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離登州不遠,就見數葉輕舟參差,正載着九大名門駛來。
“月姐怎如此看我?便連話也不說一句?”唐逸站在舟頭,就見唐月目不轉睛的瞧了自己許久,終於開口問道。
雖然昨天二人不過分開兩個時辰便又見面,可直至此刻離島,二人才得以相聚。只是自從登得舟上,唐月除了凝望不語,便再無動作。
直到此刻唐逸問來,唐月也沒有將目光移開半分,又過了片刻,這才幽幽嘆道:“昨天只隔不到兩個時辰,你可就變了許多,比之雪山一別的半年,都要驚人。”
唐逸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月姐可是覺的哪裡不妥?”
唐月搖頭道:“怎會有不妥?只是我日夜盼望你能修爲大進,可如今願望忽成,心下卻又有些怯了。”
唐逸聞言,眉頭一皺,作色道:“莫非月姐是怕我強了,便會離開你?又或起那異心不成?”說到這裡,唐逸神色一緩道:“我還是我,從未有改變,亦不會改變,漫說如今不過武功小有成就,便算日後真能縱橫天下,也絕不會負你。”
唐月有些患得患失道:“你我心心相映,不離不棄,我絕不會有此擔心。只是日後你我的修爲只會越差越大,我實是越難助你,心下總有些空落。”
唐逸顧忌身後唐冷等人,只得捉住唐月的手,在伊人的耳旁輕道:“月姐信我,知我,便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唐逸緊握住自己的手,一股溫暖的感覺登時傳來,耳旁再聽唐逸的軟語,唐月的心愁登時散了個無影無蹤。
其實對於唐逸的變化,唐月的心中自然有數,那實是唐逸的武功猛進,終於有了自保之力,如此一來,再憑他的智慧,哪還會如以前般的畏手畏腳?雖沒多做言語,也沒有刻意展示,但唐逸氣勢的變化自是天翻地覆一般,任誰都看的出來。
要說自己的情郎實力大增,唐月自然滿心的歡喜。唐逸對自己的真心,她自也感覺的到,只可惜唐逸越強,唐月所能給予的幫助也便越少,雖然唐逸並不在乎,可唐月的心下難免有些鬱郁。
可這一切都隨了唐逸的輕輕一言而煙消雲散。
唐冷坐在艙裡,望着舟頭一對人兒,攜手並立,眉頭罕有的一舒。唐月是他唯一的女兒,如今尋到了意中人,而這意中人,也確是人中龍鳳,便連德皇都如此另眼相看,唐冷再好似矜持,心下也終是爲之驕傲。
德皇雖已成名門大派的眼中釘,可任誰都不會否認德皇的地位之崇高,以一人之力而維繫江湖,此等魄力,又豈是凡人能爲?可便是這樣的人,死後身旁隨侍的二人,一個是現今的東盟盟主,天下第三的行雲,另外一個卻是自己女兒的意中之人。這於唐門自然是大添光彩,便是少林武當都要羨慕!
可方是一念及此,唐冷的眼角餘光,正是瞥見躲在角落裡的唐靈鈴,當下唐冷的眉頭又是緊皺起來,心下不禁暗道:“此番回去,不知叔父是否還會堅持?”
也便在這時,忽然一聲長嘯由遠至近!竟由那遠處岸邊直傳到了舟裡!隨即就聽有人以內力迫道:“你們中原人有云,怨有頭,債有主!若是真有不忿,大可來尋我那勒!”
雖然距的遠了,可這聲音卻是洪亮非常,唐門上下,除去唐逸,都聽了個真真切切。
“那勒?”
唐月先是一怔,不過隨即便將所聞告與唐逸,就見自己的情郎根本便不用思索,當下便反應過來,面色微變道:“糟!定是濯星前輩被人困住了!”
那勒早在昨天便護了其師離島,以武帝的重傷,那勒必然不會去遠,多便是在登州就近照看。可便算如此,僅僅一天,那勒便又趕到碼頭來,甚至長嘯示警,將事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如今登州有誰人能讓他如此着緊?這答案可便呼之欲出了。
“定是那大船先到,岸上的江湖人正悲痛於德皇前輩的辭世,遷怒之下,便尋上了濯星前輩!”
唐逸口中只說濯星仙子,可言下之意,自然也就等於在說,唐星也必危險萬分!唐逸與唐星交好,就算不管濯星仙子的安危,也斷不會無視唐星身陷險境。
話方說罷,唐逸便擡眼朝遠處望了望,就見那岸上黑壓壓的,似有無數人頭攢動,此刻都朝了一個方向迫去。很顯然,自己所猜,十中有九應是無錯。
唐月與唐星姐弟情深,唐逸這一說,唐月也登時明白過來,心下哪不焦急?便連唐冷也是起身,走上前來,沉聲道:“那岸上被圍的可是星兒?”
