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殺星的眼中閃過的一絲無奈和憤恨,森見羣真心下終於塌實,甚至還有一絲報復的快感,暗道他再是如何可怖狡詐,終究還是被自己計算了到。
“你們明國人不是常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麼?只要牛大俠能放過在下,那對孩子,鄙人自會奉還。如此,你我正是各取所需,我得活命,你得名聲。”森見羣真趁熱打鐵道。
唐逸聞言,冷哼一聲,似是不屑,可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我便答應你。只要你把孩子們的下落告訴我,我便放了你。”
森見羣真登時搖頭道:“牛大俠,雖然你確實智慧的很,但也不能便將人看的蠢了。”說到這裡,看了看唐逸,森見羣真再道:“鄙人再是愚笨,卻也知道,那孩子在我手上,纔可保我活命,若沒了那孩子,我又拿什麼去信牛大俠?誰能保證牛大俠你不會一手得了孩子,隨即一劍再殺了鄙人?”
唐逸的眉頭一皺,不耐道:“那你要如何?”
森見羣真微笑道:“牛大俠可沒誠意,這還用問鄙人?也罷,鄙人便再多言一次,那就是牛大俠可太過厲害,反手便可取人性命,所以絕不可隨行。”
見唐逸的眉頭一立,森見羣真搖頭道:“這不過是鄙人爲求自保的方法,牛大俠大可不要如此憤怒,說將起來,牛大俠不信任鄙人,鄙人又如何會信任牛大俠?”
唐逸雙拳緊握,恨聲道:“那你要怎地?那對孩子我若不見到,怎也不會放過你!”
森見羣真搖了搖頭道:“牛大俠此言可是差了,如今可是你有求於鄙人,怎反會諸多要求?要知鄙人這性命本就難保,但牛大俠卻是剛剛救了三萬江陰百姓,正前途遠大。稍等幾日,更可聲名遠揚。難道牛大俠要放棄大好前程名聲,空費了氣力,反落個罵名不成?”
唐逸深吸口氣,似是強忍心頭怒氣,搖頭道:“不論如何,我也不可能這麼簡單便放你離去。”
森見羣真似是早就想到,當下搖了搖頭:“牛大俠又是想的差了,鄙人只說不讓牛大俠隨行,可卻沒有說便就這麼放過鄙人。”
轉頭看了看身後,森見羣真再道:“牛大俠的武功着實太高,實是鄙人平生之僅見,所以纔不會要牛大俠跟隨的太緊,不過這些年輕人倒是可以,他們如今也知道秘密,此去一可監視鄙人,二來也不用擔心泄密。”
唐逸聞聽至此,長出口氣,重又坐了下來,雖然面上憤恨依舊,可終究沒有發作。
森見羣真見狀,面上得色更濃,笑道:“如何?”
唐逸似是有些無奈,冷道:“那你要何時才能告訴我孩子們的藏身之處?我即便派人跟了你去,又怎知你所言定不會有錯?”
森見羣真聞言,笑道:“牛大俠果非常人,所慮確是仔細,不過這卻也不難,只要牛大俠離我一里,墜在我之身後便可,那時鄙人自會將那孩子奉上。”
“離開一里?”
