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的目光不由得被那涼亭的四根紅柱吸引。
就見這四根柱子上面隱隱然印刻有繁複紋路,並且這些紋路上被加持了微弱的佛力,袁飛最開始之所以沒在意乃是因爲廊柱之上有些紋飾實在是平常得緊的事情,正是這些細微的佛力引起了袁飛的注意,但隨後袁飛細瞧之下卻不由得將對佛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些印刻的圖畫之上,心中大覺詫異,因爲這四根紅柱上刻畫的乃是一幅幅地獄景象,無數魂魄在那地獄血海之中掙扎受苦,栩栩如生宛若地獄真現一般。
袁飛不由得微微皺眉,按理說地藏如今也應該有些修爲,甚至修爲還應該不弱,再不是當初那個看守寺廟大門的小沙彌了,必然已經知道了地獄乃是虛無之物,是佛家用來愚弄凡俗之輩的一種手段,既然地藏明知世間根本就沒有地獄存在,爲何還要在這柱上刻畫地獄圖像?
袁飛不得其解,便皺眉開口問道:“世間本無地獄,地藏在此柱上刻畫地獄圖像難道也是爲了愚迷百姓麼?”
地藏的兩個徒弟顯然是帶藝拜師,修煉的並非佛家心法,但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爲,自然也知道世間並無地獄,聽得袁飛問起便搖頭道:“家師從未以此愚昧百姓,至於家師爲何在這柱子上描繪地獄圖像,我等還未參悟通透家師的深意。”
袁飛點了點頭,隨後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樣,微微嘆息一聲,隨後轉身便走。
對於袁飛來說,知道地藏在做些什麼便可以了,見不見得到地藏本人倒也沒什麼重要的。
想來那柱子上的地獄圖像恐怕便是地藏心中的痛楚吧,地藏一直都以爲自家的母親因爲打僧拆廟吞吃嬰孩而在地獄之中受苦,這纔在出家之時發下宏願誓要度空地獄。
但是當地藏修爲到了一定境界,得知世間根本就沒有地獄之後,他能再次見到母親的希望也就化爲了泡影,或許地藏寧願真的有那麼一處地獄存在,那樣的話便可和母親團聚於地獄之中了。
就算不能在地獄之中團聚,至少知道自家的親人的神魂還活着並未因爲死了便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也是一件好事。任誰都難以接受自家的慈母死去之後便完全不存在了這樣的結果。哪怕只是心中的一個念想也好。
不論那人生前如何風光,親朋無數,情侶恩愛,子孫滿堂,死後便被天地元氣洗練一空,化爲烏有,從此世間再無此人,這當真是一件叫人難以接受之事,一件悲哀之事!
若是讓袁飛選擇的話他也希望世間真的有那麼一處地獄,收攝神魂,使其避開天地元氣的洗練,在地獄之中叫這些神魂嚐到因果報應的滋味,懲罰惡者墜入地獄之中受業火鐫燒,而那些善者則可重入輪迴甚或留在地獄之中保留一靈不昧,這樣至少能叫活着的人想着曾經失去的親朋好友,愛侶父母總有一天還會再次見面,在地獄之中哪怕是一同受苦不也是一件快事?
想來地藏在描畫這四根柱子之時心中便懷有一絲希望化爲泡影的悲憤吧!
地藏的兩個徒弟只覺眼前這人實在是古怪,說走就走,不過他們也不甚在意,紛紛迴轉重新守在地藏廟之下,似是在等待地藏歸來。
寧雙依舊亦步亦趨的跟在袁飛身後,方纔她聽得袁飛問起那四根柱子,便也看了眼,那柱子上面的許多地獄之中的可怖畫面看得她心中翻滾,不過這丫頭天生便少了根弦兒,極少會感到害怕,之所以看到那些柱子上的地獄圖像而心中翻滾乃是因爲她想起了在無間殺獄之中受苦的爺爺,心中便多了一份牽掛,突然拉了拉袁飛的衣角。
袁飛略微疑惑的回過頭來看向寧雙,寧雙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不知道我爺爺現在怎麼樣了?”
