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雪見請問汪公子,你是如何猜出來的?”落座後,無視一臉便秘表情的汪從寒,雪見問道。
汪從寒沉着臉,認真的想了想說:“其實,我並沒有想到,居然……真是你。”
說完了這話,汪從寒自己也是愣了一下,隨即苦笑,如果不是雪見,怎麼辦呢?當然,他自然會另找說辭脫身而去,可是,這真的不是他一直以來的風格。
南谷波朝他看了一眼,這個人,這個自認識以來就沉穩陰鬱的青年才俊,原來也有失態,也有焦灼,也有不問後果的時候!他和紫心,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知道,”等了一會兒不見汪從寒接着往下說,雪見懷疑地望着他,肯定地說:“不可能是食物有問題!那麼,你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纔來找這個蹩腳的藉口。”
南谷波有些訝異,他晚到一步,並不知汪從寒是以何藉口讓這個神秘的東家現身的,他晚到一步,就錯過了一個插曲嗎?
汪從寒深深地看她一眼,點點頭生澀地道:“那是自然!其實從頭到尾,我也只是覺得事情有異。實話說,早晨我聽到你的歌聲,雖然聲音不對,但那種稀奇古怪的唱法和詞曲,都讓我覺得很熟悉……”
汪從寒此番話顯然沒有任何解釋的效果,反倒有些弄巧成拙的意味。就連雪見都覺得這話讓人難以置信,她又不是天天唱着流行歌曲過日子的人,應該沒有什麼機會在汪公子面前賣唱纔對吧?自己到底是何時在他面前展示的“才藝”?
其實真實情況是,因爲要趕路回京,所以路上這一行人也並沒有停留,只在中途簡單用了些筋餅,汪從寒吃的時候,心裡便覺得不對,真的不對。倒不是土豆絲這種新興食物有什麼不對,而是這大冬天的如意菜,他只在周家和白家見過,還有便是珍味齋源源不斷的在賣着。如果說這樣的一個鄉村茶水鋪隨便賣些餐點,都可以到縣城或者省城的珍味齋買這種少見的蔬菜來賣,那百分百就是瘋了!加上之前的熟悉感,汪從寒其實當時只感覺這人肯定和周家……好吧,他承認,他真的沒想更多,他的心裡彷彿有根繩牽着,這根繩默許他牽引着他不顧一切的回來,回來看看,這人,和那個明眸皓齒巧笑嫣兮的雪見,有什麼關係!直至見到了,卻又有種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有些慶幸的感覺。
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最不應該出現的地方?還以這樣的一種姿態?她的嗓子,那曾經清亮若鈴的聲音,是怎麼不見的?她的臉上,那調皮又愛嬌的神情,消失的一絲不見,取代的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淡淡的絕望。
南谷波看了眼他們二人,想起早晨在飯店用餐時汪從寒的話,便慢吞吞地說:“吃飯的時候,汪兄曾說過,這裡的食物,有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莫不是……”
想着自己曾經跟她相處的點滴記憶,心中難免有些不憤又鬱悶,自己從來不知道紫心會做飯的,更沒有吃過她做過的任何東西。
“看到差距了吧!”雪見卻笑得雲淡風輕,望了一眼身後的小梨和小桃,小梨難得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奴婢已經盡力了,沒想到,還是和娘子做的不是一個味道。”
“娘子,這個不怪奴婢們,只能怪汪公子,怪汪公子的舌頭,太厲害了!”小桃連忙澄清,卻被小梅瞪了一眼。
小梨上前一步,道:“娘子,以後奴婢們再不敢誇口,說什麼手藝和娘子也差不了太多了。”
小桃撇撇嘴,“那是你自己說的,我當時可是說過,我手笨,做不出來娘子做的那個味道來。”
雪見微笑,“小梨肯努力,小桃有天賦,只是你們二人都練習得少而矣。”
聽到雪見的話,小桃果然又嘻嘻哈哈地行了個禮,“奴婢知道了。”
看着雪見主僕輕鬆隨意的開着玩笑,雖然對這一切還是不甚明瞭,但汪從寒緊張的心情卻慢慢放鬆了下來,他的視線,儘量繞開雪見的肚子,可是,雪見雖然依舊的眉若遠山,脣似淺櫻,眸色卻如霧似水,暗抑憂鬱,面容更是憔悴,那明顯尖下去的小臉,瘦削的肩膀,更凸顯她懷孕的事實。他更是深深不解,爲什麼你在這種時刻,身邊沒有周博?
