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秋高馬肥,土地乾燥,便於運輸,養了一秋天的肥壯的牛羊正在風雪中等待運輸。[燃^文^書庫][www].[774][buy].[com]然而,正在牛羊大批向關內輸送的關鍵時刻,成批的老客在城裡等候,而阿葷山卻沒有得到交易的機會。
這一切都怪老天爺,西伯利亞的冷風席捲了北方的原野,冷風“呼啦啦”的刮,氣溫驟降,大雪封閉了道路,牛羊運不出來,老客們愁得望雪興嘆。
沒有交易就沒有佣金,沒有佣金就沒有安逸的生活,阿葷山自然是很着急的。
恰在此刻,契丹大商人胡裡韓度突然出現了。
胡裡韓度的到來,讓阿葷山五內雜陳,正是因爲這廝的蠻不講理,讓自己失去了一個大好的發財機會。然而,自己在擔任互市馬牙郎的時候,又仰仗他發了許多財,因此,阿葷山對於胡裡韓度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一時也說不清楚。
胡裡韓度似乎忘記了和阿葷山的不愉快,熱情的邀請他來到營州的一家最好的餐館,請他吃了一頓好的。
酒足飯飽之後,胡裡韓度用牙籤剔着牙齒,含混的說道:“阿葷山,漢人常說‘富貴險中求’,只有冒險才能獲得人生的巨大成功。這話是不錯的,我現在有一個發財的機會,不知道你小子肯不肯幹?”
阿葷山坐吃山空,做夢都想到大賺一筆,不過,他因爲吃過胡裡韓度的大虧,因此保持了足夠的警惕,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熱情,淡淡的問道:“您說,小人洗耳恭聽。”
胡裡韓度將牙縫間的殘渣吐出來,感覺舒服了很多,誇張的舒展了自己的身體,懶洋洋的說道:“今年風雪交加,北方的牲畜大量死亡,十不存一。這也好,牛羊的價格漲了好幾倍,很多南方的客商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牛羊。多好的發財機會啊,遺憾的是,我手頭沒有貨了。可是,看着錢在眼前晃,不抓到手裡,真是很不爽。”
阿葷山沒有說話,他知道,胡裡韓度是典型的商人,不會平白無故的請自己喝酒的,自己什麼也不用說,伸直了耳朵就成。
果然,胡裡韓度說道:“阿葷山,我們這裡大雪封山,而我聽說,西域草原卻是溫暖的很,那裡的牛羊肥壯,卻賣不出去,價格很低廉。如果我們能從西域倒騰一羣牛羊,弄到這裡折騰出去,能賺四五倍的差價。”
阿葷山大失所望,說道:“西域的牛羊,距離關中更近,運到這裡豈不是捨近求遠了?”
“非也,非也!”胡裡韓度故意裝作很有學問的語氣說道:“你有所不知,正因爲西域溫暖,黃河由此沒有封凍。隔着一條黃河,大批的牛羊運不出去,價格低廉的很呢!何況,幽州需要的牛羊,從關中運來也是不可能的。”
阿葷山內心一動,但他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西域道路險遠,就是能夠運到這裡,東北冰封大地,牛羊還沒有到達幽州,就早都餓死了。”
胡裡韓度一拍大腿,不屑的說道:“年輕人啊,考慮問題就是少。西域到這裡有多遠?就是一個月後將牛羊往回趕,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那時,早就進入了春天,大草原上雪水開化,牛羊正好長膘,又可以多賺一筆。”
阿葷山覺得很有道理,因此說道:“既如此,您的牛羊到了,我給您忽悠出去。”
胡裡韓度狡黠的笑了笑,說道:“不,幽州節度使府需要一大批的牛羊,合同已經簽了,用不着你做馬牙郎了。”
阿葷山有些奇怪了,既然不需要自己當翻譯,那胡裡韓度爲什麼還請自己吃飯,難道他閒得無聊,找自己擺龍門陣的?