唐逸微皺了皺眉頭。
這一里說起來不遠,可卻是恰好。森見羣真不虞唐逸會出手發難,對於唐逸來說,雖然不可能立刻追上,但森見羣真想逃,卻也不易,如此看來,森見羣真倒也用了心。
唐逸稍是沉吟,當下點頭道:“那也好,不過此行我還要小姐同行。”
森見羣真聞言一怔,沒想到眼前這殺星的身份卻是不高,當下又看了看一旁的朱玉,雖說是朱玉殺的堀川直行,可她動手的時候,森見羣真卻沒有看到,更何況朱玉的表現確實不如唐逸來的直觀驚人,所以朱玉怎都不比唐逸給森見羣真的印象深刻。
當下點了點頭,森見羣真道:“一里,只要相隔一里,便是帶上她,也無妨。”
唐逸聞言,再不多說,當下朝許蓉一拜道:“還望許老英雄幫忙,派一些兄弟隨在這倭寇身旁,也防他耍了什麼花樣。”
許蓉一直在聽,雖然未想到這森見羣真竟然卑鄙至此,可這老人家心下卻知,如今這事終究要有個結果。當下也不猶豫,就聽許蓉開口道:“漫說牛大俠救過許某一命,又救了江陰三萬性命,便是旁人,如今被小人所害,許某又豈可坐視?牛大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來便是。”
唐逸聞言,感激道:“多謝許老英雄。”
許蓉搖頭道:“莫要如此,牛大俠之所以被這倭寇相逼,卻也是因爲救江陰而起,我等不過盡本分罷了。”
唐逸點了點頭,再不多說,只朝那森見羣真道:“如此,同行之人,你便在身後隨意挑選,我與我家小姐則墜後一里,絕不會多行一步。”
說着,唐逸上前,伸手扯斷森見羣真身上的繩索,冷道:“那你要何時動身?”
森見羣真活動了下痠麻的手腕,他被擒之後,雖然有這孩子在手,但終究心頭不定,如今這才真正有了活命希望,心下暗喜同時,哪還願意多待?當下便道:“立刻動身!”
唐逸也不多言,便就在旁等着,森見羣真更是珍惜時間,轉身一指那方纔與唐逸抗聲的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雖然與唐逸抗聲,可心下卻是更恨倭寇,要不是許蓉以目示意,他根本便不想回答。
“許林!”
那少年硬邦邦地道。
森見羣真對這少年的態度毫不在意,隨即又指了三個人,這纔回頭道:“鄙人戰了許久,又選了他們四個在身旁,牛大俠應該安心了吧?”
唐逸沒有答話,只是將門拉了開道:“你可以走了。”
森見羣真搖了搖頭,似是感嘆唐逸的無禮,不過他那腳下卻是絲毫不慢。森見羣真朝外一走,被他選上的四個許氏族人立刻跟了上去,唐逸則沒有動,而是朝許蓉道:“在下這便起程,此行若是順利,救下那對孩子,將他們送回來後,便就不再多待了。”
許蓉一怔,奇道:“牛大俠難道就要遠行不成?”
唐逸看了門外,森見羣真的身影已經漸漸消失不見,當下點頭道:“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許蓉忙是阻攔道:“江陰之圍一朝被解,這三萬百姓可還未來得及相謝,牛大俠是不是走的太過匆忙?”
唐逸搖頭道:“許老英雄擡舉在下了,在下和小姐此來不過是恰逢其會,哪及的上老英雄?若沒有許老英雄擎住江陰這巨廈不倒,卻也輪不到在下前來相救。”
一伸手,阻下許蓉,唐逸再道:“在下和小姐此行,本還有要事在身,遇到江陰被圍,本便耽擱,所以也不是矯情。”
許蓉見唐逸堅持,又見朱玉在旁也只是微笑,並沒有阻止,心下先是有些奇怪這主僕二人的關係,隨即再嘆道:“活人一命便是大善,如今牛大俠和玉姑娘救了三萬百姓,卻可如此淡然,不計名利至此,實是令許某佩服。”
唐逸則是苦笑道:“許老英雄謬讚了,我若當真如此淡薄名利,卻也不會被那森見羣真抓住把柄。”
許蓉聞言,搖頭道:“牛大俠不必如此,許某雖然老了,可卻還不至什麼都看不明白,其實牛大俠更擔心那兩個孩子的性命吧,若真是這些名聲,怕是牛大俠根本就一笑了之,哪還會讓那倭寇如此猖狂?”
