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師姐,宗主讓我請你過去一趟。 ”
香兒自己都不記得在無心谷外等了多久,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牽絆讓她每日都想到無心谷來,可偏偏這座無心谷就像無人谷一般,安靜地讓人心生不安。
依依不捨地隨着傳話弟子離開無心谷,末了還轉頭看了一眼這安靜的谷口,依然沒能見一眼宮老,也沒能看到葉煌。
殊不知,這一別,竟是物是人非。不但錯過了與宮老的最後一面,連她的葉煌也已徹底改變。
香兒滿懷心事地隨着傳喚弟子到了宗主議事廳。
“這裡在開長老會,誰讓你進來的?”看到推門而入的香兒,莫書霞不滿地皺眉問道。
“不是宗主傳我嗎?”香兒無辜地說。剛纔那位師妹也太壞了吧,竟然開這種玩笑。
“別看了,是我叫她來的。”淡定的聲音從香兒身後傳來,一黑袍白髮的老者緊隨着香兒進入。
原本正在熱鬧議事的宗主大廳,突然變得鴉雀無聲。這是什麼情況?八個太上長老一個不落,全來了!
“原來是太上長老,弟子莫書霞拜見幾位太上長老!”莫書霞實在不明白今天是吹什麼風,居然把幾個不問世事的太上長老給吹來了,一個都沒落下!看莫柳師叔的口氣,似乎來者不善啊。
原本這大廳里正在召開一年一度的藥宗長老會,宗主長老各門門 主和主要負責人一個不缺,如今隨着莫柳等八位太上長老的到來,當然還有香兒這個被臨時喚來的,顯得格外熱鬧了點。
“宗主大人。我們聽說她是您的女兒,想跟您確認一下是否真有此事?”莫柳直視莫飛雲問道。
“當然,此事全藥宗都知道。”莫飛雲斬釘截鐵地答道。
“此話當真?”衆人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莫柳已經一邊說着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用手抵住莫飛雲的後心經脈。
他這是要造反?竟然敢就這樣挾持宗主!
“莫柳師叔,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藥宗可沒有太上長老對宗主下手的先例!”莫書霞冷着一張臉說道。
“各位太上長老難道就眼睜睜看着莫柳對宗主不利?”莫風卯問道。
一時間大廳裡的氣氛劍拔弩張,特別是幾位長老大有與莫柳一拼的架勢。
“莫柳師弟,你這樣做似乎不妥吧。 ”其中一位太上長老終於發了話。
“各位誤會了,我並不想對宗主怎麼樣,我只是想驗證一下,宗主是否還是處子之身罷了。”莫柳聳了聳肩說道。
“什麼?!”
這。這也太奇怪了吧,人家這麼大的女兒就在你面前,居然還會是處子?
香兒突然有一種很不好地預感,雙眼直直地盯着形色尷尬的大長老莫書霞和宗主莫飛雲母女倆。
“羅師兄,不信你自己摸。”莫柳一邊說着一邊丟小雞一樣把莫飛雲一把丟到太上長老之首羅鳴身邊。
羅鳴一把接過宗主,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人都在手上了,自然要驗個明白。況且只是用真氣查探對方經脈,也不是什麼大不敬的事。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羅鳴。
答案根本就不用說,都寫在他臉上了。果然是處子嗎?那這個所謂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
“你爲何要騙我們?”
幾個太上長老不信,逐一驗了莫飛雲的脈,這回不由他們不信了。
長老們就算不信莫柳,可這麼多太上長老都驗了。由不得他們不信。
“宗主,這是,爲何?”二長老莫風卯問道。
“宗主,您爲何要騙我們?”七長老莫書梅也跟着問道。
“宗主。”幾位長老同時問道。
這件事。他們覺得好痛心。那個被他們像親身女兒一樣疼着尊敬着的宗主居然騙了他們,還是宗主繼承人這樣的大事。宗主竟然想要培養一個非莫家人當下任宗主,這是出賣藥宗啊。
莫飛雲只是抿着脣。一言不發。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這麼做的。”莫書霞突然開口。“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但我們不會像任何人解釋,我們母女無愧於藥宗。你們要怎麼處罰,請便。但是,這一切,與雲香無關,她一直都不知情,這孩子是無辜的。”
香兒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彷彿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原本她珍視的親情和幸福,居然在一瞬間變成一個可笑的謊言。
娘是處子之身,那我又是什麼?
