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雲夢大澤了。”
重天之上,忽有薄霧聚至,現出一名身着一十二星連珠織玉袍的金冠道人,落目照下一望,只見萬里煙波渺,水天共澄澈,靈機騰騰似霧,幾乎肉眼可見,不由讚道:“親眼所見,又是別樣感受,我東天界也有龍棲大澤,經碧水部治理數萬年,尚無如此氣象。”
此道人正是金元在,而鍾神秀正隨他而來,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太乙宮一統東天大世界,實力固然強盛無比,門中勢力也是盤根錯節,傳聞太乙宮中玄魔兩道,便有數十派系,如今最強盛的四殿五部,實力都不在尋常的玄魔大派之下。
不過再是如何,將太乙宮一部之力與道門正宗相比,還是差了許多。
兩人身臨雲夢大澤,卻未往裡而去,只是凌空敘話,沒過多久,忽有小舟撥雲而來,一名釣叟立於其上,擡手一揖,肅容道:“原來是玄牝真人當面,不知這位是?兩位又緣何到我太素?”
“見過道友。”鍾神秀微微一笑,介紹道:“這位是太乙宮金道友。”
釣叟微微訝然,拱手道:“原來是太乙宮的道友,如有冒犯,請勿責怪。”
“見過道友,金某乃是後進,道友莫要折煞。”金元在含笑還了一禮,沒再多言,便由鍾神秀道:“我二人此行是爲拜訪道妙真人而來。”
“哦?”釣叟也不奇怪,應道:“我已通傳門中,想必道妙真人很快便會收到消息,兩位可到儀殿之中暫候,或者拜會掌教真人。”
雖然兩人與許莊乃是私交,但既是到了太素門中,拜會太素掌教也是應有之理,鍾神秀與金元在對視一眼,齊道:“善。”
……
時節如流,世無恆景。
不知不覺之間,便已是二十年流逝。
二十年來,許莊只做了三件事,一者體悟大道,增長道行,二者以鼎飲元,積蓄元炁,三者調理洞天,塑造山水。
不過對於元神真人而言,區區二十載簡直如同彈指一瞬,何況許莊才方成就元神,正是進鏡無限,漲勢無窮之時,即使閉關百年千年,修爲增長也未必會遇上瓶頸,反是元炁積蓄的速度,遇上了一定的桎梏。
許莊一貫‘法力無邊’,煉就元神之後,元炁之雄厚更是非同尋常,這反而使得積蓄元炁成爲了他修行的一個難題。
正因此許莊才特意到上法殿中取過了飲元鼎,但極大的加快了他凝練元炁之速的同時,耗費的靈機也是難以想象的,二十年來,許莊身上元精、元真,包括自五方五行道場攝取的元氣卻已有了告竭之勢了。
至於大有南華洞天,如今雖已有了少許氣象,但若想真正完善,至少卻需百年時光,如今卻不宜汲取洞天靈機。
“看來洞天完善之前,我還是需往天外走上幾遭,納得足夠靈機,否則難免拖礙修行。”
許莊搖了搖頭,若非如此,恐怕他坐起關來,動輒便是百年千年,難怪世間元神真人,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不過他此時出關,卻不是爲了前往天外採取靈機,而是因他福至心靈,知曉老友如約而至了。
許莊一念生出,已是改換天地,來到了大堂之中,施施然往主座一落,喚過薛玉人來。
此時薛玉人正在煉氣,自追隨許莊以來,她的日子過得實在安生,大把閒暇可以安心修行,可惜的是她雖壽命悠長,修爲進境卻是十分微小。
不過此女也正是如玉石一般的性子,也不感到急切,聽聞許莊召喚,便緩緩停了行功,來到大堂之中,福身道:“見過老爺。”
許莊道:“今日會有兩位同道前來做客,你需將儀仗做好來。”
薛玉人微微吃了一驚,許莊已經今非昔比,能得到他稱呼一聲同道,不是元神真人,也覺非凡俗一流,於是行一禮,便匆匆前去招呼道童。
許莊雖然不重視此些,但他如今畢竟是元神真人,祖師之尊,門中自有道童調度,這些都是薛玉人在處理。