許榮此言一出此言一出,餘下的許氏族人登時一省,望向唐逸的目光登時便不同起來。
唐逸只是笑笑,沒有接那話頭,而是轉口言道:“算算時間,那森見羣真想來已經走的遠了,在下這便要追將上去,且這江陰之圍方解,需要許老英雄的地方可多的很,在下也便不再耽擱了。”
許蓉聞言,知道唐逸去志甚堅,也不再多留,當下側身讓過,唐逸點了點頭,和朱玉大步而去。
此時的森見羣真已經出了江陰城,雖然他是倭寇,可有許蓉的口令,沒人會來阻擋,唐逸先是上了城樓,極目遠眺,不片刻,找到了他。
“看起來,他朝東而行,倒與我想的沒什麼出入。”唐逸手搭了涼棚,此刻太陽正是自東而起,耀眼的緊。
朱玉的眼神雖然不及唐逸,可裡許還是看的清楚,也點頭道:“朝東而行,正是楊舍鎮,倭寇便是自那而來,雖然四千人盡沒在了江陰,可那邊也必然會有些舟船停候。”
說到這裡,朱玉和唐逸相視一眼,自是都明瞭森見羣真的打算。
江陰距離楊舍鎮有五六十里遠,不過森見羣真出城之前,卻是討了些馬匹代步,所以晌午不到,森見羣真便趕了到地方。
雖然在許蓉的帶領之下,抵住了倭寇對楊舍鎮的第一次進攻,可終究倭寇勢大,楊舍最終還是失守,失守了的楊舍鎮,自然被倭寇洗劫一空,隨即又放了把火,燒做白地。
許林四人可是生在楊舍鎮,長在楊舍鎮,當初敗退之時,雖然早就想過家鄉必會被倭寇洗劫,可怎都難以想象,如今入眼的一片廢墟,便是自己曾經的家園。
“你們這些畜生!”
許林四人眼見家鄉慘景,哪裡忍受的住?當下便是大吼一聲,提了手邊的槍,便是要刺!
森見羣真聞聽許林大叫,心下便已知不妙,許林四人在他的周身左右,便是想躲,都無處躲去!
其實這倒是森見羣真的失策,他生性薄涼,又自計算着唐逸,一時卻是沒有想到這楊舍鎮的慘狀入了許林四人眼中,會是個什麼結果。而如今,森見羣真雖然知道不妙,可也晚了,眼看四支槍齊齊的朝自己紮了來,森見羣真唯有抽出倭刀,奮力來護!
也虧了爲防備他逃走,許林四人靠的很緊,距離一近,本是便於在馬上使用的長槍,反有些個拘謹,一時竟被森見羣真用倭刀擋了開去。
不過森見羣真也知,自己雖然擋開第一擊,但只要這四人拉開些距離,長槍舉處,自己的倭刀再是精良鋒利,卻也護不住自己了。
暗道了聲失策,森見羣真再顧不得什麼,忙是扯了嗓子喊道:“你們殺了我,難道不怕回去無法交代?”
許林四人本是年輕氣盛,見了家鄉慘景,一時性起,這才動了手,不過他們的心下卻是不敢違背許蓉的命令,聞言同是一怔,手下也登時一緩。
森見羣真見了,暗道聲僥倖,也虧了自己反應的快,要不早喊一句,等這四個年輕人殺紅了眼,再想要他們停下都難!
不過許林雖然手裡停了下來,但心中憤恨難免,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恨道:“若不是大伯有命,今日便取了你的狗頭!”
森見羣真聞言,心下卻是怒起,以他的身份,被一個小輩罵了,要不是如今形勢不如人,以他的性子,哪咽的下這口氣?即便如此,森見羣真雖然沒有回口,可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的狠厲。
許林四人還年輕,哪會注意的到?只管催他前行。森見羣真也不多言,先朝後看了看,就見兩道人影隱隱約約的吊在後面,當下再是策馬,朝碼頭馳去。
楊舍鎮的碼頭離的不遠,不片刻便是趕到。此時的碼頭上,冷清的很,連只漁船都見不到,更不說人影。
森見羣真來到碼頭,終於停下腳步,遠處的唐逸和朱玉也停了下來,舉目望將過去,就見遠處的森見羣真高聲喊了幾句什麼,又等了些時候,就見蘆葦叢中,劃出一葉扁舟,那小舟無篷,唐逸轉眼便是看到兩個孩子的身影。
“哼!”
