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夜,萬餘倭寇之前又是逃了許久,被唐逸等人自塘棲攆到臨平山,雖然不過十多里路,可如今這般悶熱,就是待着不動都滿身的汗,更不說如今,所有人等,早便汗如雨下。而此刻,東南風起,本應帶來涼爽的風,卻又令倭寇大失所望,這風只帶了陣陣溼熱而來,吹在身上,反更令人煩悶。
衆倭寇口裡抱怨,便道這風既然都颳了,怎麼還這麼炎熱?倒不如不來。只可惜這風來風去,又豈會聽人擺佈?而且這些倭寇也沒有想到,這風不只是吹在身上,添些悶熱這麼簡單,而是會帶來死亡。
火生風,風助火,在倭寇的眼中,徒勞倒油的明國人,又點起火來,不過這本是笑話,可如今有這東南風相助,結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濃煙!
從開始的絲絲煙氣,到之後的滾滾濃煙,不過盞茶的工夫,倭寇只來的及驚訝,除了頭前的千來人外,其他倭寇甚至剛剛反應過來!可濃煙藉着東南風勢,源源不斷的朝山坳裡瀰漫開來!
這要歸功於孫正帶來的油足夠多,當初唐逸說了計劃,孫正可說不惜血本的收購,遍撒在地上,然後又着人執着火把多處去點,所以一經燃燒,火勢便十分的猛烈。那些本是溼潤的草木被這火一烤,先是冒出許多濃煙,隨即被烤的趕了,又也就加入這火勢之中。
也在這時,終於有倭寇反應過來,哪還再敢嘲笑方纔唐逸他們點火?更沒有想到,之前還埋怨不夠涼爽的東南風,此刻竟然成了殺手!濃煙不只嗆人,更會迷了眼睛,令黑夜更難辨別方向。
一時間,林中滿是咳嗽聲和咒罵之聲,靠前的倭寇,便要奮不顧身的衝出來拼命,可唐逸卻早有安排,大火本就是個阻礙,橫在山坳之前,火後更有唐門人輪指飛蝗!
除去些許代敵在前保護,其餘的三多百人齊射,這份威勢,可比之前驅趕倭寇時強上許多,本就被越來越猛的火勢阻住的倭寇,再遇到透火而至的飛蝗石,立刻便是斃命!
本就被大火阻隔了視線,又被迎面而來的濃煙迷了眼睛,更被嗆的喘不過氣來,這些倭寇哪還躲的過密密的飛蝗石?躲在林中的倭寇聽這前面的慘呼連連,又再憶起之前這些明國高手的厲害,哪還敢再去送死?更不說火勢藉着風勢也越來越大,濃煙也是更多,衆倭寇便連呼吸都愈見困難,一個個滿臉的淚水,眼裡火辣辣的刺痛,哪還可能回頭與唐逸等人拼命?當下只想着朝後逃去!
可唐逸既然趕了倭寇來這裡,就是因爲此處的山勢像個口袋一般,要再退,便只有朝上攀登,翻過山去。但之前衆倭寇本就逃的疲憊,此刻再被濃煙一嗆,哪還有餘力翻過山去?於是這毫不險峻的臨平山,竟轉瞬成了倭寇眼中的絕途!
進不得退不得,火勢雖然因爲草木溼潤而慢上不少,可藉着東南風,依舊穩穩的朝前蔓延開來,許多倭寇已經被濃煙嗆的倒地難起,可說燒死這些倭寇,不過就是些時間問題罷了。
火勢越來越猛,就連唐逸等人也朝後退了去,如今已經不可能有倭寇衝出火海了,唐逸等人只要在遠處看着。畢竟雖然東南風颳的緊,可風無常勢,總會有些煙反傳過來,離的太近,既熱也嗆。
退後半里路,望着透天紅光,這火勢已壯,就算夏日,也能燒上不短時間,那裡面的倭寇根本就不會再有活命的機會。也就在這一刻,唐逸感覺到周圍許多敬畏的目光。
唐逸不用去看,心裡便清楚的很,這萬餘倭寇,就算不是自己這方的對手,但真要硬拼硬戰,己方的死傷也必然不會少了。可如今自己只不過使了些計策,僅僅在一開始死了數人,便將這萬人燒了個乾淨,如此戰績,怎不令人驚懼?
