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押牙畢思琛,得到了夫‘蒙’大帥的命令,沒有立刻執行,若無其事的回到大帥府的押房,喝着茶水等到了天黑。孔子文學網.訪問:. 。·首·發
畢思琛算了算時辰,估計高仙芝已經吃過了晚飯,有足夠的時間說話。然後,最後一個離開大帥府,踏着月‘色’,來到了高仙芝在龜茲城的宅邸。
果然,畢思琛猜得不錯,高仙芝正在書房藉着燈光看書,聽說大帥差人來,馬上傳令進書房一敘。
傳達了命令之後,押牙畢思琛依然坐着不動,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誇獎着高府的豪華,話語裡透着羨慕。
高仙芝覺得意外,押牙是管理儀仗的官員,也就是親信副官。這個人不學無術,慣於阿諛奉承,自己對其敬而遠之,沒什麼‘交’情,今天坐着不走,可不是有心情誇自己的,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他很清楚,和小人在一起,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說,因此不急着問,陪着喝茶水就是了。
果然,畢思琛沉不住氣了,問道:“卑職記得,副大使麾下判官封常青,現在可好?”
高仙芝的心裡“咯噔”一聲,封常青的事兒過去一年多了,早已經風平‘浪’靜,怎麼今天畢思琛又提起來了,這裡邊有故事。
儘管高仙芝內心很緊張,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淡淡的說道:“在迭州城外的吉溝,封常青遇到山崩,車馬盡埋於‘亂’石之中,屍骨無存,想來讓人啼泣。此事軍中盡知,不知畢兄緣何提起?”
畢思琛冷冷一笑,說道:“今年‘春’季,道路冰雪消融,新任迭州戍主李凱森派人到吉溝整理道路,挖開巨石,唯見車伕遺體,而未見封常青的屍體。這件事很詭異,想來副大使也很奇怪吧!”
畢思琛使用的完全是肯定的語氣,沒有讓人回答的意思,目光緊緊盯着高仙芝。
高仙芝不動聲‘色’,冷淡的看着畢思琛,說道:“或許是野狼掏出了封常青的遺體;又或是有什麼人,感念他的忠義,死的太冤,將他埋葬了也未可知。”
高仙芝說話的語音很重,特別是死的太冤幾個字,說得更清晰。
畢思琛哈哈一笑,說道:“副大使真會開玩笑,巨石厚達數米,如果不是數十勞工幹了幾天,那個地面根本就清理不出來。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至於說野狼,就更不可能了,那幫傢伙再餓,也沒本事撬動巨石的。如果是東北的灰熊,有那麼幾十個,情況就不一樣了。”
高仙芝聽明白了畢思琛的嘲諷,內心無比焦躁,但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回答反擊,於是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
畢思琛探過身,故作神秘的說道:“副大使,接到了李凱森的報告,卑職暗中進行了調查,無意之中發現,在副大使後宅的佛堂中,有一個跛着一隻腳的小沙彌。說來,這個小沙彌也不小了,他的臉上還有一道刀疤。”
高仙芝心中吃驚,這傢伙竟然對自己進行了間諜行爲,什麼無意發現,根本就是放狗屁。
高仙芝在一剎那間動了殺心,右手握成了拳頭,將目光瞄向了供在案几之上的寶劍。
畢思琛看到了高仙芝的目光,微微一笑,說道:“副大使,卑職來之前,已經將封常青的故事寫成了文告,‘交’給了一個知近的朋友。如果在一個時辰內見不到卑職,朋友就明白了,就會連夜求見大帥。”
高仙芝暗暗嘆息了一聲,這傢伙有備而來,準備的足夠充分。城中進入了宵禁,天亮之前,城‘門’不會打開,如果密信到了夫‘蒙’靈察手中,自己‘蒙’蔽朝廷的罪名就逃不脫了。
不過,畢思琛這廝搞得如此神秘,證據如此充分,時間又拿捏的這麼準,根本就是無懈可擊。但是,可以確定,他絕不是夫‘蒙’靈察派來試探自己的,一定有自己見不得人的打算。因此,高仙芝語調平靜的問道:“不知道畢兄說了這麼多,想讓仙芝做什麼?”
畢思琛展顏一笑,‘露’出了幾顆兔子牙,說道:“哪裡,副大使功高蓋世,卑職只是一個小人物,豈敢吩咐副大使做什麼?”
高仙芝一皺眉頭,心中暗罵,這廝真不是東西,既想做婊子,又想立一個高大的貞節牌坊。但是,現在自己沒有退路,只能任他要挾了。於是,不客氣的說:“畢兄何必過謙,有什麼要求提出來就是。不過,仙芝有話在先,你是夫‘蒙’大帥手下,仙芝可提拔不了你。”
“哪裡。”畢思琛翹起了二郎‘腿’,笑着說道:“卑職在西域數十年,已經過了提拔的機會了,也不想提拔,現在的活兒幹着‘挺’好,用不着拼命還有錢‘花’。副大使可能不知道,卑職是洛陽人,打算再‘混’幾年退休,回家種地去。”
高仙芝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畢思琛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因此直皺眉頭。
畢思琛嘆了一口氣,苦瓜着臉說道:“副大使是知道的,卑職就是一個酒鬼,那點兒朝廷俸祿,都讓卑職買酒喝了,什麼也沒剩下,想在洛陽買個幾百畝薄田的銀子都沒有。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呀!”