唐逸見狀,腳下登時發力,崑崙大九式展處,鷹擊千里,直掠而出!
要知這附近的水上,就只有這一隻小舟,若是森見羣真忽然奔到那舟上,隨即揚帆遠去,那自己的輕功再高,卻也只能望洋興嘆了。畢竟自己還遠不及通天高手,不可能踏浪而行。
不過唐逸這一動,森見羣真卻是立刻便察覺了到,他本就是一直盯着唐逸的動向,此刻見了,登時高叫道:“你莫要再動!否則我便要手下就此遠去!終有一日,你殺無辜的好事會傳遍中原!”
說完,森見羣真又朝那小舟喊了一番,那小舟登時便停了下來。
唐逸本是去勢正急,聞言,登時一收腳步。
許林四人雖然夾住森見羣真,可也沒有什麼辦法,要知倭寇方纔來襲,這周圍哪還尋的到船?真要是自己再近一些,那森見羣真發下狠來,着小舟遠去,在場所有人等,確實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如此一來,那位牛大俠的聲名受損,自己也落個辦事不力,回去,少不得挨些訓斥。
唐逸停下腳步,冷道:“我不再靠近可以,但你如何將那孩子還我?我同樣也不信你。”
森見羣真聞言,點頭道:“這卻簡單,只要牛大俠不再多進一步,且讓這些年輕人走開,那鄙人就着手下靠岸,將這孩子放在碼頭之上。如此,鄙人開始登船之際,牛大俠便可朝此處趕來。一切順利的話,等牛大俠趕到,鄙人的輕舟也已遠離,如何?”
說到這裡,森見羣真再道:“牛大俠且放寬心,這對孩子只有活着纔對鄙人有用,所以鄙人不會在他們身上動什麼手腳,只要牛大俠不耍花樣,一切便就簡單。”
唐逸聞言,深吸口氣道:“好,那就如此!”說着,自背後取出張弓來,這還是他出城時特意帶出來的,當下再道:“可若要被我看到你有什麼不軌之圖,莫怪牛某手下無情!”
森見羣真看到唐逸手中的弓箭,心下沒來由的一寒!要說唐逸曾在城牆上力誅四十倭寇好手,那時他用的是劍。不過森見羣真雖然也看到了那一幕,也是震驚的很,但與之後唐逸連珠箭不斷,連殺三百多人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看着那弓那箭,森見羣真的心便是一顫,雖然此刻二人相距足有一百多丈,可他仍覺得危險至極!忙是高聲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鄙人所求的不過是活命而已!”
唐逸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朝許林四人道:“許兄弟,你們暫且讓開,讓那森見羣真走罷。”
許林四人新下雖然不願,可畢竟是受命而來,也只有恨恨的退了開去,臨走之前,無不怨恨的瞪了那森見羣真一眼。
不過對於這四個年輕人的目光,森見羣真卻是毫不在意,全沒有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只是一心戒備唐逸。
朝那小舟招了招手,在森見羣真的指揮下,小舟靠了岸上,舟上一名倭寇將那對孩子提了起來,放在碼頭上,森見羣真回頭望了一眼,見唐逸確實沒動,這才匆匆上了小舟,隨即着手下速速離岸!
唐逸的射術給森見羣真的印象太過深刻,他實是怕最後一刻,因爲離岸不遠而被射死,那可就是前功盡棄了。
再看唐逸,森見羣真的腳方纔踏上小舟,他整個人便是飛起,鷹擊千里施展到了極至,箭一般的朝前直射!終於森見羣真的小舟正至江中,唐逸也是到了,隨即一把抱起那對孩子。
雖然殺死孩子對於森見羣真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不過唐逸卻也有些個擔心。
可唐逸方是將那兩個孩子抱起來的時候,後一腳趕到的朱玉卻是望見那森見羣真忽然詭異的一笑,腦中一閃,朱玉不由得脫口驚呼道:“小心!”
也便在這時,就見那個男孩手握利刃,直朝唐逸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