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說的安靜仙不能再做堅持,可誰知四派方纔議下,要萬劍宗留在太室山上,結果行君反是搖頭不願,這可真是奇了。
“自願遷走?”
衆人聞言,心頭俱是疑惑,安靜仙更不肯信,當下便是朝行君冷道:“放心,我等既然開了口,自然做數,你也不必以退爲進,來試探我們。”
說到這裡,又看了眼唐冷等人,安靜仙再道:“再說,如今我們議定,要七大名門各自封山修養,你萬劍宗卻赫然遷走,知道內情的倒不會說什麼,不知內情的還以爲我等有意針對萬劍宗!你如此做,莫不是想陷我等於不義?”
安靜仙越說越厲!他畢竟也是名門之長,一開始被行君的氣勢所迫,可如今也早恢復過來,心頭又是大爲不滿,甚至憤恨,這口裡自然也就愈加的不留情了。
行君自然聽的出安靜仙話中不滿,不過他卻是毫不在意,當下安靜聽罷,也沒做什麼表示,只轉過頭來,問水仙道:“我宗門下的那二百新晉弟子,他們的年歲如何?”
水仙雖然還不明白行君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行君自到了這裡後,一切行止似乎都有目的,且到如今的變化,也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水仙也不猶豫,當下便答道:“最長的十二歲,幼者八九歲。”
水仙這一回答,安靜仙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唐冷等人也是明白了其中含義。
方纔安靜仙言道,早先他有意遷走這萬劍宗,不過是因爲萬劍宗餘下的門人俱是女子,實力太弱。直到後來聽說還有二百餘的新晉門人,這才藉口萬劍宗有力自保封山,自己也就不打算要萬劍宗遷出太室。可如今這萬劍宗的新晉門人果真如水仙所言的那般幼小,就算他們以男子居多,可究其實力,甚至還不如那些內務堂的女子!
要知名門雖強,也不過是因爲門內好手多了,這纔有的實力,否則就算強若崆峒,當年精銳盡出,門中空虛之下,武帝領着萬馬堂都能直上本院,更不提這盡是婦幼的萬劍宗了。
之所以衆人一時不察,未想到萬劍宗的門下弟子年幼,也實是因爲萬劍宗之特殊。其他名門根基深厚,新晉弟子不斷,所以有長有幼,而萬劍宗方纔重返太室不過四五年,其招來選來的孩子,爲了好做培養,自然都是四五歲之齡,最長不過七八歲,這些孩子哪有時間成長?這才與其他門派有別。
“不過這行君聽說一直在閉關,如今方一出關,便能想到這些,顯然心思極是謹密。”唐逸心下暗道,同時也明白了行君接下來的說辭。
果然,隨即便聽行君言道:“各位掌門如今應該明瞭,我宗重返太室不過數年,所收的門人實是太過幼小。這二百餘孩子留在山上,不僅不能成爲護我萬劍宗的力量,反還需要人來保護照顧。”
說到這裡,行軍一指山下,再道:“內務堂不過百來女子,實力本也不夠,更有這些孩子在旁,分身不暇,我宗便算是封山,也難擋得宵小窺伺。”
行君這話說的可是在理,尤其如今,名門十去其七,僅餘下三派,就算加上崑崙派,這四個大派裡,真正位處中原的,卻是一個沒有。點蒼遠在雲南,崑崙山更是極西,便是唐門和飄渺天宮,一個深在川中,一個孤懸海外。決戰之後,可說中原武林再無人約束,其中紛亂可期。
就算有唐門等的名頭所鎮,中原武林不至於掀起滔天大亂,可彼此爭殺難免,小門小派不得幸免,便是名門,怕也難脫身事外。
身爲名門,雖然名聲大好,但也不可能背地裡一點惡事都未做過。那些往日裡吃了名門虧的惡人,又或真正苦主,往日裡可能懼於名門威勢,自然難以報復。但如今七大名門,元氣大損,這些人若無動作,那纔是奇了。更不說名門本院裡,秘籍丹藥,哪一樣不是令人眼紅之物,如今看守之力大弱,又怎不會有人暗裡打算?
對於西盟四派:少林、武當、峨眉、華山來說,決戰之後,還算各餘下數百門人,就算有傷,也終究還能抵上一抵,封山之後,嚴守本院,還有可能。
但東盟三派可就難的多了,這其中又以萬劍宗最缺人手。莫要看行君和水仙的武功超絕,可只萬劍宗的本院就有多大?只憑他們兩人,武功再高,都難以守護。更不說行君和水仙武功再強,也仍需休息,如此,漏洞也便更大。
這道理,唐冷等人心下通透的很,畢竟要不是中原無人可鎮,日後他們又怎能拓其勢力?但他們可以隱了不提,但這理字說出來,卻終究是站在行君一邊,如今行君這一開口,安靜仙等總不能說要萬劍宗的婦幼等死。
行君言罷,一掃衆人,隨即把目光落在唐逸的身上。唐逸的心頭只一瞬間,就把方纔道理理的通透,隨即也擡起眼來,想去看那行君,這二人的目光登時交接在了一起!
