莊聽聞東寰,才生出些許詫異,細問之下才知。
“以前金某也只在道書之中,知道穿行幽邃之後的一方界域,喚作東寰,其中只有廣元界與我太乙宮有過些許交流。”
“除此之外,青空界金某隻是略有聽聞,玄黃界更是神秘至極……”金元在道:“若非青紫劫珠果樹一行,我實不知曉,東寰原來英才薈萃,道門昌盛。”
許莊忖道:“是了,道書之中提及東寰,並未將東天界納入其中,那東天界與青空、廣元之間的幽邃,便是東寰邊界?”
如今東寰之名在玄黃幾界之間少有流傳,倒沒想到太乙宮保留着此稱呼,或許也有太乙宮傳道源流久遠之由。
談論之間,幾人已紛紛隨金元在進了太和舟中,待青元子與岑風鴻交代幾聲,也入舟中之後,太和舟便兜兜一轉,倏然破空而起。
“太和舟乃是我鬥宿部中的奇門法寶,我也是爲到東寰而來,才從部中借了此物。”金元在道。
這太和舟,確實頗爲奇特,一來它堅固無比,能夠抵擋許多險境,二來它有一項異能,只需在一處留下太和舟的印記之後,它便可以不受任何影響,維持’直線‘往印記所在遁行,即使在混沌之地中,也不懼方向混淆之擾。
就如此簡單粗暴的兩項,便足以使太和舟穿行東天界與東寰之間,畢竟兩方所隔並非什麼兇限至極的禁地,只是一片彷彿荒漠的幽邃而已。
不過太和舟雖然穩妥,也有一項差處,它的遁行速度,在各種飛遁法寶之中實在上不得檯面,東天界距離又遠,這一行,若照玄黃界中算來,便是一年時日。
這一年時日風平浪靜,太和舟並沒在幽邃之中遇到什麼意外,或許能夠周遊虛空者絕不在少數,但放到整個宇宙、整片虛空之中,便顯得微不足道,孤獨纔是在虛空之中穿行的常態,何況在這荒蕪界域,連天魔都十分少見,更不用說遭逢他人。
不過一年對於元神真人而言,並不顯得漫長,何況幾人談玄論道,只覺不亦樂乎,許莊不知他人如何,他自覺道行卻是稍有長進,與同道交流確實也是修行的正道,尤其對他這般修行多種道法之人而言。就如此,太和舟外漸漸多出星光,雖然仍是稀薄,但對照之下便可見得,太和舟已然脫離幽邃。
金元在掐指一算,便知不必急於一時,於是幾人也未改換遁行之法,仍乘着太和舟往一片繁星之中而去,不過至此時間彷彿悄然加快,並沒有再費多少時日,東天界已然來到眼前。
太和舟在空中收縮,很快化作木丸大小,飛入金元在手中,原來幾人已離了舟中,在虛空之中現出身形。
許莊往下一望,目中頓時露出奇色,問道:“金兄,這是……?”
只見虛空之中,一方天體靜靜懸浮,其光華不甚閃耀,倒是不失其宏偉,只是在天體之上,竟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蜿蜒數萬裡,將完美、完善的天地胎膜,豁開一個缺口。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在那缺口之上,赫然佈滿了密密麻麻,如同斑障一般的各種濁色,竟是擁擠着各種天魔,蠕動着,嘶吼着,甚至互相廝殺着,想要擠入天地之中。
堂堂東天界,太乙宮治下,竟然處在天魔攻打之下?