阿葷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胡裡韓度是有身份的人,他就是閒的招貓逗狗,也不會找自己尋開心的。他能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了這許多話,一定有他的意圖。
想到這裡,阿葷山試探着說道:“不知您有什麼需要小人效勞的?”
胡裡韓度聳了聳肩,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你有一些積蓄。我想和你合夥,幹一票大的,合股出資到西域購買一批牛羊,趕到東北販賣。”
胡裡韓度說得絲絲入扣,然而,阿葷山卻不爲所動,因爲他知道,自己所謂的積蓄,在胡裡韓度的眼裡,不過就是泡小姐的賞錢而已,這麼大的買賣,他犯不上和自己一起做。
胡裡韓度看到阿葷山不爲所動,只好說道:“我其實沒看上你那一點兒錢,你現在最多就有幾百兩銀子,夠幾百頭羊的而已。我看中你的,是因爲你是突厥人,懂得突厥語。在西域,那是突厥人的地盤,你去了,能更好地溝通。要不這樣吧,我僱你,給你兩成的收益。”
胡裡韓度出手就是大手筆,他出手購買的牛羊不會太少,兩成的收益,最少也有幾千兩,那可是好大的一筆錢啊!阿葷山很激動,幾乎管胡裡韓度叫爸爸。
阿葷山忘記了曾經吃過胡裡韓度大虧的過節,一拍胸脯,大聲保證,一定不負使命,堅決完成任務。
酒席散了以後,胡裡韓度的管家帶着十幾個僕人找到了阿葷山。一行人踏着冰雪出發,驅趕着戰馬,迅速沿着遼河流域進入了大黑山,一路向西,越過了蒙古草原,進入了西域。
西域屬於大唐邊境,需要通關文書,好在胡裡韓度在就在范陽節度使府開具了文書,阿葷山等人能暢通無阻的進入西域的縱深地帶。
進入庭州地面以後,胡裡韓度的管家帶着僕人分頭去各地收購牛羊,阿葷山閒着無事,一個人到城裡等候。
也就是在城裡閒逛,一不留神間,阿葷山看到了高仙芝。
多年未見,讓阿葷山很激動,但他的激動,並不是久別重逢,而是認爲老天爺送給了自己一個發財的機會。
阿葷山找到了城中販賣牛羊的胡商,談妥了價格,然後,找到了高仙芝,故意的拉他去喝酒,讓胡商看到了自己和高仙芝的非同尋常的交情。
等到高仙芝離開以後,阿葷山再一次找到了胡商,以銀兩在高仙芝處保管爲由,順利的從胡商那裡騙取了數千頭牛羊。
手裡有了牛羊,但僅憑他一人是趕不回去的。這一點難不倒阿葷山,他在庭州僱了幾個牧人,趕着離開了庭州,在路上和胡裡韓度的管家會合了。
胡裡韓度的管家很吃驚,他沒有料到,阿葷山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筆,收購的牛羊有如此之多,幾乎和他收購的數量相等。
阿葷山更是英姿勃發,他已經計算了,只要將這批牛羊平安的運到了東北老家,最少也能賺一萬兩白銀。
賺到了一萬兩白銀,就可以購買一匹馬跑到天黑也跑不到頭的草場,只要假以時日,自己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和胡裡韓度一較短長了。
美好的生活在向阿葷山招手,他每天睡着了都能笑出聲來。
很快,經過了兩個多月的艱苦跋涉,輾轉數千裡,東北大草原遙遙在望。
時光在流逝,春天的腳步“叮咚”作響,東北大草原冰雪消融,大地裸露了美麗的容顏。
阿葷山的心情也是如此激盪,他已經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流進了自己的腰包,從今往後,他再也不用爲以後的生活發愁啦。
