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孃的管理下,周家小娘子們和小郎君們的學習,也開始恢復正常。
因着上次周博失蹤一事,周家和叔叔伯伯們的關係倒是不再緊張,大伯家大哥周福的長子周成和四叔家的小兒子周長壽,分別是五歲和六歲,還有馬木匠家十歲的三成,也都一起入了學。當然,五娘和六郎總是拉了三成出去淘氣,大家只權當看不見罷了。
不過就十畝地,周滿倉家壯丁四人,也就夠了。杜海對農活並不在行,打個下手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當初那頭宛似穿越的熊,在周博在白府養傷的時候,雪見就抽空帶着杜海等人穿過山洞,找到那隻熊,埋葬了豹子後,讓張大山把熊皮完整的包了下來,本來是打算送給白知縣的,但人家哪裡肯收?雪見知道家裡的情況,也沒再堅持,直接讓杜海換了銀子。
熊肉則是分給了幫忙的衆位鄉親。
里長卻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周博,原來平山村一向不富裕,村裡沒有私塾,所以村裡的孩子大多不識字,更請不起先生,知道周家三郎是個連知縣都誇讚的能人,於是就登門拜訪。
聽他又是誇獎又是稱讚了半天,周博直接問道:“您的意思是?”
里正沒說話,老臉有些泛紅,周家一向都是村裡的大戶,三郎又是正經的秀才,這話還真有些不好出口,不好說出口也得說,他只好期期艾艾地說:“我想,我是想,我是想請三郎給村裡的孩子們當先生。”
得,左右就一句話的事,也能山南地北的扯上半天,其實周博早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雪見正在旁邊伺候茶水,不由點頭稱讚,“里長真是高見,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當時在場的還有白逸天這個無事忙,聽得雪見的話,樂得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他指着雪見對周博說:“博哥兒你說你怎麼調教出這麼有趣的小丫頭,說起話來跟歌謠似的。”
周博早就習慣雪見脫口而出的各種“名言”,那裡長卻先是皺眉思索了一會,然後起身對雪見一鞠到底:“雪見姑娘大才!周府果然不凡,一個小姑娘都有如此見識,枉我做了多年裡正,卻從未想過此事。”
周博示意雪見扶起里長,然後說:“里長既然不嫌舍弟淺薄,我們周家兄弟也自然願意爲村裡略盡一份心意。”
聽得周博同意了,里正先是眉飛色舞,然後又臉紅着搓着手,囁嚅地說:“只是這束脩,能不能略少些?或者以物相抵?”說到這裡,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硬着頭皮說:“咱村實在是……”
周博卻打斷他的話說:“里長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兄弟可以爲村裡盡一份心意,已很滿足,莫要再提束脩之事了!”
里正搖搖頭:“難得呀難得,難得你們兄弟有此拳拳之心,倒教我這個做里正的說不出話來。”
白逸天心裡莫名的感動,他感動於里正那份爲村盡心的心情。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學堂選址的事宜,就在村裡祠堂邊上的場院裡,現蓋上幾間房子就挺合適的。
讓一個還差幾個月方到束髮之年的少年當先生,雖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想想里正的要求並不高,就是讓孩子們在農閒時可以認識幾個字,道德禮儀上有所規範,也就夠了。這滿村識字的人並未超過二十人,且多爲周家子弟,這周學可是白知縣親自贊賞過的學問,那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關於束脩,里長還要再謙讓,被周博以腿傷換藥之名打發了。
雪見客氣地送走里長,回屋來小聲說:“人家三郎還沒有同意呢!”
三郎這個時候已被周博喚來。
聽了雪見的話,周博只是嗯了聲:“三郎,你的意思呢?”
聽說自己可以做村裡孩子的先生,他卻並沒有像雪見想像的一樣生氣,反而很平靜地說:“我覺得大哥說得很對,束脩一事確實是不應該收的。”
周博點頭:“三郎明白就好。”
雪見一時驚呆了,她印象中的周學,一直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從不肯爲別人考慮一絲一毫。這次居然會答應教村裡的鄉下孩子讀書,已經讓她大吃一驚了。
旁邊的白逸天好心提醒:“喂,雪見,蒼蠅飛進你嘴裡了!”
雪見惡狠狠的白了白逸天一眼,她不知道她和周博不在家這段日子,已經讓三郎迅速成長到有主人翁意識的男人了。她輕吐一口氣,道:“果真如此,當然最好不過。”
是呀,三郎如果真能當先生,對村裡的孩子當然是件好事情。
她說得很含糊,很小聲,卻看見三郎微紅了臉,扭捏片刻,彷彿下定決心般走到雪見面前,很鄭重地說:“雪見,對不起!”
