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百姓,他都見過?”
朱玉一怔,不過隨即明白過來,唐逸口中所言的模樣,怕並不是在指樣貌。
果然,就見唐逸似是自顧自的道:“當年我與母親逃難,那一路上的人,便多是如此,家園俱毀,前途無望,雖說是逃難,可就算逃過身後之難,身前亦是沒有半分活路。”
不過唐逸的話只說到這裡,神情卻是一變,冷道:“可天災猶可說一句非人力能當擋,但那倭寇卻並非個個都似江陰城外那般數千人馬,三五成羣,亦是常見,可即便如此,這些人莫非便沒有心思反抗?若是人人皆如許老英雄,東南百姓何至如此?又豈會令倭寇橫行?”
朱玉知曉唐逸的身世性格,所以心下通透:“他必是被這些人的悽苦所感,可又怒其不爭。”
不過朱玉倒沒有附和,而是言道:“似你這般的終是極少,世上無力之人才乃多數,也正因此,他們才需有人引領,正所謂蛇無頭不行,就算那倭寇,若沒有各自頭領,也未必能成如今大患。”
說到這裡,朱玉看了眼唐逸,罕有的柔聲道:“所以他們才需你我奮力相助,你我今日來此,爲的不也是幫他們一助麼?”
唐逸聞言,並沒有接口,這道理他心下卻也明白,那所謂“人人皆如許老英雄”也不過是句氣話罷了。
二人再不多做停留,小心採買,隨即將記號留下,以便唐月他們尋跡而來,然後唐逸和朱玉兩人再度起行,悄悄的跟了下去。等唐逸和朱玉二人出城不久,有一人進了城來,亦是小心採買,隨即也再出城而去。
臨近鳳陽。
幾近千人在官道上疾行。
這千人便是來剿滅東南倭寇的四派精銳。其中唐門三百五十人,以唐月爲首,點蒼三百人,以陳默爲首,崑崙派二百人,以伊客鬆和駱顏君以首,另外還有飄渺天宮一百人,總計九百五十之數。這幾近千人除去飄渺天宮外,多是年輕精銳,個個不凡,一路行來,哪不惹人注目?
如今已經走了將近七日,陳默終於再難沉默,因爲自起程便沒有看到唐逸,若說有什麼事耽擱了,這麼多天的時間也終究應該趕來,可如今唐逸卻還沒有個影子。
待等陳默開口詢問之後,更是面上一沉:“唐師妹是說,唐逸早走一步?”
四派雖然合力前來東南剿滅倭寇,但這些人的心下卻也都清楚的很,明爲合力,實則是要爭個高下。畢竟此番東南剿倭,天大的功勞,雖然世人都知四派齊動,可終究還有個主次上下之分。
唐逸在嵩山決戰之前,替唐門應下,那時還有許多人認爲他是在給唐門找個麻煩,可誰知嵩山決戰,唐門竟一人不損,分出三百五十人前來東南,甚至沒有動其根基!再看自己師門,雖然也派了三百人前來,可餘下門人,傷者不少,能戰的,也不過三百之數,遠不及唐門輕鬆。
如此一來,唐門早佔先機,更是猶有餘力。
“那唐逸就似有先見之明!”陳默不知怎地,一想起唐逸,心下便十分的不舒服,按理說來,自己與他並沒有什麼過節,可唐逸這少年在自己的心中,總是與另外一人的影子合在一起,雖然那人與唐逸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提起唐逸,陳默的聲音不禁又高漲三分,重複道:“唐逸早走一步,可真是如此?”
唐月聞言,淡然答道:“確是如此。”
陳默的眉頭一皺,不滿道:“何爲確是如此?四派同剿倭寇,本應同心,可唐逸卻先行一步,甚至不與我等商量,這算什麼?”
這千人之中,飄渺天宮的人數最少,且爲首的也不過是一普通弟子,不過雖然飄渺天宮所出的人手最少,看似並不如何重視此行,可也正因爲如此,反倒不被他人所忌。餘下三派,崑崙派又差上一些,所以多是點蒼與唐門相爭。
若是唐逸還在,那唐門中能與陳默相提並論的高手便有兩個,再加上唐門此來人數也稍勝點蒼一籌,可說此行之首,非唐門莫數。但如今,唐逸卻是數日未見,兩批愛實力相差無幾,唐逸不隨衆而行,又成藉口,陳默哪不趁機發難?
