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阿朵煩惱了, 真的煩惱了。她自從重生到了苗疆,除了在長安的那段日子裡滿是煩惱,除了去中原一直提心吊膽睡不好吃不香, 但是基本上她還是無憂無慮。現在天一教都看不到, 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太多的煩惱。

最多, 這次的蟲子沒抓到大個的;最多, 阿勇哥又拎螃蟹般的拎來一大串渾身黑毛毛的大蜘蛛求分;最多, 今天的招式沒學會;最多,今天的菜給燒壞了;最多,給阿孃做的衣服竟然沒法穿的生生浪費了好好的布。她到現在連那些個什麼青春美麗疙瘩豆的煩惱都沒有過, 雖然這裡吃得不怎麼樣,但是也許……吃的毒蟲很多吧, 寨子裡那些個村民的皮膚都非常好。

她的那些小煩惱, 不過是夏日晴空偶爾飄過去的一片雲, 一下就倏忽不見。

可是現在,她很頭疼。

那天晚上, 在清冷星芒下,雖然很輕很無力,斷斷續續到完全不成調,但是,阿易還是吹響了蟲笛。他並不是完全的吹不響。

如果他可以吹響蟲笛, 那麼他就有可能可以學五仙的武功, 學習毒術學習蠱術。就算琦琦說過他無法再學武功, 但是也許五仙和中原武功不同, 他反而在廢了武功毀了經脈後倒可以從頭的學起。

當然, 經脈廢了後也許無法學得高深,但起碼不會再像個廢人一樣。就算是仍然手比不上苗疆那些個可以手提多少斤東西的漢子們, 也不會差得比不上苗疆五仙的妹子。

但是,要不要讓阿易學,要不要讓他知道還有希望還能夠重新拾起武功,阿朵不知道。

這次她開口讓阿易留在寨子裡已經是冒險,已經是讓整個寨子的人冒險。雖然德夯安慰過她幾次,說着不是因爲她才把阿易留下,說着其實原本他們就想着如果阿易人不錯就留下他的,說着苗疆也需要點新鮮血液,說着五仙又不是那些個見死不救的人。

但是,如果讓阿易學五仙的東西又是不同。她不能肯定阿易學會後會不會去找仇人報仇,她更不能保證阿易到時候會不會連累到寨子。如果說阿易的仇人權勢滔天,那麼……

阿朵煩躁地一腳將石頭踢到了一邊。算了,還是去找塔納吧。

鬱悶的時候找他說說話,應該就會好受很多。

她皺着眉頭的跑去了大樹下,塔納已經在樹屋的平臺上等着她了。知道阿朵怕他爬不上樹屋而特意待在大樹下,他一早的就順着樹藤笨手笨腳,跌落了好幾次的爬了上去。反正,他有着無限的時間無限的耐心,他不需要進食沒有人的一切需求。他現在有的,只是守着他的小侄女,保護好小侄女臉上的天真開心的笑容。

爬到樹屋,塔納很難受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肉又掉了幾小塊下來。這樣不是弄髒了寶貝小侄女的樹屋?他還是小心地將樹屋打掃乾淨,再注意着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好看的地方。他早就失去了嗅覺,一直擔心着自己身上會有腐爛的味道,每次,他都注意自己坐的位置。

他一下就看到阿朵過來,但這次阿朵的腳步並不輕快。他擔心着寶貝侄女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當看到阿朵不太精神的樣子,塔納很擔心“阿朵,怎麼了?”

“沒什麼。”阿朵一屁股的坐在了平臺上,看着下面蝴蝶飛來飛去,看着滿開的花。心情終於稍稍平伏下來。

“塔納”她靠在樹屋牆壁上“如果我對有件事情很猶豫,我害怕可能會出現的結果。你說,我該不該做呢?”

塔納看着煩惱的阿朵,他很想說,無論小阿朵做什麼,他都會支持。無論小阿朵有什麼決定,他都覺得很好很好。

如果別人說不好,那是別人的問題。他的小阿朵,什麼都是對的。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塔納慢慢地一字一頓。

“塔納呀”阿朵蹲到了巨大的塔納身邊,雙手捧腮“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塔納想笑,可是他的臉上拉扯不出一絲的笑紋,反而古怪得可怕。但是阿朵因爲看慣了塔納的樣子,倒是沒有什麼害怕和不習慣。

“嗯,不多想了,再想反而想不清楚。”阿朵呼了口氣“到時候還是讓教主他們判斷吧。”

塔納點點頭,他指了指樹屋“我……找了些銀塊。你拿回去……打些首飾。”

那是他利用晚上的時候到處去尋來的,從那些個天一教曾經藏身的地方翻出來給他的小侄女。如果他還活着,他可以親手去爲小侄女設計花樣爲小侄女打上漂漂亮亮的首飾,現在,他只能做蟲笛,只能做些木頭簪子,那些個細小的帶着晃動着觸鬚的蝴蝶,那些一瓣瓣綻開的花朵,他已經無法再打製。

“你真會寵壞我的,塔納。”看着桌子上堆疊的銀子,阿朵笑了。

阿易明顯感覺到了阿朵在躲着他,自從那天晚上後,阿朵就總是躲着他。就算他等在路邊,就算他守在神殿外的那座橋邊,阿朵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然後眼睛看都不看他的開始瞎掰些有的沒的。

肯定,和他可以吹響蟲笛有關。他很想問阿朵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又怕嚇到那個女孩讓阿朵更加沉默。

不過,這天傍晚,他等着等着,等到新月初上,阿朵倒是回來了。一臉輕鬆,當女孩看到阿易時,咬了咬嘴脣,她拉了阿易的手走到了旁邊。

女孩的手軟軟的,暖暖的。

“阿易,我想問你,你想着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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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易原本想說上一堆冠冕堂皇一堆非常符合小女孩心情的話,他原本想要徹底調動起阿朵的同情心。可是,看着女孩那澄澈如瑩的眼睛,突然的,鬼使神差般,他脫口而出“是的,會報仇。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你,會阻攔我嗎?”阿易眼角微挑。

“不會。”阿朵很乾脆地搖搖頭,她拿着蟲笛無賴般的抵着自己的下巴“我不是你,我無法理解你的痛苦。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阿爹阿孃出事,我會瘋掉,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你如果決定要報仇,那是你的事情。我無權干涉也沒有理由來和你說什麼原諒呀什麼放下呀。”阿朵沒看阿易,只是扯起了一邊的樹葉,吹出了幽幽的調子。

放下葉子,她看着遠方像是看到了當年父母車禍後那個痛不欲生的自己,她含糊地很輕地“所謂的感同身受,只是四個字。傷口不在自己身上是永遠不知道有多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