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長安城的夜晚。
下玄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整個天空黑黢黢的。在這個時刻,金吾軍的馬隊踏過了長安城的街道,留下的是一片沉寂。
突然,5個黑影出現在朱雀門大街南的親仁坊,越過了坊牆,向着宣陽坊的方向移動。
大唐實行宵禁,坊相當於現在的封閉小區,夜晚即關門,私自穿越坊牆,抓住了要挨板子,按照當時律令,標準是70大板。如果你要反抗,那就毀了,金吾禁軍可有殺人執照的,亂刀剁了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凌亂的馬蹄聲在遠處飄來,金吾衛將士盔甲的鐵葉子“嘩啦”作響,在夜色中遠遠地傳來。聽到了聲音,黑影躲進一個大戶人家的門樓,趴在石階上,隱蔽着自己的身形。
夜色黑暗,金吾軍在黑影不遠處飄過,消失在遠處,街道再一次陷入寂靜之中。
黑影從地上爬起來,迅速的劃過了寂靜的街道,來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建築旁。
一個黑影有節奏的輕輕叩擊着木門。
叩擊聲剛剛結束,門立刻推開了,5個黑影閃身進入了門內,木門又輕輕地關上。
黑暗被關在了門外,一個提着燈籠的商人模樣的中年漢子領着這幾個黑衣人,走進了院落內的房屋。
三個黑衣人留在了門外,警惕的監視着四周。
室內燈火通明,讓人們看到,這是一個商人出售商品的地方,各類玉器擺放有致。
提着燈籠的漢子吹滅了燈籠,將燈籠掛到了牆壁上。他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在主位上坐定,另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謝絕了主人的客套,站在一旁,沒有落座。
中年漢子待高大的黑衣人坐定,納頭便拜。恭敬地說道:“卑職劉駱谷參見安都督大人和阿史那將軍大人。”
坐在主位上的安祿山點點頭,示意劉駱谷起來。
劉駱谷以首伏地,沒有看到安祿山的動作,史思明不耐煩的說道:“劉駱谷,都督請你起來。”
“是!”劉駱谷恭敬地說了一聲,站起來,拘謹的彎腰肅立,等待訓示。
安祿山看了看四周,笑着說道:“劉駱谷,你還算機靈,知道我今日要來,事先在門旁等候,鬼王煞妃:神醫異能狂妻。”
劉駱谷笑着說道:“今日午時,卑職看到都督的戰馬停在路旁,都督在空中揮舞了三次馬鞭,卑職就知道,都督三更要來,於是早早在門旁守候。”
安祿山滿意的“唔”了一聲,說道:“劉駱谷,你可知本都督要你在京城做什麼了嗎?”
“卑職豈敢忘記都督的囑託!”劉駱谷恭謹的說道:“卑職在宣仁坊經營玉器,經常接觸各大臣的管家,卑職從他們口中套取了很多有用的情報,已經通過飛鴿傳到了都督府。”
安祿山表面上裝得呆頭呆腦,其內心則狡黠異常。他很清楚,作爲邊將,獲得提拔的渠道不在戰場上,而是在歌舞昇平的長安城,因此,命令部將劉駱谷常駐京師,專以窺測朝廷內情,一有動靜則飛馬報訊。故范陽雖距京師有數千裡之遙,但安祿山對朝廷的情況卻瞭如指掌。
“嗯!”安祿山點點頭,默許了劉駱谷的自誇自擂,問道:“今日,本都督聽說,皇上打算任命本都督爲平盧節度使,詔令卻未能下達,這是何人阻撓?”
劉駱谷說道:“今日掌燈時分,張九齡的管家到店裡取維修的玉器,卑職打探了一點兒消息,不知是不是真的。”
安祿山不耐煩的說道:“有屁快放,別他孃的讓老子着急!”
“據他說,張九齡勸告陛下,不讓陛下提拔都督。話不好聽,卑職不敢說。”
安祿山的眉毛豎起來,說道:“還不快講!”
劉駱谷看了一眼史思明,史思明若無其事的看着四周,似乎對他們之間的對話不感興趣。
安祿山急了,罵道:“這裡都是生死弟兄,有什麼不敢說的!”
“是!”劉駱谷戰戰兢兢的說道:“張九齡說,‘亂大唐者,必此胡也!”
安祿山“騰”地一聲站起,揹着手在房內走了幾步。他的內心無比憤怒,自己在邊關血戰,繳獲的大量珍寶都送到了長安,現在,有了這麼一個提拔的機會,竟然遇到了阻撓。提不提拔都算了,竟然安了一個要叛亂的罪名。
一個都督,手裡也沒有幾個兵,老子就是有叛亂的想法,也不敢幹啊!
安祿山整理了思緒,調勻了呼吸,繼續問道:“張九齡不接受老子的禮物,阻擋老子的提拔不奇怪。皇上怎麼說?”
