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阿犖山

?阿史那箤干將狍子扛在了肩頭,冷冷的說道:“我說什麼你也未必相信,如果你想知道,就跟我們走吧。[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高仙芝看了看天色,啓明星已經掛在天際,覺得爲難了,說道:“天要亮了,我要回去了!”

阿犖山拍了拍高仙芝的肩膀說道:“不遠,拐過前面的山腳就是了,耽誤不了你多久的時間。”

高仙芝的年齡,正是對一切都充滿渴望的階段,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我隨着你們去。”

踩着吱吱呀呀的草地,高仙芝隨着阿犖山和阿史那箤幹行走着。

出了樹林,來到了一座不高的土山前。

一座怪異的建築突兀立在山頂的平地上,建築不大,由山上的碎石壘砌而成。不同於中原常見的大屋頂,這個建築是平屋頂,猶如一個切成塊的豆腐。但這個豆腐塊是有名字的,門楣上寫着:阿犖山。

在建築的前面的空地上,放着一塊由巨石鑿出的石鍋,鍋內盛滿了流動的油脂。

此刻,天漸黎明,石鍋內爐火熊熊,照亮了天宇,濃重的黑煙瀰漫了潔淨的天空。

在爐火的映襯下,一個穿着黑色服裝的女人在翩翩起舞,嘴裡哼唱着誰也聽不懂的歌謠。

毫無疑問,這不是二人轉,更不是“單出頭”,也不算後來流行的薩滿教祈福儀式。準確的說,這是流行於波斯的拜火教的祈禱儀式。

拜火教發源于波斯,流行於西域,在玉門關外戛然而止。中原的土地上,都是佛祖的天下,如何在東北這塊土地上能見到這樣的風景?

說來話長,還是偉大的大唐朝廷惹的禍。

高句麗滅亡以後,大唐朝廷爲了防止高句麗民族死灰復燃,將高句麗民族整體遷移。但是,土地是給人居住的,沒有了人的存在,土地就沒有了意義。大唐朝廷填補了高句麗留下的戰略真空,實行戍邊,將西域諸國的軍民百姓遷徙到此地。

人口流動,風俗流轉,在西域流行的拜火教也在廣袤的東北生根發芽。

正因爲突厥的移民,新羅擴張的腳步停留在鴨綠江畔,沒有繼續向西方發展。

阿史那箤幹指着跳舞的女人說道:“這是阿犖山的阿母阿史德。因爲結婚多年沒有孩子,她就是在阿犖山神廟跳舞。不久就生下了他,你說,他叫阿犖山不是名正言順嗎!”

或許是時間太久了,這個跳舞的女人終於停下了舞蹈,在爐火旁喘息不止。

火光映襯着女人的臉,讓高仙芝看到,這是一張典型的白種人的臉,四十多歲的年齡,高鼻深目,皮膚白皙,眼睛像膠州灣的海水一樣藍。

高仙芝聳了聳肩,對於這樣陌生的面容,感到很不可思議。

這個女人是昭武九姓康國突厥的胡人,名字很怪異,叫阿史德,她的職業是拜火教的巫師,也就是爲光明之神阿胡拉跳舞的聖女。

阿史德的舞蹈是拜火教的祈禱儀式,她靠着跳舞爲生,就是唱歌給神娛樂的,捎帶着爲百姓們祈福。

高仙芝還是覺得很奇怪,在他的記憶之中,族中的女人不生育,也曾到佛寺求子,萬一求到了也就是還願,多燒幾柱香,但沒聽說有孩子叫“阿彌陀佛的”。因此,不以爲然的說道:“你就是看我小蒙我!”

阿史那箤乾急了,突厥人可以殺人搶劫,被人們稱之爲強盜沒關係,甚至沾沾自喜,但他們絕不會容忍別人叫他們騙子。因此,他說道:“阿犖山是在第二年的正月初一,也就是大唐朝廷曆法上的‘元日’的那一天,在鞭炮聲中出生的,這難道還不神奇麼?”

高仙芝一撇嘴,說道:“誰都是他媽生的,生在哪一個日子,就像母雞下蛋一樣,這又有什麼了不起!”