高仙芝終於聽明白了,這傢伙是要錢,這就好辦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於是不動聲‘色’的問道:“這些年,仙芝還有一些薄薄的積蓄,不知可不可以資助畢兄?”
畢思琛聳聳肩,說道:“副大使說的什麼話,卑職豈是敲詐勒索來的,銀子是斷斷不敢要的。不過,如果副大使有閒置多餘的土地,倒是可以賞賜給卑職一塊。”
高仙芝徹底明白了,這傢伙是獅子大開口,這些年來,自己每年都能獲得軍功,朝廷的賞賜無計其數,光是洛陽和長安的附近的土地就有數千畝。而在洛陽城東,只有一塊阡陌相連的土地700多畝,加上購買臨近的土地,大約有1000多畝。那是“一千石種子莊”,土地‘肥’沃,價格十分昂貴。這廝是奔着那塊地來的,他想,對於這塊土地,他還真有些捨不得。
高仙芝捨不得,並不是這塊地有多貴重,而是有紀念意義,這塊地是他獲得的第一份獎賞。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朝廷下詔,“諸州及都護府、親王府官人職分田,二品一十二頃,三品一十頃,四品八頃,五品七頃……。”
當時,高仙芝還是朝廷的遊擊將軍,官給職分田是七頃,即700畝。
不過,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什麼比人更重要。高仙芝在一瞬間下了決心,淡然一笑,說道:“恰巧仙芝在洛陽有一塊土地,閒着也沒用,既然畢兄想種田,仙芝送給畢兄就是。”
畢思琛放下了二郎‘腿’,趕緊站起來,深深地做了一揖,謝道:“卑職何德何能,‘蒙’副大使擡愛。”
高仙芝眼珠一轉,笑着問道:“不過,仙芝有一個‘交’換條件,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殺害了封常青?你可別閒着沒事‘蒙’仙芝,那是真的山崩。”
高仙芝很有把握自己能聽到實話,因爲在利益面前,小人是不顧一切的,能夠出賣的,恨不得都拿出來,絕不會藏着掖着。
然而,這一次讓高仙芝猜錯了。
畢思琛似乎很茫然,說道:“副大使多疑了,迭州自古地動頻繁,那裡的民居都蓋得矮小。據卑職所知,那幾天確實發生了地動,官府都有記錄。封戍主只是不走運而已,似乎和‘陰’謀搭不上邊。”
高仙芝心中暗罵,這廝夠滑的,不過,狡猾的人更更沒有立場,再敲打幾句,他也就說實話了。於是,故意裝作很生氣的樣子,冷笑道:“馬老四等人並未發現地動,覺得蹊蹺,帶人從後山攀上懸崖。畢兄是不是可以猜猜,馬老四發現了什麼?”
畢思琛的臉‘色’白了,說道:“副大使是不是懷疑卑職也參與其中了?”
高仙芝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冷笑。
畢思琛被冷笑嚇得頭皮發炸,躊躇了一下,一咬牙說道:“夫‘蒙’大帥必‘欲’置封常青於死地,這其中的原因麼,副大使想必知道,卑職就不多嘴了。此事確實與卑職無關,卑職愛財,但更惜命,這樣的渾水,卑職是絕不會趟的。夫‘蒙’大帥命令行官王韜,帶着十幾名親兵,僞裝成羌人,撬動了巨石。”
高仙芝微微點頭,在事後,馬老四覺得十分可疑,於是繞過峽谷,帶人登上了懸崖,發現了撬棍等物,一共有十幾把,這就和畢思琛所說的合上了。
畢思琛堅定的表着決心:“夫‘蒙’大帥如果知道此事,必不能放過副大使。請副大使放心,封常青確實死了,這一點沒人再提。卑職這就派人讓李凱森閉嘴,不許說出去。”
高仙芝淡淡的說道:“封常青死了多時了,還說他幹什麼。請畢兄稍等片刻,仙芝讓管家寫一封過戶的文書。畢兄在一個時辰內能趕回大帥府,馬上差人,到洛陽把那塊地收了。”
高仙芝站起來要走,畢思琛獻媚的說:“副大使還是派人將佛堂收了吧,這裡到處是佛寺,燒香方便。在家裡養一個小沙彌,確實有些不好。”
高仙芝“哼”了一聲,算是答覆。經過了這次‘交’易,這廝成了共犯,比自己還害怕漏風。畢竟自己是朝廷大員,在朝廷掛號的,夫‘蒙’靈察膽兒再‘肥’也不敢輕易下手,自己謹慎一些就是了。可對他就不一樣了,隨便就可以剁了,就像‘弄’死一個蟑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