雪見瞥見他陰鬱的目光,不由微微冷笑道:“汪公子,即便是你找到了我,我也不會回去的。”熱身結束,現在開始肉戲上場吧!
南谷波瞪了汪從寒一眼,豁然起身:“紫心,他,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當初,你又是如何逃離……”話並沒有說完,他卻倏然住了口。
汪從寒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次在逆風寺,他彷彿就認錯過雪見的聲音,便解釋道:“世子爺,她叫雪見,不是你說的什麼紫心,想來您是認錯人了。”然後又轉過頭來對着雪見:“雪見,你說,你不會回到哪兒去?出了什麼事?難道……?”
小桃卻忍不住,站出來大聲嗤道:“汪公子,別說你不是周家大少爺派出來找我們娘子的!奴婢就想不通了,你們到底要做什麼?難道非要了娘子這條命,纔算是對新少奶奶有個交待不成?”
“誰想要你的命?”
“什麼新的大少奶奶?”
汪從寒和南谷波明顯都怒了。看到一個平時冷靜淡定的人發怒,其實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吧,雪見不知道這位看起來和聽起來都非常尊貴的世子爺是誰,但看面相也不是憤青,怎麼就這麼容易激動呢?她的事,什麼時候這麼熱門,這麼高的關注度了?
“汪公子,還有這位什麼爺,”她皺皺眉頭,輕聲道:“雪見自覺不再欠周家什麼了,欠命已還。如果周家還是不放心,想要一個和離的文書,那請汪公子略等片刻,雪見馬上就寫好,託汪公子帶走吧。”
“小梅,”雪見起身,毫不猶豫向左邊房間走去,“幫我進來磨墨。”
小梅應喏,小心翼翼地扶着雪見進了屋。
汪從寒鐵青着一張臉,起身要攔住她,卻被小梨和小桃攔住。
南谷波臉上也是灰敗的顏色,和離?他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會的功夫,小梅就拿了一紙文書出來,墨跡未乾,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勉強可認,確實是雪見的筆跡。汪從寒飛快的看完,嘴角都有些哆嗦,直氣得咬緊牙根,睨見小梅有些慌亂的神色,怒道:“這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梅低頭不答,她跟小桃等人一樣,第一印象就是眼前這位汪公子,是周博派來的壞人一級!她們是做不了什麼,但拼得一死,也要攔着他們,不許他們傷了娘子就是!
而旁邊的南谷波看到這字跡,卻是一楞,不由跌坐回座位,臉上現出失望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汪公子,小梅求求您了!”見汪從寒的樣子,小梅怕他撕掉和離文書,便跪到他面前,哭着說道:“汪公子,你和周家大少爺一向交好,當初接親的時候,也是你陪着的,此時彼時,還不到一年光景呀!現在,我們娘子雖然沒有死成,但也算是還了那周博一條命吧?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還是不肯放過她?不就是要娶一個新的少奶奶嗎?我們娘子已經讓位了,她不爭不搶,更不會讓肚子裡的孩子去周家分財產,這樣也不行嗎?求您高擡貴手吧!”她的頭磕在地上,呯呯作響。
“你這是做什麼?”汪從寒大驚失色,上前拉起小梅,小梅光潔的額頭一片青黑,她哭着說:“求求你了,汪公子……”小桃和小梨也過來,一起跪在他腳下。
南谷波從茫然中醒過神來,咬着牙地對汪從寒說:“汪兄,你這是在做什麼?又何苦逼幾個女人到這種地步?”
汪從寒頓時急了,不由大怒,忍不住喊道:“我真不是周博派來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抖着手裡那不知所謂的“和離書”,他只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房間裡寂靜一片,半晌,小桃才怯生生地問:“汪公子說的,可是真的?您真的不是,不是周博派來的殺手?”
饒是汪從寒從小練起的從容神功,到此時也被小桃一句“殺手”徹底破功!暴走都是輕的,他都怕自己一失手,直接踢死前面這幾個一臉警惕的丫頭片子!去你妹的殺手?!
一旁的南谷波,用那種殺人不用刀的古怪眼神掃射着他,這不是故意在挑戰他的底線嗎?
“你們幾個,先起來!”閉上眼先穩了穩心神,汪從寒怒極,卻還是儘量不讓自己真的變成“殺手”:“誰來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最後一次和周博通信,還是告知其父母一事,但實際上,他的書信比人還晚到了周家。這幾個月以來,他一直替天巡狩,體察民情,現在又要趕着回京城述職,哪裡知道周家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