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根治卻要捨棄天賦,另一個留下天賦卻要擔得大風險,選哪個?
馮茹只道唐逸要多想,卻不料唐逸當下笑道:“有勞神醫爲小子行那第二種診治的法子。”
劉神醫也不再問,點頭道:“好。”
唐逸母子住的這小院雖小,卻也還有兩間廂房,當下三人進了東廂,唐逸尋了把椅子,照劉神醫的吩咐坐的筆直。
就見那劉神醫取出一盒金針,雙手飛快,睛明、攢竹、魚腰、絲竹、瞳子髎、四白、風池諸多穴道無一錯漏,不片刻,卻已是行鍼完畢!直把馮茹看的眼花繚亂。
那劉神醫罷了手,笑道:“針睛明、絲竹、瞳子髎、風池,是爲治你目赤刺痛、針攢竹是治你視物難明、針魚腰、四白則爲了通經活絡。”
說着,問唐逸道:“可有什麼感覺?”
唐逸笑道:“神醫妙手,這針雖然刺的不少,可卻並無不適,反是陣陣溫熱隨金針相連之處流動,很是舒服。”
劉神醫笑道:“這便對了,這針爲的就是要舒你臉面的經絡,以後那氣血上涌便不再難受痛苦,這便是通。”
收拾了隨身帶來的小藥箱,那劉神醫道:“這針要行上六個時辰,其間飲食不忌,不過不可隨意起身行動,更要切記萬不能生氣發怒!等六個時辰之後,我自會來與你取下金針,再授你明目經,用以護目。”
說罷,那劉神醫便要走,唐逸忙道:“神醫慢走,這診費小子還未付得。”
劉神醫聞言笑道:“老夫行醫半輩,素喜疑難雜症,如今是見獵心喜,這診費便不用了。”言罷飄然而去。
“這劉神醫倒是一副高人作派。”
唐逸頭上插滿了金針,那劉神醫又說了不能隨意行動,只得眼看着劉神醫遠去。
馮茹聞言笑道:“劉伯伯就是這個脾氣,再說這時候也不早了,等他醫治的人許多,劉伯伯也要去忙。”
說到這裡,馮茹看着一旁桌上自己放下的食盒,忽是一笑,上前打了開來,取了兩隻饃,一碟涼醋拌青菜,一碟醃脆蘿蔔,還有一碗蛋花湯。
唐逸昨日裡一整天沒吃東西,直到了晚上,馮謙設宴。可那接風宴上雖是豐盛無比,卻被那馮平攪的冷了,唐逸也吃的匆忙,哪裡吃的飽?早上起來,肚子早已空了,此刻見到這些吃食,雖遠沒有昨日的奢侈,卻也覺得大對脾胃,口舌生津。
馮茹見唐逸意動,當下笑道:“表兄不能行動,可卻也不能餓了肚子,不如就由小妹代勞吧。只是可惜這湯已經冷了,表兄先吃些饃饃。”
馮茹玉蔥似的纖指捏了只饃,就要送到唐逸的嘴邊,唐逸臉上滿是金針,想躲又躲不開。
那馮茹卻是大方,毫不忸怩,倒似真的兄妹之間遞食一般,唐逸猶豫片刻,卻是把心一放,坦然接受。
三兩口吃了早點,唐逸道:“我這幾日治這眼睛,不能行動,母親可要勞煩茹妹了。”
馮茹收拾碗筷,笑道:“表兄這話就見外了,照顧嬸嬸,卻也是小妹應當的,再者,爹爹這次出關,還要指望表兄大力相助。”
唐逸聞言肅道:“茹妹且放心,馮伯大恩,我自會捨命相護!不過此行有那崆峒派的羅志相隨,想來這一路應該沒什麼危險。”
說到那羅志,唐逸想起馮謙所言的那些名門武功,念起那些武功個個威力非凡,自己就算射的好箭,卻也遠不能及,一時竟有些心灰意冷。
馮茹的俏目一直注意着唐逸,忽然見他神色黯淡下來,奇道:“表兄怎麼了?可是眼睛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劉伯伯?”
唐逸苦笑了笑道:“與這眼睛無關,劉神醫的醫術確實高明,我這眼睛很是舒服,感覺較之以往清明不少。只是忽然覺得要治這眼睛需要花費十年之功,卻不知是否值得?就算這十年將眼睛治的好了,也不過射的手好箭,與那些高手相較,可差的遠了。”
馮茹雖然是個女子,可生在平涼,對崆峒派的高手武功也時有耳聞,見唐逸有些頹唐,俏目一轉,笑道:“那高手的武功究竟如何厲害,茹妹雖然聽過卻未見過,不過想來,人人資質不同,就和學文習字一般,有人天生聰明,有人便愚笨一些,如果同樣的努力,那聰明之人總是要佔些先手的。”
頓了一頓,見唐逸望向自己,馮茹繼續道:“想這習武也應是如此,表兄天賦赤瞳,如果治療得法,目力可勝常人十倍,這總是優勢,日後如果有緣可以習得武功,便是一大助力,又怎算會無用?如果今日放棄,那就算日後有了機會,卻也晚了。”
唐逸聞言一醒,不禁動容道:“有備無患!多謝茹妹良言,唐逸記下了。”
其實唐逸並非想不通這其中道理,只是他生性執拗,忽是受了馮家恩惠卻又沒有本領報答,急切之下,這才一時頹唐,那馮茹一席話正中唐逸心事,少年登時恢復了往日的灑脫。
二人說笑間,馮茹已經將食盒收拾妥當,起身道:“小妹去看看嬸嬸。”
唐逸六個時辰內不能隨意行動,只得道:“可有勞茹妹了。”
馮茹一笑,轉身出了屋子。
便如此,唐逸端坐屋裡,看那日起日落,直坐到天邊已是昏黃一片。
這一天裡,馮平倒沒有出現,這有些出乎唐逸的預料,其他時間裡,有馮茹陪着說話,卻也不覺得枯坐無聊。
等這天色暗下來時,那劉神醫提了小藥箱再次出現,爲唐逸取了金針下來,然後道:“金針通絡之法只需十日便可,其後就要你日日勤加修習這明目經了。”
說着,自懷中取了一片素絹,上面抄了一首歌謠,又畫了正反兩張頭面的穴位圖,劉神醫將這素絹交給唐逸道:“這是我自那明目經上抄來的歌謠,那圖則是對應穴位,你要看熟記牢,此後十年,每日三次,不可停怠。”
唐逸先是謝過,將那素絹接了過來,就見上面寫道:
指按明睛壓鼻根,雙手撫面左右分。
輕揉太陽抹眉眶,橫豎隨心目有神。
風池在後需謹記,四白於前要當真。
日日持久莫懶惰,眼明睛清不求人。
這明目經的歌謠是用哩語寫就,讀起來琅琅上口,又不至晦澀難明,再有那穴位圖一一對照,唐逸看了一遍也就明瞭於胸。
那劉神醫見唐逸看過,當下叮囑道:“十日鍼灸過後,你這眼睛偶爾動用一二次的赤瞳,倒也還是可以,不過每用一次,日後便要十倍的修習才能補償,且不能頻繁,一日更不能連用兩次!否則便是大羅天仙來了,也難再救你了。”
唐逸聞言一凜,那劉神醫再道:“明日早上,還是這裡,我再爲你行鍼,記得時辰,莫要耽誤了。”
說完,再次飄然而去。
第三卷【黃沙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