阿史那箤幹皺了皺眉頭,決定說出另一個秘密,好嚇唬高仙芝,於是說道:“阿犖山第一聲啼鳴發出之後,詭異的現象發生了,當時,大地一片通紅,山上的野獸嘶叫了整整的一夜。”

然而,阿史那箤乾的這一次努力再一次成爲徒勞,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在高仙芝看來,這是天方夜譚,瞪着眼睛瞎忽悠,因此很不以爲然。

阿史那箤幹真的急了,起誓發願的說道:“正因爲阿犖山的降臨不同凡響,驚動了官府。”

高仙芝不願意聽這個忽悠了,轉身要走。實際上,阿史那箤乾沒有撒謊,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起碼歷史在信誓旦旦。

當時,負責北方防務的是一代名將張仁願。因爲德高望重,人們不好意思直呼其名,又稱張韓公。他的職務是大唐右肅政臺中丞、檢校幽州(治所北京)都督。

在任上,負責天文曆法的官員報告張仁願,有災星出現,“望氣者見妖星芒熾落其穹廬”。

作爲朝廷的地方官,張仁願負有保護李家朝廷的職責,任何有害於朝廷的事情,都不是他所能容忍的。聽到有妖人降臨的消息,他十分震驚,立刻安排快速反應部隊行動,馬隊晝夜行進,包圍了阿史德居住的村莊。

官兵在“望氣者”的指導下,搜查了阿史德的住所。阿史德出門爲別人祈禱,沒在村中,她的老公康丹被抓了現行。

官軍沒有找到那個代表“妖星”的孩子,於是,張仁願大開殺戒,將滿村的百姓都殺了,“不獲,長幼並殺之。”

康丹當然沒能倖免,被官軍剁了,而且要比別人多捱了幾刀。

等到官軍殺人放火離開後,男孩的母親阿史德從隱藏的山區跑回來,以爲兒子沒了,誰想到,這個孩子就在官軍眼皮底下,竟然躲過了一劫。

要知道,這是一個尚在月科的吃奶孩子,除了哭,不會別的。

看到兒子對自己笑得燦爛,阿史德大喜過望,不敢繼續留在故鄉,帶着孩子到處躲藏。讓她驚奇的是,自從帶着孩子流浪,碰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而每一次都逢凶化吉。

阿史德驚訝異常,認爲這個孩子是神託生的,甚至本身就是神,於是,給這個孩子取名爲:“阿犖山”。

阿犖山這個土的掉渣的名字,在突厥人眼中可不是一個尋常的名詞,代表着極爲重大的意義。

阿犖山是有來歷的,突厥人是戰鬥的民族,他們頂禮膜拜的鬥戰神爲阿犖山。因此,在突厥語中,阿犖山意味着“戰鬥”。

看到高仙芝不以爲然,阿犖山說道:“算了,人家不信,你也不要硬塞了。”

荒郊野外的,高仙芝沒心情聽這種沒邊沒沿兒的忽悠,打算走了,於是客氣的點了點頭,說道:“天亮了,阿爸、阿媽一定在找我,我要回去了。”

阿犖山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好吧,你走吧。”

高仙芝走了幾步,或許是在山林和雪地繞久了,一時不知要往哪個方向走。

阿犖山年長,經歷的事情多,看出了高仙芝的窘迫,於是說道:“阿史那箤幹,我阿母跳過了祈福儀式,你先扛着狍子,先陪着她回去。她要是問我去哪兒了,你就說我送一個朋友,一會兒就回家。”

阿史那箤幹斜了高仙芝一眼,目光很不友善,但他沒說什麼,用突厥語對着阿犖山說道:“我們在這裡陪了你老媽一夜了,困都要困死了,你還有心情送這個傻狍子。乾脆,讓他自己走得了,找不找得道路,關我們鳥事兒。”

阿犖山搖了搖頭,同樣用突厥語說道:“我把他帶來的,咋也得送他回去。”

阿史那箤乾眼珠兒一轉,說道:“你是相中了這廝的寶刀,還費那麼多事兒幹嘛,直接把他殺了就得了。如果下不了狠心,給一磚頭也成”

阿犖山不高興了,臉色一沉,說道:“盜亦有道。咱們有言在先,自然不能害他的性命,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發過的誓言麼?”