只片刻對視,唐逸望着行君那深邃的眼睛,心下忽然大起錯覺,好像自己所做一切,面前這人都已經看透一般!
“這怎麼可能?”
唐逸的心下自然不信,可那行君自打從天而降之後,所言所行,絕對不是常人能爲,如此一來,就算他沒有完全看透,也必然是察覺出了什麼。
唐逸正自暗思之時,就見行君終於移開目光,再道:“在下也知,我萬劍宗若是遷走,定會惹得旁人議論,所以在成行之前,必然會公告天下,將此行原因盡述,好解旁人心頭之惑,以洗各位掌門身上之嫌。”
有那大義來壓,安靜仙可不能明裡阻止萬劍宗遷走,當下只得沉聲道:“你等想遷去何處?”
行君一禮,隨即朝西南一指道:“大明山,安樂谷。”
大明山地處廣西,至於這安樂谷,名氣卻也不小。當年萬劍宗重返江湖之前,便是隱居安樂谷中。其後得歸太室,穩下腳來,便使人馬從那谷裡運回奉劍閣的劍器藏書,一行人繞了東南數千裡,浩浩蕩蕩的行來,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這山谷也便自此聞名天下。萬劍宗如今遷去那裡,可也說是回家了。
“那安樂谷內四季如春,只要有心耕種,便是當年三千餘人,亦可保生活無憂。”
行君說到這裡,稍微一頓,看了看安靜仙,隨即再道:“且安樂谷四面皆是千仞懸崖,谷內與谷外只有一條山中隧道相連,隧道不過一人寬窄,於谷內說來,雖然易守,但若將那洞口封上,安樂谷便再無出路。”
安靜仙聽到這裡,眼前一亮,可隨即卻是皺眉道:“你這話可是暗示我等封了那山谷,好被世人唾罵不成?”
行君搖頭道:“自然不是,在下不過是將這安樂谷的裡外說清了,也好叫各位掌門知曉我萬劍宗的坦誠而已,且那安樂谷難進亦是難出,也好叫各位掌門知曉我等如今一心修養,無有他念。”
行君和水仙這二人的武功本就極強,且如今名門連殞,江湖中魂級高手便屈指可數,更不提化形級的高手了。所以行君如此一說,也是表明,只要將那安樂谷封住,就算他們二人的武功被人忌憚,也再難掀起什麼風浪。且安樂谷地處廣西,正是靠近點蒼和唐門,對這兩門來說,萬劍宗這些人入了谷中,可說正好看管,兩全其美。
雖然心頭還是有些疑惑,但就連唐冷都不得不承認,行君此言,確是最好的結果了。
安靜仙皺了眉頭,沉思半晌,想不出究竟有何不對來,終於言道:“那安樂谷只有一個出口,倒確實是早便聽人說過。都雲那山谷中如今也不是無人,聽聞還有些人於其中避世,乾脆就封了山谷,誰都不得其門而入,自然他們也出之不來。”
當年萬劍宗自安樂谷出來,名門可沒有少派門人前去查看,安靜仙自然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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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安靜仙點了點頭,隨即望向唐冷道:“唐門主意下如何?”
唐冷聞言,看了看天色,沉聲道:“今日已是天晚,這等大事,定需謹慎,不如今晚你我各自休息,明日四派再聚,定下議程,再趁了我中原武林中人齊至之機,一併宣佈,公告天下。”
安靜仙聞言,沒有反對,便道:“唐門主此言甚是。”
這兩人如此一說,黃一民和許南清也無什麼可反對的,當下便是定了。
行君也言道:“如此也好,我等正可以借這時間,整理行裝。”
如此,一切都是議下,劍媚還未醒,便由廣袖照顧,那山下的內務堂衆女自然有水仙去領了上山來。
將衆女領來,望着四派下山而去,水仙在行君身旁道:“安樂谷僅一出口,那唐門點蒼真有異心,將那出口封了,我們雖然不死,但也就當真沒有出頭之日。”說着,看了看行君,水仙搖頭道:“不過你的安排,我雖看不懂,可你是朝劍門主,如今行宗主已去,也數你爲首,我自然聽命。”
行君此刻正在眺望太室夜色,似乎要在去往安樂谷之前,將這太室山的景色印在腦海之中。如今聞言,轉過頭來,看着水仙,笑道:“仙兒可信我?”