唐逸見唐冷來問,不敢馬虎,當下再度轉頭望去,這一次卻是赤瞳微運,那岸上情景漸漸清晰起來,濯星仙子,唐星,還有崑崙四人都被一一辨認。唐逸這才點頭道:“正是,尚還有崑崙派被圍,不過卻非主要。”
唐逸的話聲方落,便聽那聲長嘯一停,隨後就見那勒已自數千人的頂上馳過,於半空一個旋身,落在唐星的身前。
那勒一到,濯星仙子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神色大顯古怪,諷道:“你不是逃之夭夭了麼?”
那勒神劍出鞘,與唐星並立,聞言朗聲道:“師父傷重,我自要悉心照顧,這絕不可有半分推辭。”說着,忽一轉頭,那勒眼中滿是深情道:“可我也必不會棄你不顧。今日幸虧趕到,若是你當真有什麼不測,我必不會放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勒說的有力,與中原大異的臉上,滿是堅定,不由得人不信。
濯星仙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難言之色,可還未等她再言,便聽那人羣中便有不少人怒道:“不放過我們?你這胡人好生狂妄!難道真視中原無人不成?”
那勒聞言,轉了回頭道:“中原高手自然衆多,比起來,我那勒確實不算什麼。”可說到這裡,那勒卻又傲然道:“但高手歸高手,你們卻不過都是些烏合之衆,人再多又算得什麼?”
那勒一語,更似火上澆油,便聽得轟地一聲,衆人的火氣更旺!
見羣情更加激憤,那勒忽又一肅道:“你們中原向來自稱禮儀之邦,言必合情理。那今日來圍我沙海天山並崑崙兩派,卻是又爲的哪般?”說着,舉劍一指,那勒再道:“你們之中可有誰登過劍竹島?可有誰曾親眼目睹比武?未身經其事,怎就認定如今所做之正確?更何況比武自難免傷亡,德皇前輩雖然逝去,可我師亦是傷重!你們如今爲難我沙海天山,倒似將這殺人兇手坐實一般,可若真如你們所言,德皇前輩豈會放我師父離島?諸位名門之長又怎會首肯?”
那勒雖是胡人,可這一番話說來,不僅字正腔圓,道理卻也令人難做反駁,一時竟是令人啞口無言。
這些在岸上的普通江湖人,哪會有資格登島?自也不可能親睹比武,更何況那勒說的在理,武帝能自島上安然而返,若沒有德皇和名門的同意,那怎可能?既然他得了同意,那是不是兇手便已與定論。
那勒之言,爲了讓所有人都聽到,所以都是以內力迫出,唐月當下便是再說了一遍,好讓唐逸知曉。
“那勒卻也是個人物,這一番言語當真令那岸上的人們難辯。”唐逸聞言,點頭讚了一讚,不過隨即卻又轉頭道:“船家,可否再快上一些?那岸上形勢可是危急!”
這輕舟上的船家也身懷武功,又得了飄渺天宮的指示,對唐逸所言甚是聽從,當下便功運雙臂,將輕舟駛了個飛快!
唐月雖是擔心,可卻仍有不明道:“那勒之言雖有些取巧,可那些人都不知內情,自也無法反駁,這局面應能被他控制住。”
唐逸聞言搖頭道:“無法反駁並非就不會動手。羣情最是難測,實是因爲那並非一人二人這麼簡單,而是百人千人之多。人一多了,所想所念便雜亂的緊,也就不容易被言語所乘。就如岸上,數千人中,一成人的心中被憤怒填滿,那便有數百之多!”
遙指了指,唐逸再道:“那勒之言雖能說住大半的人,可那些人也只是被問住,心下卻並非不想發泄。這時只要有那一成人不顧一切的動手,餘下之人也不會再約束自己。到時羣情激起,便再難控制,也就惟有以劍說話。若未動起手來,我還有辦法阻止,可真要爭殺起來,出了人命,可就不好收拾了。”
便似證明唐逸所言,就聽那岸上忽喧囂再起,果然,雖然有許多人被那勒問住,但亦有人怒吼着衝將上去!而這一動,登時又帶了更多的人朝濯星仙子涌來!
此刻唐門所乘的輕舟早已將其他名門甩在身後,在船家的全力操持下,眼看離岸越來越近!唐逸這時也鬆了開本是握着唐月的手,雙手微垂做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