見此情形,鍾神秀也不禁皺了皺眉,將目光投向了金元在。
“兩位道友且放寬心。”金元在倒是老神在在,言道:“好叫兩位知曉,此方界域,曾誕生過一位恐怖至極的大天魔王,有毀天滅地,吞噬世界之能。”
他朝那東天界胎膜之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一指,道:“這一道缺口,便是那大天魔王所留,不過祂已爲我太乙宮祖師擊退,不敢再來犯了。”
許莊沉吟道:“貴宗應有補天之能吧。”
“不錯。”金元在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許兄也知曉,我太乙宮乃是玄魔共存,門中弟子也有降服天魔的需求,且我太乙宮獨據東天界,雖然門中頗有些派系分別,但總不能鬧成生死仇敵……”
“是以爲種種考量,我太乙宮留下了這道缺口,天魔種數無窮、數量無盡,然而多數渾渾噩噩,只知爭鬥、殺戮、吞噬,有此缺口在,我東天界便彷彿一味美餌,源源不斷吸引着天魔呼嘯而來。”
“而我太乙宮在此缺口之下修築天關一座,使門中弟子可以斬殺天魔、降服天魔,以爲修行、歷練。”
金元在說到此處,搖頭一笑,“昔日金某可也在天關之中,經歷過生死危機。”
“原是如此。”鍾神秀與許莊聞言,不禁暗暗點頭。
若那等覺醒真名,魔法無邊的恐怖‘真魔’,往往詭異狡詐,自然不會敢來觸太乙宮的眉頭,至於那等渾渾噩噩之天魔,即使無窮無盡,也根本不可能攻破這座天關。
有這天關在,太乙宮憑添一處歷練門人,甚至提供‘魔材’的寶地,於東天界卻沒有絲毫威脅。
而且這天關的功用,或許還不僅僅如此。
金元在講述完後,沒再多做停留,又笑言請三人到天關之中一行。
天關歷經征戰超逾萬年而不倒,雄偉滄桑自然不必多言,許莊站在一處城頭往下一望,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天關雖然遠在重天之上,但若太乙宮不加遮掩,在天象允許之時,世間凡人估計仍能得見那一幅天關之上,仙人伏魔的繪卷,如此一來有何好處自是不想也知了。
不過太乙宮也確實守護着東天界不受天魔侵害,這倒不算什麼,否則太乙宮也不會將天關的由來,毫無遮掩的留於記載。
許莊下了城頭,隨金元在幾人在天關之上稍是轉了一圈,忽然擡頭一望,見有兩道流光並行,自天外落下雲去。
“距離仙真大會雖然還有些時日,不過如今門中恐怕已是到來不少賓客了。”金元在道:“我也先帶幾位道友到鬥宿部中歇腳吧。”
雖然對於元神真人而言,這一年時光並不能算是舟車勞頓,但這乃是禮數所至,許莊幾人沒有拒絕之理,齊聲應道:“善。”
金元在微微點了點頭,自天關之上一躍而下,化作一道煙嵐遁空而去,許莊幾人自是緊隨其後。
東天大世界爲太乙宮所獨據,界內莫說其他宗派,連散數修士也無,放眼望去,每處靈山,每處福地皆是太乙宮所屬,門中如四殿五部這般的強大勢力,各據一方。
“那是龍棲大澤,乃是碧水部所轄。”金元在指去一方煙波,無數殿宇懸空,靈霧繚繞彷彿仙境,倒真有云夢大澤幾分氣象。
“當然門中派系雖然各據靈山福地,正宗所在其實乃是太乙天宮,不過想要進入太乙天宮修行,卻需得到純陽祖師法旨。”
金元在搖了搖頭,沒再多爲幾人介紹,一提遁速,眨眼飛去萬里,言道:“前方便是鬥宿部了。”
許莊幾人緊隨而至,照目一望,卻見一顆星辰懸於空中,上接虛空、下接羣山,無數修道人的氣機,自其中升騰起來。
原來這便是鬥宿部所在,竟與許莊曾見過的隕星道場一般,乃是生生摘下一顆星辰煉製而成。
不過鬥宿部這一顆星辰,卻與隕星道場有些不同,竟與天地渾然一體,已有共生共益之象,靈機噴勃,甚至反哺天地。
如此氣象絕不代表着神通造化還在太玄真君之上,卻顯示着鬥宿部不知究竟多少萬年的經營之功。
難不成,太玄真君也曾經到過東天界中,纔有了隕星道場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