“與她無關?好一個與她無關。雨涼門主,你們當初在丹谷中可都親眼看到雲香的夢境,那可是神丹境!莫飛雲,我問你,神丹何在?神丹可是已被她吃了?”莫柳不依不饒地說道。
衆人的眼光再次齊刷刷看向莫雨涼,神丹可是藥宗的支柱,神丹被吃是多大的事啊。
莫雨涼臉色刷白,還是點頭承認。
“神丹自然在神丹閣。”莫飛雲看了一眼衆人,終於開了口。
“我不信。誰都知道神丹向來被你帶在身邊,你今天若拿不出神丹,又怎麼證明神丹沒有被吃?”莫柳太上長老似乎鐵了心對付宗主,得理不饒人地追問道。
“信不信隨你,要開神丹閣請走正常手續,今天也不是神丹閣開啓之日。若是所有長老都同意開神丹閣,十五月圓之夜我自然會開啓神丹閣。”莫飛雲說道。
“哼,狡辯。”
“不信你自己去開啊。”莫飛雲冷笑道。
“你,你,不就仗着自己有宗主傳承嗎。”莫柳氣的牙癢癢,可他也確實沒辦法,整個藥宗也只有莫飛雲一人能開啓神丹閣,而且神丹閣也確實有非十五月圓之夜不得開的規矩。
“還記得我是宗主就好。莫柳師叔祖,您雖然是太上長老,但是也不能對宗主不敬吧。是,我欺騙了你們我甘願受罰,那您呢?是不是也要一起受罰?”
“哼。小丫頭牙尖嘴利。我就自罰閉關十年不出又如何。”莫柳說道。“那你們母女呢?幹出這等欺師滅祖的勾當,是不是也要到祖先牌前呆幾天?”
“去就去。”莫飛雲冷笑出聲。
“宗主莫飛雲欺瞞宗門妄圖將藥宗基業傳與他人之手,已不適合再擔任宗主之位,即日起罷免其宗主位,宗門事務交二長老代爲處理。宗主、大長老和雲香一起請到宗陵,等候發落。至於莫柳師弟,對宗主不敬,那就依你自己的意思,罰十年不得出谷。”太上長老中另一位莫家宗親莫鬆嘆了口氣說道“幾位以爲如何?”
“莫鬆師兄言之有理。”
“理當如此。”
“此事疑點頗多,還需待查。先關着也好。”
“就先這樣吧。”
對於這些個長老太上長老的扯皮,香兒根本就沒有理會,也沒有心情理會,若她只是個沒有修爲的普通女子,恐怕早就在得知自己又沒有親人的時候氣昏過去了,可偏偏她修爲深厚連昏過去都做不到。
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疼了她十幾年被她稱作師傅被她當做祖母的人,瞬間變成利用她欺騙她的人,那個她歷盡千辛萬苦不惜以色事人救回的母親,居然根本和她就沒有半點瓜葛,這種揪心的疼痛,讓香兒恨不得將這天地都攪亂。
迷迷糊糊地跟着莫書霞、莫青蟬關入所謂的祖宗陵,其實就是關押宗門有身份犯人的地方,說好聽點是讓你到祖宗陵前懺悔,其實就是軟禁,而且這一禁搞不好就是一生。
“香兒,你別嚇唬師傅。”莫書霞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香兒,這孩子表現的太平靜了,靜的有些可怕。
香兒輕輕甩開莫書霞的手,用陌生的眼光看向這位她敬愛了十年的師傅。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香兒的詰問一聲比一聲響,最後一聲已經達到攻擊靈魂的程度,莫飛雲修爲本就不高,竟然被香兒最後一聲不自覺夾雜着的魂音擊給擊地內傷,哇地一生,吐出一口黑紅色血液。
香兒還是不忍看到她曾經的娘受苦,停止了發泄,又開始喃喃自語。
“爲什麼你們要認我,爲什麼你們要給我親情,爲什麼現在你們又要把它從我身上收回?”
“爲什麼明知道你不是我的母親,我還是會關心你?爲什麼你偏偏是我最尊敬的師傅?其實我什麼都不是,是不是?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心裡有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十六歲生日那晚,有個自稱天機的人說“你不是人。”
莫書霞聽得一陣心酸,眼淚忍不住滾了下來,
“孩子,你永遠是我的孩子。”莫飛雲伸手摟着香兒的肩,想要給她安慰,偏偏顯得如此無力。
“香兒,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你依然是我最疼愛的七弟子。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對你的疼愛沒有假。”
香兒只是覺得心很冷,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開來,那些灰暗的不知道該屬於誰的記憶紛涌而至,大多數都是寂寞,千年的思念和寂寞,說不清的哀涼。
莫書霞心疼地看着香兒灰敗的臉色,知道這一次傷的最重的還是她,若走不出這個心結,真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入魔。
莫書霞忍不住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可偏偏香兒現在最不信任的人恐怕就是他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