面對面的廝殺,比的是武功高下,比的是膽氣完足,可如今那些倭寇被困山內,面對這沖天大火之威,根本就非人力可抗,這根本就脫了人力範疇,也是千餘人對唐逸敬畏的原因。
就連陳默,望着眼前大火,都不由得沉聲道:“此來四派,合計千人,本對剿滅倭寇滿把把握,就算得知倭寇勢大,應有萬人之多,可與我等四派精銳比起,卻也不是對手。只不過雖然心裡知道必勝,但爭殺起來,傷亡卻也是必然,我點蒼門下已有了爲民赴死的準備,想來他們也是如此。”
說着把手一指其他三派,陳默的意思卻也簡單,其他三派聽聞有萬餘倭寇時,也必然有了死傷許多的準備。隨後看了唐逸一眼,陳默卻又搖頭道:“可誰知如今卻是這麼輕鬆的便勝了,實是大出意料。”
唐逸聞言,微笑道:“僥倖而已。”
陳默卻是實道:“天下間哪有如此僥倖之事?此來路上,也不相瞞,我對你早一步離開,十分不滿,要知此來剿倭,雖爲大義,可也是份天大功勞,誰不想多佔?只不過看到如今這等結果,我陳默卻是服氣了,若沒有你之前探聽出倭寇大軍的聚集之處,若沒有你將他們的首領殺的盡絕,今日景象,絕難再現。”
陳默言罷,又轉回頭去看那大活,再不多言。似他這等寡言少語之人,能說方纔這麼多的話,已經是奇蹟,更不說親口道一個“服”字。不過今日唐逸表現,實是奪目,更何況倭寇眼看就被剿滅,點蒼卻沒有損失什麼人手,這可也是份恩德,尤其在這中原武林眼看式微之時,門人更加寶貴。
這還不說唐逸之前應下,要平分功勞,所以陳默纔有了方纔之語。對於陳默這番話,唐逸到有些意外,陳默給唐逸的印象並不好,不過如今卻是令他有了些改觀。
唐月在旁聽着,則是滿臉的驕傲,唐逸與她的婚事不遠,自己未來的夫君有如此功績,被人稱讚,唐月怎不高興?更何況稱讚的人是那個出了名難相處的陳默?
陳默都如此說了,伊客鬆和駱顏君更是止不住口的誇讚,這二人的性格本就比陳默默開朗許多,身份又不及陳默,也沒什麼拘束,自然說的暢快,唐逸聞言,卻也不多做謙虛,畢竟伊駱兩人和他也是有些交情,並不生分。
至於孫正,他此刻只是滿眼敬佩的望着唐逸,話倒沒有多說,他如今的身份是飛蛟幫主,萬劍宗的身份還不能透露,所以多一言不如少一言。
也就在這時,那火勢到了頂峰,許多倭寇避無可避,又或被煙嗆倒地上,來不及後撤,被那大火逐上,登時,渾身上下被引的燃了,一聲聲不似人間的慘呼,嘶吼,自山坳裡傳了出來!
雖然陳默等人都是武林中人,更是親身經歷過嵩山決戰,本是不懼血腥,只不過如今這火燒的卻實是令人心驚膽跳,就算隔着大火,看不清楚那裡面倭寇的慘狀,可越是看不到,再有那聲聲不似人般的嘶號,反越令人感覺到自心底的震顫!
不過唐逸望着眼前火勢,雖然明知裡面萬餘性命盡絕,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半分的同情,甚至一絲的漣漪都沒有泛起。轉頭看了眼身後那些年輕人,見他們有些人竟然露出不忍之色,唐逸不禁冷道:“倭寇兇慘,合該有此報應,半分都不可憐!如今被火焚了,化些肥土,只當爲這片土地做點貢獻,贖些罪過!”
唐逸的話,冷酷非常,聽到衆人耳中,就算夏日炎熱,卻依舊在心中打了一個寒戰!不過唐逸這話卻也道理十足,衆人聞言,念起倭寇往日兇殘行徑,想起這一路上見過的無數慘景,再聽火中的慘呼,心下不僅沒了同情,更是泛起一絲的快意!
卻是燒的正好!
只不過唐逸衆人的心下平靜了,可森見羣真的心下卻是好似地動山搖!自噩夢驚醒,轉頭望見遠處這一切,森見羣真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這一把火,便將萬餘人燒個乾淨,森見羣真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些人馬被焚,可那紅光豔豔,亦是令森見羣真自心底的驚懼膽寒!就算之前四家倭寇,彼此算計,但物傷其類,森見羣真只支撐了不到片刻,終於軟倒地上,便是想起身都難!
與此同時,杭州城內。
昨天晚上,悅香樓的大火早已熄滅,因爲救火十分及時,只是將其後院燒了,並沒有延及民居,至於火中十數焦屍,自然有杭州官府收斂,也沒什麼人來追究,畢竟這些都是倭寇,又沒有什麼親人,自然便成了無人認領的無主之屍。至於城裡,飛蛟幫也不再四處搜尋,森見羣真被放了出城,那自然不用再來做戲,一切又都恢復了往日平靜。
便如此,過了一天,那勒再沒有出現,朱玉在知府家中的小樓裡安坐,品着手中清茶,心下明白,那勒再不會來了。一來以自己和唐逸所猜,那勒怕是要朝崆峒下手,在此出現,乃是做個假證而已,此刻必然是全力西去。
“更何況……”
朱玉支開窗子,望着北方透天的紅光,知道唐逸的計策已經成功,此刻臨平山裡,萬餘倭寇正在化做灰燼!如此一來,倭寇俱滅,那勒便沒了殺杭州知府的由頭。
將手中精緻的茶盞放下,朱玉輕舒了口氣,此刻她的面具也已摘了下來,那如玉一般的面孔上,卻有着淡淡的離愁。
“是樂東城?”
忽然,朱玉的秀眉輕輕一皺,似是聽到什麼聲息,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