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晃就過去了,到了夏初的時候,周家已經開始爲一個月後的臨盆做準備了。周家人即使再不中意雪見,也不得不帶了喜悅的心情,舉家回來安寧,一起等待雪見生產。
到家的時候,自然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吃食,幾個孩子先是規規矩矩的上前行了禮,然後便開始一人一句熱絡起來。王姨娘親自扶了周尚義,然後再招呼着久未面的姐妹們:“晚飯都準備好了,幾個姐姐先去洗洗,一會我去喊幾位姐姐吃飯。”
雪見一直冷眼看着這全家團聚的喜慶場面,卻並不入戲,她如今肚子愈發的大了,忙了半天也累得夠嗆,趁着大家洗澡收拾的功夫,也要回房間略作休息。杜氏和幾個姨娘看着自己的孩子個個自在隨性活性開朗,也真心感激雪見對弟弟妹妹的照顧,上前拉了雪見的手道:“你也別忙活了,好好歇歇,過會子咱們娘們在好好聊聊。”
雪見從見到公婆起,就沒受過如此高的待遇,明顯吃了一驚。但這兩年來的風吹浪打,也讓她到底沉穩不少,只是略略客氣一番,便回了房間。
二孃先收拾清了,忍不住過來尋雪見說話,“這半年多來,真是委屈嫂嫂了。如今柳姐姐也要回京城備嫁,從此再無人和嫂嫂爭長論短,嫂嫂這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了。家裡先前確實是很爲難的,也希望嫂嫂可以體諒爹孃。”
雪見一直對二孃的印象很好,打穿越過來,當初家裡那麼艱難,二孃也一直辛苦持家,幫襯周博照顧弟妹,她一直都知道二孃是真正的傳統意義上的古人,此時聽了她的話,對這古人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失望,“爭長論短嗎?如果二孃覺得男人是需要爭才能爭來的,那麼二孃以後的路,可精彩多了。還有說到‘爲難’二字,我竟不知,這二字是什麼意思呢。可否請二孃爲雪見解惑?”
二孃一聽臉色就漲紅了,“嫂嫂,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怕你對爹孃有所誤會,怕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家……”
“原來,在二孃的心中,雪見是那般的人品。”雪見冷冷的打斷她的話,心裡的失望濃濃化開,真不知道是古人本性如此?還是二孃在青州半年,受了什麼刺激不成?
二孃也不是不曉事的,只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越是解釋越是偏離她的本意,她嘆口氣道:“嫂嫂,原是我說錯話了,只是……”
雪拿過幾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擡起有些蒼白的臉,烏黑的眸子深幽莫名,落在二孃臉上,剜人一般,幽幽的讓二孃不自覺的生出一股寒悚,二孃被她看得心裡一寒,下意識的低了頭,吶吶的說不出話來,解釋的話壓在喉嚨口,愣是不敢往外冒。
小梅上前兩步,暗地裡瞪了一眼二孃,替雪見身後墊上厚厚的藕荷色繡花大抱枕,小心的扶她靠着,讓她更舒服一些。
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雪見斜靠在榻上細細思量着,幸虧柳家那個什麼雅,快要成親了,這要是當真依了老周家的心思,讓她入了門,自己這小姑子,只怕也是慢慢要站到那一邊的,這真是出身論成敗呀。
“賢娘,還是我自己來說吧。”打破這份尷尬的,卻是二孃身邊的一個丫頭。
雪見驀地擡起頭來,剛纔確實是沒有注意,跟着二孃的丫頭,不是三丫,不是巧玲,而是一個陌生的丫頭。現在這丫頭擡起臉來,面帶微笑的望着她,雖然不是像何婉婷那樣美的不染一絲塵埃,但端莊大方秀麗嬌美。
對方也在打量着她,雖說因爲懷孕而難免身材走形面龐浮腫,但那豔麗到極點的姿容,卻仍然讓人呼吸爲之一窒,不難想象,再過兩年,待她日漸成熟,這份美豔,將會是如何的動人心魄。此時,眼前的麗人一臉好奇的望着她,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兩下,粉嫩的脣瓣誘人的輕輕勾起,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的。
“這位姐姐,應該就是柳姐姐吧。”雪見微笑着說,好個二孃,居然糊塗到如此地步!
柳雅彤上前一步,很優雅的重新見了禮,這才溫和地說道:“是的,我就是柳雅彤。我來,不幹賢孃的事,只是我自己央求了她,過來見你一面。”
“嫂嫂……”
“二孃,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你身邊的丫頭,嫂嫂一會兒便給你送回去,不知道這樣做,你可放心?”雪見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
二孃看看柳雅彤,又看看雪見,咬着嘴脣,自己真是失心瘋了,怎麼會答應柳姐姐這樣的要求?她踉蹌的出了雪見的房間,想了想,又咬了咬牙,走向外書房。
小梅和小杏,警惕的上前一步,擋在雪見前面。
見此情景,柳雅彤輕輕笑了,“大少奶奶,你誤會了。雅彤此次來,並無惡意,只是無法控制自己,想過來親眼看看,我等了兩年多的良人,究竟是爲了何人,才如此狠心待我?又想過來問問,雅彤已放低自己到卑賤,卻還不能容我的女人,是什麼樣的女人?”
她面上帶着笑,眼裡卻含着淚。雪見突然有些悲涼之意,是啊,眼前的柳雅彤並沒有半分過錯,如果換做是自己,只怕也無法做到比她更好。她苦等了周博多年,一個官宦嫡女,對着一個落迫的商人之子,不離不棄,對這一家子百般照顧,得來的卻是未婚夫另娶她人的消息,這委實是讓人情何以堪!
可她,卻在傷心之後,平靜的接受了周家平妻的無理要求,換作自己,只怕早就打得一佛昇天二佛入世了吧?
但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她出現了,她和周博相愛了,她也沒有過錯,錯的只是周博,或者是這個世道,這個世道允許男人三妻四妾,於是周博就有了最開始的欺騙。只是周博遇到了她,遇到了一個穿越的靈魂。既然註定只能辜負一人,於是周博只能放棄柳雅彤了。
“柳姐姐,”雪見輕輕卻堅定的說道:“我永遠無法做到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