二十年來,洞府中的道童都已換了兩代,甚至未見過許莊一面,乍然調動起來,還有些反應不及,好在都是經過門中精挑細選的,聽聞元神真人來訪,很快便振作精神,齊齊到了洞府之外,鋪下迎賓地衣,挑起金燈,捧好竹籃,肅容以待。
許莊不重繁文縟節,如此已是對同道真人示以敬意,衆童子挺直腰桿,候了足有一刻,才見一道純白炁流,一道星輝光華前後而至,便由道童擊磬唱道:“恭迎真人來訪。”
鍾神秀與金元在前後現出身形,面對儀仗,只是微微一笑,擡目一望,便先念道:“大有南華洞天。”
金元在眉頭微挑,並不掩飾地道:“道兄如此,許道友也是如此,能得一座新闢洞天,實令金某豔羨。”
鍾神秀並不驚訝,金元在在上玄宗做客這些年,爲他揭開了太乙宮許多不爲人知的面紗,他曾說過,太乙宮已數千年都沒有新闢洞天,金元在所修行的,還是‘鬥宿部’一脈相傳的洞天。
不過說到底,純陽真君也並非不會損耗元炁,開闢洞天與否,祖師自有考量,好歹還有洞天可以修行,金元在也並無不滿,嘴上說道豔羨,未必不是自謙。
畢竟從他這段時日透露,太乙宮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覷……
鍾神秀與金元在口中交談,並肩行過洞府大門,便見許莊已經立在堂中,微笑揖起手來,言道:“鍾兄,許久不見。”又轉與金元在道:“我道是哪位老友,原來是金道友當面。”
鍾神秀淡笑還禮,金元在卻道:“看來沒能瞞過許兄。”
他此行來到府外之時,仍在遮掩氣息,卻似乎仍被許莊窺破了身份,並沒有露出驚訝,叫他生出少許遺憾。
許莊哈哈一笑,沒有多言,便要請二人入座,兩人卻相視一笑,紛紛取出禮盒,言道:“還未正式恭賀道友煉就元神,長生久視。”“哦?”許莊接過禮盒,笑道:“鍾兄煉就元神,我已送上賀禮,今道友來的突然,我卻沒有準備。”
“哦?”許莊接過禮盒,笑道:“鍾兄煉就元神,我已送上賀禮,今道友來的突然,我卻沒有準備。”
金元在道:“這卻不急,道友先看賀禮吧。”
許莊聞言元識一掃,面色終於顯露出一絲訝然,兩人賀禮出奇的相仿,也出奇的貴重,兩個禮盒之中,竟分別是開天闢地第一縷水氣、開天闢地第一縷虹光。
一者於他五行道法有益,一者於他太乙虹光劍有益,這兩樁賀禮,確實十足用心了。
“謝過道友。”許莊收起禮盒,倒未將回禮之言訴諸口頭,只是拱手道了聲謝,請二人落座下來。
方一入座,鍾神秀便道:“我本預料,許兄斬殺仇傾海需二十年恢復元炁,今日一見,才發覺許兄修爲又有長進,看來是我想差了。”
許莊應道:“假借法寶,才略有進境。”
其實鍾神秀所料不差,他的法身確實近來才借還元益真丹將元炁回覆圓滿,但這卻並不影響他本身修行,這也是如今的三元象身最是玄妙之處。
金元在笑道:“道友進境慢些,金某恐怕趕之不及啊。”
許莊哈哈道:“道兄勿要謬讚,我觀道兄元神穩固,炁體圓盈,煉就元神恐怕早在許某之前啊。”
“道友說笑了。”金元在擺擺手,忽有些感慨,言道:“昔日一別,我回返太乙宮中,閉關數十載,自覺大有進益,於是立意要取十大弟子之首。”
“結果。”金元在道:“我與原先的首座師兄,比了個不相上下,本以爲會是一場鏖戰,沒想激鬥正酣時,他竟當場踏出生死玄關,煉就元神,我這十大弟子,得來卻是沒有一點滋味。”
“自那之後,我一心想要煉就元神,除此之外,對任何事便沒了興趣,祖師批我心性不穩,將我丟入輪迴絕境之中,耗費四百載時光,纔將將堪破虛妄,有所成就。”
“四百載。”金元在豎起四指,搖頭笑道:“金某經歷數次輪迴,幾番險死還生,才換來元神成就,卻不是真快鍾兄許兄一步啊。”
這一番話,鍾神秀也是首次聽說,頓時微感訝然,卻搖頭道:“煉就元神豈是易事,金兄豈知我與許兄,便未遇到艱難險阻呢?”
