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畫你
蘇嶽想起自己跟去塕山時暗自下決心要畫無數副許綰,然而自己現在放下了畫筆,卻收到了許綰的繪畫。
那一瞬蘇嶽有些羞愧,許綰抿了抿嘴,又笑了一下,伸手牽着蘇嶽的手,有些歡快地踮起腳說:“快低下頭,我給你補一個聖誕禮物。”
蘇嶽微微垂下頭,許綰藉着娃娃遮擋絕大部分的視線,在蘇嶽的嘴脣上飛快地一吻,隨後有些害羞地瞥開眼睛。
蘇嶽卻沒能開心起來,他看向自己依舊被許綰牽着的手,許綰的手指在上面的疤痕上來回撫摸,她的聲音有些惋惜:“如果沒有這道疤,你的手一定更漂亮。”
蘇嶽覺得自己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問許綰:“你覺得,我要不要繼續畫畫?”
許綰擡頭,一雙眼內滿是疑惑和理所應當:“當然,你畫畫那麼好看,而且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站在國際的舞臺上展示自己的作品,以你的實力,一定可以成爲一名了不起的畫家。”
那天晚上蘇嶽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都沒能睡着,他放棄畫筆半年,的確覺得可惜,有時看向雪白的紙張都忍不住用手上的筆在上面勾勒形狀,然而他知道自己許過許綰一個未來,即便她並不知情,可他也想繼續努力。
可是許綰並不希望他放棄畫畫,蘇嶽有些糾結,又有些無奈,幾天後,他找到了鄭大和,讓鄭大和向老師說一下,他要參加國內舉辦的繪畫比賽。
那場比賽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開始了,蘇嶽沒能參加,海選已經結束,此時突然想要參加,必定會經過一番周折的,蘇嶽不在乎困難,但他怕最後許綰關注的比賽上,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怕自己告訴許綰他早已不畫畫後,看見她失望的眼神。
蘇嶽變了,許綰也同樣變了。
鄭大和並不是唯一一個見證他們改變的人,蘇嶽變得有些沉默,而許綰變得越發活潑。
鄭大和還記得曾經的蘇嶽爲了追求許綰時的狂熱,他花光積蓄佈置浪漫的玫瑰蠟燭,他不辭疲憊地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幾百個早晨,他幾夜不睡覺地研究紅色薺菜,這一切都是爲了一個許綰。
現在的蘇嶽依舊狂熱,爲了一個未來,擁有許綰的未來,他將自己封鎖在並不喜歡的商業之中,跟隨蘇父前往各個場合,談生意,講條件,他的認真與追求許綰時一樣,讓鄭大和心驚。
可更讓鄭大和心驚的,便是蘇嶽的改變裡,沒有安排許綰。
蘇嶽每每出去忙碌時,許綰便會從鄭大和這邊瞭解蘇嶽的信息,許綰的成績下降了,她也沒再去過圖書館,每天除了上課,便是去美術樓裡學畫畫,順便聽一些關於蘇嶽以前的八卦。
她樂此不疲,一顆心全然系在了蘇嶽的身上,目光追隨着蘇嶽去了他曾經去過的所有地方,鄭大和還記得許綰在電話裡興奮地說:“我在比賽中看見蘇嶽的名字了,他那幅畫好漂亮,你說等到決賽的時候,我能不能也投上一票啊?”
鄭大和當時尷尬地看着手機,嗓音帶着幾分沙啞,告訴許綰:“你既然這麼開心,爲什麼不直接打蘇嶽的電話告訴他?”
許綰並沒有降低情緒,反而說道:“我打了一遍,沒人接,他應該在忙着畫畫吧,我怕我會吵到他。”
鄭大和想告訴許綰,蘇嶽並沒有畫畫,他和他父親一起去了美國,那邊有一個大客戶,他們需要帶着合同親自去簽約。他還想告訴許綰,蘇嶽參加繪畫比賽的那幅畫,是他兩年前的作品了,但是這些話,他都不知如何說出口。
這樣的改變,漸漸侵蝕着蘇嶽和許綰的生活,生活或許就是這樣,越是煩心,越能體會不易的快樂,越是安心,便能延伸越多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