水仙怎不信任原本的行君?只不過下到半山腰,引來內務堂衆女,被這山風一激,對如今這行君的疑惑又重上心頭。不過現在面對本人,水仙又覺得自己迷惑起來。
“我,不知道。”
水仙搖了搖頭道:“你實在不像你。”
水仙的話裡大是矛盾,可行君卻明白的很,當下輕撫了撫水仙的臉龐,微笑道:“我早便說過,我便是我,不過人之成長,變化難免,我也無須掩飾,若我千萬般的掩飾,仙兒才應懷疑。”
說罷,行君也不管水仙心頭做何感想,便就直道:“你且去將密室裡的孩子們都領出來,帶他們整理行裝。依我想來,我們去安樂谷自閉,唐門點蒼當會同意,所以如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還有,嫂子和我那兩個侄子侄女也接返山上,有我們照料才最安全。”
水仙聞言,又自看了看行君,也沒有再多說一言,點頭去了。
行君望着水仙朝山下飛馳,雖然身姿翩翩依舊,但一隻腳跛了,終究有礙行動。水仙的腳傷,乃是因爲當年救援行君所致,眼看着水仙的背影,這一瞬間,行君的眼中似又變化,不過也只是一瞬,隨即恢復深邃,轉身迴轉宗主府。
而此刻的唐門等四派人早已下得太室,重回少林。雖然崑崙派在少林沒有位置,但如今各派傷亡慘重,空下許多房來,許南清自也就住了進去。
各派回得少林,忙着照顧傷者,其中東盟的傷者雖然不多,可卻也有些,尤以崆峒居多,唐門傷者最少,便就將其接下來救治。
唐月早在白天,便領了人於萬羊崗下,去幫助那些普通的江湖人,直忙到天黑,纔將一切安排妥當,如今匆匆自登封趕了回來,方一回到唐門住處,卻見父親的房門緊閉,自己那姑姑則是站在門外,倒似是在守衛,而真正的應該守護在這裡的門人卻是一個不見。
“月兒回來了。”
唐雪見唐月趕到,當下輕笑了笑,朝唐月招手道:“過來過來。”
唐月聞言,走到近前,奇道:“父親在做什麼?”
不想唐雪卻是搖了搖頭道:“月兒可是問的着了,這次可連我這做妹妹的都被趕在門外咧,哪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唐月聞言,登時一怔!唐冷兄妹四人,感情好的很,從沒有什麼避諱,今日卻是出了什麼大事,竟然連自己這位姑姑都被趕在門外?
唐雪見唐月怔住,忽然一笑道:“姑姑騙你的。”說着,回頭望了望,唐雪再道:“如今屋裡所言,實是關係到我中原武林未來的大事,不能被人聽去,所以這才由你姑姑我親自在這裡守門呢。”
唐月聞言,心下雖然好奇,可卻也沒有再來多問。
不過唐月沒有說話,唐雪卻似頗有興致道:“月兒你猜,那屋裡都有誰來?”
唐月奇道:“還有外人不成?”不過想想也有些道理,既然關係到中原武林未來,那就是有安靜仙等人在場卻也不難理解。
不過唐雪卻是搖頭道:“那裡可沒有外人,你叔爺和你大伯父親之外,只還有一人。”
唐雪說的如此之明,唐月哪還猜不中?當下便道:“他也在?”
唐月笑了笑道:“不錯,就是逸兒,方纔一回到少室,你爹就招了他去密談,隨後不久,便又將我們招了來。”說到這裡,唐雪的眼中竟閃過一絲的敬意,她顯然已經知曉了一些內情。
唐月見了,心下更奇,也不知自己這姑姑的敬意是對了誰人,不過很顯然今日這屋裡所談的事情,其重要,絕對不同以往。要是以前,不論唐逸獻上什麼計策,又或是門中有何大事,自己的輩分雖然低些,可總能陪聽了去,但今日顯然不行。
救援普通江湖人的任務,唐月已是做完,此刻回來,爲的是覆命,既然一時不得其門而入,唐月當下便留在門外,與自己姑姑一同守護。
也便在這一刻,朱玉的房內。
朱玉端坐椅上,秀眉緊皺,杜章和樂東城則垂手站在她的身前,神情肅穆的緊。
半晌,朱玉終於擡起頭來,看了看杜、樂二人,問道:“你們此來,當真是爲了不讓那些武林中人於封祀壇前決戰?還有,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能將你們耽擱了住?”
白天,萬羊崗頭,杜、樂二人便是以在路上被耽擱,所以來晚做的藉口,不過朱玉卻是不信。漫說是她,怕連唐冷等人也不會真個相信,只不過錦衣衛做事可需理由?江湖人若非生死存亡,等閒也不會去公然與朝廷做對,唐冷等人這纔沒有多問。
不過朱玉可便沒有這份顧忌,尤其當自己在白日裡問及是何事耽擱了他們,以至這百人來的晚時,杜樂二人卻都是支吾的很,這等裡外透着古怪,其中必有隱情。
如今朱玉再度問來,屋裡又沒有旁人,杜、樂二人哪還敢再做隱瞞?當下互視一眼,便由樂東城恭道:“屬下此來,並非爲了要那些江湖人移地而戰,實是受命守護封祀壇,路上也確實沒有被人耽擱,實是有意晚至。”
朱玉聞言,根本便毫不意外,隨即又是問道:“那你們此來,是出自誰的意思?雖說此番兩盟決戰,定然傷亡慘烈,可也還未到需要我們插手的地步,這可是當年老祖宗立下的規矩。”
樂東城稍一猶豫,可終究還是言道:“這是王爺之意,不過也不算破了老王爺立下的規矩,實是因爲有人手執老王爺的隨身玉佩而來。”
朱玉聞言,這才一怔,心道:“老祖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