許莊點了點頭,應道:“正是此理。”
“也是。”金元在聞言不禁大笑,“兩位道友所言在理。”
此時薛玉人端來四味珍茶,三人品過之後,金元在便訝道:“沒想到這味珍茶,又在許兄這處品到。”
細問之下,才知金元在這一番訪友,昔日靈根鬥法的許多道友,他都已經曾拜訪過,說來令人唏噓,卓瀚生似乎蹉跎了數十年,纔將將步入三重,如今尚無企及元神之望;彌遠道反倒暫率一步,不過既未閉關也未遠遊,竟似是將中心放到了上景金鑑閣之上。
而岑風鴻,也還在苦修之中,至於李承真,金元在往青空界靈寶宗一行,卻獲知他已坐關,倒也未有煉就元神的消息,看來同輩之中,三人確實已經率先許多。
至於其餘人,司馬宗發常蘇兒乃是太乙門人,卻反與金元在不熟,姚裡青也是如此,而到玄黃之後,金元在便因鍾神秀、許莊兩人駐足至今。
“我與鍾兄已往玄冰閣走過。”金元在道:“蘭師妹仍是那般天真爛漫,卻是將許兄座下竟有兩位真形童子之事抖漏出來,看來昔日與那魔門元神鬥法的法身,只是許兄冰山一角啊。”
“哼哼。”金元在話音方落,太乙虹光劍倏然飛出,化出真形,挺胸道:“若本童子在,豈能叫那魔賊傷了老爺法身分毫。”
卻原來,約莫六七年前,旭塵真人已正式轉生而去,混元童子與太乙童子便一齊回到了門中,彼時兩小童卻不如鍾神秀、金元在兩人一般知禮,擅闖太素正宗福地,還叫門中幾位高人吃了一驚。
“虹兒。”許莊含笑喚過太乙童子,抱歉道:“太乙虹光劍尚是小童心性,言語無忌而已。”
太乙童子頓時癟了癟嘴,她心裡卻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絲毫問題呀!
“童子言之有理。”金元在卻笑道:“沒想到這太乙虹光劍,真叫許兄祭煉成了真形,瞧來我那天虹,卻沒送錯。”
太乙童子聞言,雙目立即露出晶瑩,許莊卻只得再次告謝,言道:“金兄特意隱瞞身份,我卻真沒準備回禮,只能留待後日了。”
金元在哈哈一笑,卻道:“既如此,金某今日來尋許兄,卻是有個邀請,許兄若是應下,便算回禮了。”
“哦?”許莊眉頭一挑,道:“金兄請先直言。”
金元在於是直言不諱,說道:“好叫道友知曉,近來太乙宮中有個盛會。”
“昔日祖師立下太乙宮時,曾經留下太乙煉真殿一座,太乙煉真殿周遊寰宇,汲取虛空靈機,煉化‘太乙仙真’,此仙真於元神真人之修行有極大益處,正是祖師爲門中真人修行思量所留。”
“太乙煉真殿周遊寰宇,千年一歸,將太乙仙真分予門中真人修行,此即太乙仙真大會。”
至於太乙仙真會與許莊何干,卻要從上古之時說起,彼時太乙宮初興,門中派系、真人也不多,太乙煉真殿每至,太乙仙真之盛,太乙宮本身都取之不盡。
而當時太乙宮中,有些交遊廣闊的元神真人,便請來同道好友,一齊品用仙真,太乙宮爲示宗門風度,不僅不加以禁止,反而大肆宣揚,使此大會聲名遠播,引來許多向往。
時至今日,太乙宮中派系衆多,煉就元神的真人之數也並不稀少,照理而言是能取盡太乙仙真的。
但同樣的,太乙宮也已成長爲雄霸東天大世界,威震諸多界宇的超級宗門,對於這般聲名遠播,甚至號稱有着羣仙來朝氣象的盛會,自然不會因爲吝嗇些許仙真,便將之廢除,於是太乙仙真大會便就如此流傳下來。
而金元在此行,便是要請鍾神秀與許莊,一同前往太乙宮參與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