陳默的年紀要比唐大上些許,身份又不遜於唐月,這一發難,周圍人等登時望了過來。唐門門下更是便要圍攏上來,至於點蒼,也不示弱,與唐門緊緊對峙。
飄渺天宮的百人照常趕路,想來此行之前,黃一民有過交代,他們並不參與進唐門和點蒼暗裡的紛爭,如此一來,飄渺天宮放棄,唐門和點蒼各不相讓,便將那實力稍遜的崑崙派顯了出來。
“伊師弟,你覺得那唐逸早一步離開,可否得當?”
陳默忽然轉過頭來,緊緊盯住伊客鬆,不過口裡倒還客氣,這聲師弟,可是承認了伊客鬆的身份不比自己來的差。當然,伊客鬆的心下卻也明白,自己若不順了陳默,之後是否還能被如此對,那可便兩說。
畢竟伊客鬆記的清楚,這一路上,陳默可沒有與自己說上哪怕一句話。
這時的唐月也轉過頭來,不過她並沒有開口,只是看着伊客鬆和駱顏君,眉頭則微微皺起。
被唐月和陳默兩人注視,伊客鬆和駱顏君登感壓力,不禁面面相覷。雖然這兩人乃是崑崙首徒,崑崙派卻也不弱,但真要與中原名門比起來,差距可便顯現出來。
自家實力與真正名門的差距,伊客鬆和駱顏君在嵩山可是見視過了,就算那些名門多殞去,但眼前這唐門和點蒼的實力卻仍在,絕非崑崙派所能比擬。如今自己不論是偏向哪一派,都會得罪另外一派!
轉頭看了看置身事外的飄渺天宮,伊客鬆不禁有些羨慕,飄渺天宮的人數雖然不多,可他們背後的實力卻是同樣不遜唐門點蒼,更有個通天級的宮主,所以就算只有百人,但想抽身而退,便不會有人敢來爲難。
“師父,你爲什麼要我們入這中原江湖?”
伊客鬆的心中忽然有些暗怨,也便在這時,駱顏君忽然開口道:“我覺得唐、唐師弟既然早行了一步,必然有他的考量。”
伊客鬆聞言一驚,便想以眼神阻止,可駱顏君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言道:“唐師弟聰慧無比,且東南剿匪也是他第一個應承下來,就算早一步走了,也沒什麼。”
“師妹!”
伊客鬆看到陳默的臉色愈加的陰沉,忙是低聲喝阻。雖然唐逸與自己也算相識,但如今涉及到門派大事,就不是這點小小交情所能左右的了,更何況自己師妹這話,明顯惡了陳默。
駱顏君雖也有些畏懼,可終究還是直言道:“師兄,我說的都是實情呢。”
“我自然知道是實情!”伊客鬆的眉頭緊皺,可這心裡話卻不能說將出來。便在伊客鬆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唐月卻是忽然看口道:“倭寇難剿,不只在於倭寇強盛,而在其行蹤不定,我們千人行走一起,倭寇的眼線哪會不知?”
說着,唐月看了眼駱顏君,微微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言道:“既然倭寇早有防備,任我等此來再有實力,尋不到敵人,卻也無用,所以他此去,爲的就是先一步探察明瞭,爲我等辨認路數,纔好有的放矢。”
唐月開口解釋,伊客鬆聽的也覺有理,更何況自己師妹已經惡了陳默,眼下再不與唐月站在一起,那可就真把兩邊都得罪了。
一念及此,伊客鬆忙道:“唐師姐所言甚是,我們此行匆忙,東南一地又是生疏,自然需要先行查探一番。既然要查探,而那倭寇也非等閒,所以便要有個武功高強,心思謹密之人不可。如此看來,唐師弟真是不二人選。”
伊客鬆話聲方落,陳默忽然冷笑,也不再看伊客鬆,便轉過頭來,盯着唐月道:“東南一地生疏?便算我點蒼離的遠些,可你唐門又能近到那去?既然四派同行,便應齊心,可唐師妹卻也此等言語推搪,實是教人心寒。”
陳默說的露骨,不過唐月倒沒有生氣,只淡淡的道:“我唐門確實也不熟悉東南,不過既然他去了,便自有辦法。”
唐月說罷,再不理陳默,只朝駱顏君和伊客鬆頷了頷首,隨即引唐門一衆朝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