劉駱谷說道“陛下當然是看重都督的,張九齡的話陛下不以爲意,不過,陛下將提拔都督的決定束之高閣,卻是有另一個人說了壞話。”
安祿山心裡“咯噔”一聲,於是問道:“是誰?”
劉駱谷說道:“朝廷的度支郎中楊釗。”
安祿山皺緊了眉頭,楊釗兼任監察御史,兼任侍御史,就是管着考察幹部的責任,他說的話,皇上是不能不考慮的。不過,自己咋就把他得罪了?
看到安祿山皺緊了眉頭,劉駱谷小心翼翼的說道:“都督大人,卑職聽說,楊釗那廝曾經捱過都督的鞭子,因此對都督大人恨之入骨。”
安祿山猛然一驚,回想着以前發生的事情,他來京城沒有幾次,很少在京城和別人發生衝突。突然他想起了幾年前的那一幕,說道:“楊釗可曾經在劍南幹過事?”
劉駱谷回答道:“楊釗正是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的部下,新近進京不久。”
安祿山明白了,自己當初那一鞭子惹禍了,想到楊釗當前的氣焰,不僅萬念皆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半晌無言,其他書友正在看:銀河希格斯干線5200。
史思明說道:“劉駱谷,當今聖上最爲寵信的無非有三人,高力士、李林甫和楊釗。高力士藏在深宮,尋常接觸不上。李林甫貴爲宰相,他說的話自然要比楊釗說的有分量。平日都督沒少給你資材,你可買通了李林甫了嗎?”
劉駱谷恭敬的回答道:“稟告阿史那將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受賄的。卑職已經打點了李林甫的手下,他家的事情,卑職瞭若指掌。”
安祿山不滿的說道:“什麼阿史那將軍,現在是史思明將軍了,這是御賜的名字,以後要改口了。”
劉駱谷略微一驚,然後羨慕的哂笑,說道:“卑職該死,不知道史將軍陛下賜名。卑職恭喜史將軍。”
安祿山問道:“李林甫對於本都督提拔的事情如何表態?”
劉駱谷說道:“都督,李林甫身體多病,沒有隨陛下去華清池。不過,李林甫極爲仇視漢人邊將,能不提拔的都不提拔。對於少數民族的邊將倒是網開一面,高舍雞就曾受到他的救助。卑職想,他一定很樂於和都督結交。”
安祿山想起了高仙芝,知道他提拔的很快,地位遠遠高於自己,內心有些不快,於是,又將心思收回來,說道:“好吧,我們來的時候,帶了很多的寶物,因爲泥濘,大車難行,不得不走水路。今日親兵來報,這幾日就要到了。拿到了寶物,本都督就去拜訪李林甫。”
劉駱谷勸諫道:“都督大人,陛下寵幸楊貴妃,但卑職知道,虢國夫人和陛下明鋪暗蓋,更受陛下寵幸。虢國夫人貪財,如果都督大人親自結交虢國夫人,事情就好辦了。”
安祿山樂了,說道:“本都督聽說那個娘們兒騷得很,就喜歡粗野的漢子,不知道本都督這樣的行不行?”
劉駱谷獻媚的說到:“都督大人高大威猛,自然能入虢國夫人的法眼。不過,卑職有個擔心,聽說虢國夫人和楊釗那廝睡在一起,都督大人橫刀奪愛,會不會引起楊釗的嫉恨?”
安祿山更高興了,說道:“既然如此,虢國夫人那個騷娘們兒,本都督就勢在必得了。本都督倒要看看,老子睡了楊釗的女人,給他戴一頂湛清碧綠的帽子,他能怎麼樣!”
劉駱谷陪笑道:“都督大人跨馬征戰,虢國夫人自然***,舒服的緊啊,楊釗那廝敢怎麼樣!不過,卑職還有一個秘密,需要請示都督大人。”
胡人性格粗野,從來不掩飾在女人那方面的本事,聽到部下誇自己能幹,安祿山的心情大好,說道:“別他孃的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作爲混了很久的小弟,劉駱谷知道,黑道大哥安祿山有個毛病,他如果喜歡你,那麼,一定要罵幾句說話,如果不喜歡,那就會客客氣氣的,不過,客氣了之後,就有殺手上門了。聽到安祿山罵自己,他心情高興的無以復加,於是欣喜的說道:“現在市井謠傳,東市的算命先生劉志林,在洛河發現了圖讖。圖讖上有“金刀亂唐”幾字。卑職想,楊釗的名字恰恰應了‘金刀’兩字,何不在這幾個字上下功夫,搞臭楊釗那廝?”
安祿山內心一動,當時,因爲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太多,人們迷信的心態很重,一旦有了謠言,官府是一定要查個底兒朝天的。想到這裡,他的眼睛一亮,說道:“多找幾個人,編成容易理解的段子,滿大街傳唱。”
劉駱谷躬身施禮,說道:“卑職領命,天一亮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