這時,胡裡韓度的管家找到了阿葷山,和他商量,這裡的草場肥美,打算再此停留幾天,讓牛羊長長膘。自己已經派人通知老闆了,很快就會有人前來接應。
阿葷山一想也是,這些天確實很累了,在這裡停留幾天,牛羊長膘,自己也能獲得休息,因此,很贊成管家的意見。
一旦得到休息的機會,阿葷山的故態復萌,將牛羊託付給僱工和胡裡韓度的管家,樂得當了甩手掌櫃,整日的悠哉悠哉的打獵遊蕩,高興的不亦樂乎。
這一天,阿葷山正在沉睡,突然,一陣哭喊聲將他驚醒,他摸出帳篷一看,看到漆黑的夜空火把亂照,無數黑黢黢的人影在火光中晃動,雪亮的鋼刀在火光下揮舞,自己僱來的僱工和胡裡韓度的僕人紛紛被砍倒在地。
藉着火光,阿葷山看到這一羣人都穿着獸皮,呼喊着誰也聽不懂的話。
阿葷山精通多種語言,當時就明白了這是當地奚族人。
奚族人是東北的一個比較弱小的民族,這個民族以殘酷殺戮而著稱。
在這一瞬間,阿葷山暗叫一聲“完了”。還沒等他從震驚中醒來,一併雪亮的鋼刀劈面砍下。
阿葷山身體強健,多年打架鬥毆的生涯,讓他的反應無比的迅速,看到刀鋒閃電般的過來,本能的躲過,身體一縱,劈手奪過刀,隨即反手將偷襲的人砍倒在地。
阿葷山的反抗,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一羣奚族人涌了上來,長槍短刀拼命地向他的身上招呼。
阿葷山來不及解釋,也知道解釋沒用了。現在寡不敵衆,這時唯一的就是要逃了再說,稍一猶豫就徹底掛了。他一縱身砍翻了兩個奚族強盜,快跑幾步,一個騰躍,跳上了在帳篷旁吃草的戰馬。
阿葷山揮刀斬斷了拴在小樹上的馬繮繩,一夾馬腹,騎着沒有鞍子的戰馬逃進了黑暗之中。
戰馬在黑暗中奔騰,逐漸的,火把的光亮被黑暗吞噬。
在戰馬的腳步聲中,黎明的曙光在東方閃耀,阿葷山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一個人如果沒有了希望,那麼,歲月肯定是平淡的。但是,一個人和巨大的財富近在咫尺,卻在一眨眼間失去了,那麼,他的心情自然說不上平淡,阿葷山就是如此。
而且,阿葷山因爲逃得匆忙,自己僅剩下的幾百兩銀子的積蓄也扔在了帳篷之中。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除了這一匹沒有鞍子的馬。
在戰馬奔跑的光陰中,家鄉越來越近,阿葷山的心情越來越難過。
好在,草原的民族很好客,在逃跑過程中,只要能碰到當地人的馬架子窩棚,阿葷山就能吃到一口熱飯,不至於餓死。
這一天,阿葷山剛剛離開牧人的馬架子窩棚,一眼就看到了同樣狼狽的管家。
胡裡韓度的管家也騎着一匹沒有鞍子的馬,看樣子,他的遭遇和阿葷山一樣。
胡裡韓度的管家見到了阿葷山,真就有了見到親人的感覺,頓時放聲大哭。
阿葷山心裡惻然,也跟着一同流淚。
這兩個難兄難弟,一路上哭得多笑得少,期期艾艾滿腹辛酸淚,互相依賴着返回了營州。
到了胡裡韓度的別院,胡裡韓度接見了阿葷山,鐵青着臉,聽過了他的哭訴。
胡裡韓度沒有說什麼,接連長嘆了幾聲,讓僕人賞給了阿葷山200兩銀子,算是對他出生入死的補償。
阿葷山歷盡千辛萬苦,搭上了自己的血本,只得到了很少的銀兩,心情那個灰暗啊,幾乎痛不欲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