阿史那箤乾白了阿犖山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扛着狍子向阿犖山神廟走去。

阿犖山領着高仙芝行走在雪地上,這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散漫的陽光從地平線上冒出。光輝灑落在白色的雪地上,照得北方的原野雪白的一片。

阿犖山機械的踩着腳下的積雪,白雪受到碾壓,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他的眼珠也隨着白雪的“吱呀”聲而轉動着,終於,他說道:“兄弟,我知道你們都是高句麗的遺民,是被迫到中原的,山不轉水轉,如果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到營州來找我。只要在這個地面上,一提阿犖山,沒有誰不知道的。”

這句話算是說道高仙芝的心裡去了,他最不願意的就是離開這裡,但他不得不離開。隨着路上的跋涉,家鄉越來越遠,思念的味道越來越濃郁,盼着回家的想法幾乎不可壓抑。

聽到阿犖山關切的話語,高仙芝的內心無比感動,說道:“好啊,大哥,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回到這裡找你。”

一股陰笑浮上了阿犖山的臉,不過,一眨眼兒就沒了,他很凝重的說道:“兄弟,我們很投緣,如果你不見外,我們結爲兄弟好嗎?”

高仙芝打小兒就沒有兄弟姐妹,一個人很渴望有個兄弟,聽到阿犖山的提議,當時就很高興,不由得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

阿犖山立刻站住了腳,很真誠的說道:“兄弟,既然如此,漢人有桃園三結義,咱們就兄弟兩結義,撮雪爲香,結拜兄弟如何?”

高仙芝聽爺爺講過陳壽的《三國志》,很羨慕那個時代的英雄的落拓與豪放,很希望有別樣不同凡響的際遇,於是說道:“好啊,你說咋辦都成。”

阿犖山立刻將積雪堆成了一個小小的雪堆,從雪地下摳出了幾根木棍兒,挑了三根直一點的,插在了雪堆之上。

阿犖山問道:“兄弟,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

高仙芝很高興的回答道:“我叫高仙芝,

“我是突厥人,你是高句麗人,我們都按漢人的規矩辦吧。”阿犖山說着,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很真誠的說道:“阿犖山和高仙芝兄弟結爲兄弟。從今以後,一生一世是兄弟,我是大哥,要照顧好兄弟,不求同日生只願同日死。”

高仙芝覺得很好玩兒,馬上跪倒在地,同樣磕了一個頭,說道:“高仙芝和阿犖山結爲兄弟,以後,不求同日生只願同日死。”

阿犖山站了起來,拍打着身上的雪,激動的說道:“兄弟,以後不管千山萬水,都要想着哥哥,哥哥也會想着你的。”

高仙芝的內心也是同樣激動,說道:“大哥,以後不管走多遠,兄弟都會記得今天,但願我們以後還能見面。”

阿犖山伸手入懷,將羊皮水袋掏出來,遞給高仙芝,說道:“兄弟,突厥人知母不知父。這是我阿爸留給我的唯一物件,雖然破舊了一些,平時我視爲珍寶。我今天就將他送給兄弟,兄弟看到它,就想起哥哥的情誼。”

高仙芝在那一瞬間被感動了,鄭重的接過羊皮水袋,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個羊皮水袋,兄弟會好好的保管,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會記得哥哥。”

高仙芝將羊皮水袋放進懷裡,戀戀不捨的說道:“大哥,天不早了,我們走吧。”

阿犖山沒有移動腳步,期期艾艾的說道:“兄弟,大哥也會記住今天。但哥哥年齡大,記性差了,你有沒有什麼小物件送給哥哥,也讓哥哥有個念想。”

高仙芝渾身摸了一遍,身上連一塊碎銀都沒有帶,於是很尷尬的看着阿犖山。

阿犖山失望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兄弟,你出來的匆忙,除了這口刀,還能有什麼!這口刀你是捨不得的,好在大哥已經吃了你帶來的粗餅,想你的時候,大哥就想想粗餅的味道吧。”

阿犖山的話,提醒了高仙芝,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立刻將寶刀從腰帶上解下來,雙手高舉,遞給了阿犖山。

高仙芝鄭重的說道:“大哥,這是高句麗榮留王獎給我爺爺的,刀身上面還有‘高將軍’三個字,送給大哥留個紀念。”

阿犖山眼珠兒變得火熱,似乎有熾熱的**噴薄而出,不過,他忍住了,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道:“兄弟,這是你的家傳寶貝,哥哥怎麼敢要?”