說出這句話,三郎長出一口氣,好象輕鬆很多。
早春的月光,清冷又皎潔,照在雪見平靜的睡顏上,周博在雪見耳邊輕聲說:“謝謝你,雪見,謝謝老天讓我遇見你,雪見!”
周博在心裡輕嘆了一聲,很好,雪見,讓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更有了“家人”的意識。
周博坐在馬木匠照着雪見的意思做的簡單輪椅上面,被雪見推着出來“放風”。
鄉人們俱挽起褲腿,在稻田裡比賽似的插秧,只留下一片整齊嫩綠的秧苗,風也漸漸暖了起來,彷彿一夜間吹去了厚重的棉衣。
雖然於農事上半點不通,但到底有穿越的底子在那裡擺着,雪見忽閃着大眼睛,歪着頭想着心事,周博連叫她幾遍她才聽到:“你剛纔叫我?”
“沒有。”周博否認,“我剛纔在叫小狗。”
雪見恨恨地說:“那我可咬你了!”
周博搖頭道:“惟女子與小人……”
雪見亮白的小牙咬住周博正畫圈的手指頭。
白逸天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二人輕聲淺笑的玩鬧着,風和日麗下,一個明豔照人,一個俊逸不凡,看得人心情大好!這周博外表清清冷冷的,望向雪見的眼神,卻總是禁不住流露出來一種寵暱。
不知過了多久,周博慢慢抽出手,照着雪見的鼻子,颳了一刮。
雪見捂住鼻子,小聲說:“鼻子要被你刮塌了。”
“咳,咳,咳……”再看不下去,白逸天輕咳幾聲走上前去,把雪見擠到一邊,推過周博,斜着眼說:“這帶輪的椅子,輕巧靈活,也只有投機取巧之人,方設計得出來。”
果然雪見一雙美目圓瞪起來,雙手插腰,擺出一副標準茶壺的姿勢,還未開口,白逸夫身旁不言早擺出相同的造型尖聲搶先道:“你纔是投機取巧之人!”不語緊接着說:“你們全家都是投機取巧之人!”
雪見目瞪口呆之際,連周博都笑出了聲,白逸天更是笑得直趴到椅背上,直不起身來,這一推之下,險些把周博的輪椅都推到田梗下面。
白逸天連連指揮着不言和不語把輪椅扶好,自己一徑笑得打跌。
“你!你們!”雪見心頭一陣陣火起,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就笑吧,小心肚子抽筋!”
她轉轉眼珠,一把把不言不語推開,邊推車往回走,邊細聲細氣地用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對周博說:“大少爺,今天中午,咱們吃豬排湯,有續骨的功效,晚上是烏雞湯,補虛消腫。聽說張大山呢這次帶了幾個鄉親上去好好巡了回山,幾天纔下來,竟帶回來一頭野豬兩隻山羊三隻兔子四隻野雞,也不知道會給咱們分上多少?我早想好了,咱們這次這麼吃……”
白逸天和不言不語互看一眼,明明知道雪見八成在胡說,但雪見的廚藝,可是吸引他們來平山村的主要魅力呀。
不言不語上前主動推過周博,不言說:“雪見妹子,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吧,仔細手疼。”
不語道:“雪見妹子這小手,不光又細又白又好看,還是雙神手,雪見妹子動手做的飯,都比別人做得香甜。”
雪見哼了一聲,高昂着小腦袋瓜子,對他們二人不屑一顧。
白逸天則板着臉訓着不言不語,“雪見姑娘那是什麼人?什麼度量?豈能和你們倆個小子一般見識?下次再這樣對雪見姑娘無理,就給你們二人改名叫胡言亂語!”
眼看着這三人唱雙簧,雪見轉着眼珠想了想說,“那我就給你們個機會!”
不言不語異口同聲地說:“全憑雪見姑娘吩咐!”
雪見掰着手指頭說:“要雛鴨六十隻,大鴨二十隻,鴨子全部要愛下蛋的個頭小的那種,半個月後送過來!”
不言不語回頭看了一眼白逸天,大小八十隻鴨子,這得大概2兩銀子呢,想他們哥倆兒,每人月錢不過六百文,這小丫頭獅子大開口呢。
周博也詫異地看了雪見一眼,但並沒有說話。
白逸天神色一凝,二兩銀子不少了,知道周家日子難過,但絕不會因着這個藉口訛他,但看雪見一副認真的樣子,突然咧嘴一笑,“不多不多,能換來雪見姑娘回心轉意,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