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終於開了口:
“金老闆,這不是一件小事,不管你是爲古玩界激濁揚清,還是另有目的,這畢竟是毀損一件重器,不僅是我一個人的事,對傳承華夏文化也會造成影響。所以,我不可能馬上就給你個結果,不過,你既然來了,當着這麼多圈裡人的面提出了質疑,我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陸軒 暗暗點了點頭,如今,最爲穩妥的辦法,就是這一招緩兵之計。而且王老突出了毀損重器與傳承文化的關係,自然而然就把拒絕的境界拔高了一層。
“王老,您是古玩行的泰斗級人物,您說的話,我信,大家也信,但是,總不能沒有一個期限。”金大眼接口道。金大眼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如今王老說得在情在理,如果他繼續步步緊逼,那不僅自討沒趣,還有可能犯了衆怒。如今能做的,就是強調期限。
“一個月之內,千古堂的清三代珍瓷秋拍如期舉行,屆時,我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王老朗聲道。
“諸位請繼續觀賞,也請大家相信王老的眼光和誠信!”林楚生跟了一句。
王老點點頭,又向衆人做了個請的姿勢,隨後便轉身離去。
王老走後,與金大眼相熟的人迅速便圍了上去。
“老徐,你唱得這是哪一齣啊?”
“金老闆,這段經歷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到底是什麼暗記?”
面對發問,金大眼微微一笑,“打擊仿品,人人有責!”
陸軒 聽了這句狗血的臺詞,差點沒噴了。不過他心裡知道,這搖鈴尊沒有浮現寶光,確實就是一件仿品。只是,如果連王老都看不出的仿品,金大眼肯定也是看不出。而且,單憑金大眼的斤兩,絕對不會來千古堂挑釁。這金大眼背後,肯定有人。
想着想着,陸軒 的心底突然一聲驚呼:
“不對啊!”
試想,如果真是爲了將千古堂一軍,何必要這麼早喊出來?等到拍賣的時候,再質疑豈不是更好?甚至可以先拍下,未付款之前當衆質疑,指出內有暗記,以此爲由拒不付款,並提出砸開查看的想法,那千古堂面臨的,肯定是比現在更大的危機。
而現在就喊了出來。到時候,王老如果以不忍心毀損重器爲由,提出私藏這一重器,不再流入市場,雖然大家也會質疑確實是仿品,但千古堂的損失和不利影響,就要比真正拍賣時指出仿品暗記要小得多!
這個金大眼背後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陸軒 默默走了出去,楊偉伸長了脖子在聽衆人的議論,居然沒有注意到。
走出展廳,陸軒 在門口居然碰到了徐春月。
“好久不見,王老呢?”陸軒 問道。
“王老讓我來找你,他在辦公室。”徐春月的臉上掛着禮貌的微笑。
走進王老的辦公室,陸軒 發現,居然只有王老一個人,林楚生不知道幹嘛去了。陸軒 順手關上了門。
“謝謝!”王老一伸手,示意陸軒 坐下。
“客氣了,王老。”陸軒 見王老站在窗前,也沒有落座,接着便直接說道,“他們爲何不等到正式拍賣再玩這一手?”
“我想不通的正是這一點。”王老身形不動,看着窗外,“我記得,上一次你父親也遇到了這樣的局,只不過金大眼是在幕後。”
“沒錯,是一件元青花玉壺春瓶,殘片我收起來了。”陸軒 的眼中瞬間起了一股怒火。
“暗記是什麼?”王老轉過身來。當時陸軒 向他和李贊初李老說起此事,都沒有細問,陸軒 也不願多說。但此時,這一暗記無疑已成爲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這暗記,是兩個字的小篆內印,火聖!”陸軒 說道。
“火聖?!”王老的臉上出現詫異的神色。古玩一行,造假自古有之,尤其是瓷器,不乏各種層次各種手段的仿品。大部分仿品,是不會做上暗記的。
做上暗記,至少說明了兩點,第一,斷然是高手無疑,第二,仿古不是爲了欺世。
但是,不欺世的高手做記號,也完全可以做明記不做暗記,比如沈鬆巖,送給朋友,會明顯做上“沈窯”的款兒。
做暗記的人,出於什麼目的很難揣度,但或多或少會給人孤芳自賞的直觀感覺:記號做得隱蔽,你們看不出是沒本事,而我想揭開謎底,也不是沒辦法。
王老之所以詫異,是因爲從未聽說過這一路暗記,也沒聽說有這號人物。
“王老,事到關頭,我就不虛與委蛇說些漂亮話兒了,這隻雍正粉彩喜報平安搖鈴尊,我也不看真!”陸軒 沉吟片刻,擡頭說道。
“噢?說說具體原因!”王老立即接口。
“感覺不對,具體卻說不出來。”陸軒 很無奈,他說的是實話,卻沒有論據,這寶光的說法,的確沒法拿來用。
對於陸軒 的水準,王老是認同的,其實說不出具體原因來,也在王老意料之中,以他數十年的眼力,尚且斷定真品無疑,陸軒 能覺得不真,已經是十分難能了。
“火聖······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高手存在。”王老如此說,顯然就已相信這隻尊是仿品了,而且很可能裡面的暗記,也是“火聖”內印。
“還有一件事,我也想給您說說。”陸軒 接着便把省博的那隻汝窯蓮花筆洗的事兒說了出來。
“什麼!?”王老大驚失色,這件汝窯蓮花筆洗他自然看過,而陸軒 不僅認定不真,而且提出了“調包”的看法。
“我懷疑,這兩件事兒有關聯······”陸軒 緩緩說道,“有如此仿製水平的人,普天之下很難出現第二個,所以做出仿品汝窯筆洗的,和做出仿品搖鈴尊的,很可能就是一個人!”
“還有,一般來說,天才的藝術家和大匠,很難有風生水起的社會手段,因爲他們往往醉心於創作,甚至性格會有些怪異。能從省博調包汝窯筆洗,又能設下如此嚴密的一個局,這一連串事件的背後,很可能是一個大莊家。”陸軒 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