袁飛在寧雙眼中可是極嚴厲的,尤其是當初被袁飛喝斥不許下跪之時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再加上袁飛平日裡不願過多說話,是以這個見到死人甚或殺死人都不知道害怕的小丫頭最怕的便是袁飛了,每次向袁飛問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比看到惡鬼還要謹慎。
袁飛淡淡的道:“你爺爺還在那瓶中世界裡幫我找人,沒有消息。”
寧雙眉頭微微耷拉下來,顯然心中十分想念自家的爺爺。
袁飛知道寧雙思念爺爺,並且袁飛也有能力帶寧雙去見他爺爺,畢竟袁飛在寧雙的爺爺神魂之上已經做下了記號,雖然在無間殺獄之中袁飛找不到自己的六個弟弟妹妹,但要找寧雙的爺爺卻並不難,甚至袁飛不久之前才和寧雙的爺爺溝通過,詢問他有沒有找到自家的兄弟或者是自己的那些部下,得到的結果自然還是沒有!
袁飛是不會帶寧雙去見她爺爺的,要知道修士道心若要磨練得滴水不漏,便要吃得苦中苦才行,寧雙此刻品嚐到的思念和擔憂的苦澀味道,正是鍛鍊道心的良機。
不是袁飛殘忍,刻意叫他們親人分離不能相見,實在是不經過千錘百煉如何能夠在修仙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即便是現在的他碰到那些能夠使得他心有感觸的情緒也要小心品嚐將其徹底融化在舌根下,用以淬鍊道心,半點都不願浪費。
袁飛此次之所以回到生養他的商國其中一半的用意還是因爲世間之上能夠觸動他的東西已經沒有多少了,也只有這故鄉之情纔可給他更多的淬鍊道心的機會,也正因爲此袁飛一路行來不緊不慢,緩緩感受着心中的那一份久別而歸的心情。
袁飛寧雙兩人出了皮畫城便路途一轉再次往元洲城而去。
兩人一路行來倒也悠閒,這一會回袁飛轉走官道,匯聚到凡人之中,時而乘馬時而搭車,路途之上碰到幾夥強盜便吩咐寧雙出手滅殺掉,即鍛鍊了徒弟又爲路途之上的行商除害,也算是一舉兩得的善事。
這一日洪嫣兒的傷勢已經無礙,終於能夠從芥子戒指之中出來透氣,一行三人行在官道上倒也有些一家人的感覺。
此時的洪嫣兒將一頭白髮化爲青絲,臉上略作一些手段變化了一番面貌,將原本美麗得驚世駭俗的容顏收起,但女人是不會將自己化爲醜婦的,尤其是在自己心愛之人面前更是如此,是以洪嫣兒此時的面貌雖然不足以驚攝路人但也是中上之姿。
洪嫣兒之所以一番變化乃是因爲她的身份使然,要知道洪嫣兒乃是商國太師之女,袁飛當初帶走洪嫣兒之後,太師洪熙照雖然礙於皇家威嚴沒有廣發告示,但關於洪嫣兒和袁飛的畫像卻也在軍中和各級官府之間傳遞,雖然通緝令上並未說明這兩人是誰,但卻明令要求各府只要見到了兩人便不惜一切代價勿要活捉,當然,袁飛的死活不論。
是以商國之中認得洪嫣兒面貌的人物着實不少,袁飛和洪嫣兒雖然此刻已經是元嬰之境,說起來天下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安危的存在也就那麼十幾個人而已,但他們回到商國可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畢竟袁飛當初搶走的可是商國皇帝馬上便要洞房的老婆,奪妻之恨莫說一國君主,就是市井小民都容忍不了,萬一商國皇帝不惜一切代價出動數萬乃至十數萬軍士要擒抓袁飛和洪嫣兒的話,對於袁飛和洪嫣兒來說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畢竟洪嫣兒現在身懷有孕,輕易不能犯險。
相較於洪嫣兒的一番變化,袁飛的面貌卻並未怎麼修飾,他現在一頭寸發模樣大變,即便是以往的熟識也不一定就能認出他來。
洪嫣兒和袁飛此刻策馬而行,寧雙則坐在洪嫣兒的身後摟着洪嫣兒的腰,這模樣還真的有些一家人出行野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