高仙芝看到阿犖山的態度,更加堅定了決心,固執的說道:“大哥,我們已經是兄弟,何分彼此!你在野外討生活,這把刀你留着防身最合適了。”

阿犖山長嘆了一口氣,很無奈的伸手接過寶刀,然後飛快的插進懷裡。他很難察覺的出了一口氣,說道:“既如此,當哥哥的就笑納了。兄弟,前面拐過山腳,就是你們宿營的地方,你一路走好,哥哥就不送了。”

高仙芝答應了一聲,戀戀不捨得向着遠方走去。

踏着黎明的寂靜,走過了同樣寂靜的山腳,高仙芝回頭向阿犖山站立的地方揮手,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那裡空空如也,早就沒了阿犖山的影子。

高仙芝撓了撓頭,說什麼也想不明白。

第75節 威風的蘇祿可汗第138章 討伐小勃律第328節 冒死突擊第179章 千鈞一髮第322節 安慶緒遜位第189章 翠兒第238章 段秀實出使第142章 智取孽多城第286章 叛軍如火第141章 說降阿弩越城第284章 封常清臨危受命第168章 達扎路恭元帥的猶豫第152章 主僕相見第186章 快意恩仇第181章 一罵服衆第184章 不速之客第159章 賽雅爾總督第259章 薩珊王朝的寶藏第277章 榮義郡主第101節 攻克俱蘭城第70節 遊擊將軍第244章 黑衣大食第162章 必死的信使第290章 洛陽陷落第180章 兄弟相會第262章 不請自到的安祿山第302節 那一把刀第300節 城門風波第326節 李抱玉和白孝德第58節 香積寺第146章 相會布哈拉城第182章 又見煙花第283章 大唐朝廷的歡樂頌第98節 敏感的粟特人第165章 名將登場第287章 陳留大屠殺第225章 河灘之戰第102章 死皮賴臉的封常青第21節 芳心暗許第221章 哈里發曼蘇爾第263章 安祿山不見了第211章 鴕鳥比賽第95節 馬老四第229章 河水乾了第259章 薩珊王朝的寶藏第262章 不請自到的安祿山第260章 上元節第270章 搞死吉溫第175章 死裡逃生第93章 突騎施遊兵第232章 唐軍出現在怛邏斯城第207章 穆斯林總督的戰爭第111節 峽谷遇險第239章 穆斯林總督的和平第63節 李代桃僵第104節 背水一戰第119章 男女私情第137章 勒索第47節 死到臨頭第50節 兄妹重逢第107節 慶功宴第75節 威風的蘇祿可汗第105章 圍魏救趙第17節 再見煙花第69節 死到臨頭第210章 漢家奴第237章 信鴿第98節 敏感的粟特人第175章 死裡逃生第263章 安祿山不見了第305節 哥舒翰出山第305節 哥舒翰出山第163章 石堡城第127章 彩雲之南的南詔第31節 惺惺相惜第241章 戰爭、戰爭第139章 盾兵婆勒川第279章 郡主成婚第72節 血戰第224章 康國的偷襲行動第267章 虢國夫人思春了第213章 阿萊拉第266章 邊令誠夜訪第228章 祭告河神第161章 進攻前的暗戰第23節 激戰前夜第323節 李嗣業殉國第62章 小茅屋第133章 吐蕃贊普嫁公主第123章 平盧軍節度使第148章 卡赫塔巴第280章 搜查安府第166章 上野寺溝第43節 錦官城的流氓帥哥第129章 石堡城陷落第34節 奈何做賊第95節 馬老四第291章 顏氏兄弟的鴻門宴第253章 陌刀軍破敵第227章 哈德文獻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