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有云的洞察術?
紅箋心中一動,問道:“師祖,連金大長老對洞察術都非常推崇,難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抵禦?”
孫幼公默然,停了好一陣兒方道:“井白溪是元嬰修爲,若有辦法可以對抗洞察術,他不會不用。不過也難說得很,人家說不定早就捏到了他的把柄,只等着來這麼一下,是不是那洞察術除了季有云誰又知道。”
“師祖,大師伯……他現在在哪?”自出事以後,紅箋就再沒見過井白溪。他的弟子中少了兩個金丹,其他的人也紛紛開始閉關,大師伯這一支算是在丹崖宗徹底沉寂了。
“水長老已經帶着他去煉魔大牢那邊了,水宗明親自去,一定會將事情查問得清清楚楚。”
紅箋明白師祖爲什麼這麼說,水長老水宗明,赤輪峰的元嬰後期大修士,乃是師祖和宗主凌虛子的師弟,爲人公正嚴明,數百年一直掌管宗門法度,有他親自出馬,難怪師祖這麼放心。
紅箋迫不及待地想趕緊擺脫水下那隻妖獸對自己神魂的控制,她接連試了許多辦法,卻始終感覺不到孫幼公口中的島嶼,若不是師祖修爲高深不受干擾,那大約他的聲音也傳不到自己耳朵裡。這不由叫她想起當日宗門秘境中那長達二百多年的迷夢,同樣都是神魂被外力影響控制,身陷其中怎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幻?
孫幼公見狀指點道:“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你越是瞻前顧後患得患失,越是無法抵抗。”
紅箋試着排除它念,可這又不是入定修煉,她看見青天碧水間空空如也,感覺的到腳下漾起的那些浪花,甚至臉頰手臂都沾染着霧的微涼。以她的修爲和歷練,只憑意念便想看破元嬰妖獸的幻境又談何容易?
孫幼公也覺着有些爲難她,嘆道:“看來以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打破它。不要緊,盡力試試,就當長點兒見識吧,若是你大師兄在,這妖獸當迷惑不住他。你還太年輕,既不豁達也沒有什麼執念,有時候太聰明反到容易被控制。”
執念?紅箋當然有,宗門秘境裡就是因爲她對父母親念念不忘才陷入迷夢中那麼久。自那以後紅箋想起父母不再有沙漠旅人渴望水的焦灼迫切,這是她那次宗門秘境試煉很大的一個收穫。
可爲什麼師祖卻說對修煉極爲有害的執念可以用來抵抗這妖獸的法術?
紅箋是個極善於思考的人,這個問題不用求教孫幼公。她靜下心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打個比方,妖獸的法術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弄着她的神魂往東往西,她若有大師兄那樣的金丹修爲,道心堅定。隨你如何我自巍然不動,那這法術迷惑不住她,這是正途;而她現在修爲達不到,還可以另闢蹊徑,以強大的執念去對抗,你叫我想眼前看見的是山是水。我卻滿腦袋的都是恩仇嗔怨,這也是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
她想明白了此節,便開始努力地去想當年送自己上丹崖宗時父母是什麼樣子。
有意地加深執念。只怕孫幼公也未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提點會叫紅箋做出這種與修煉大道相悖的事,但紅箋心中不知爲何卻有一種火燒眉睫的迫切。
未知的命運似在耳畔喃喃低語,催促她趕緊找到一種辦法,哪怕飲鴆止渴,也要看破幻象。將神識掌控在自己手中。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紅箋有些失望。不知是不是因爲心中的執念不夠強烈。這個辦法並不好用。
孫幼公寬慰她道:“還是修爲太低,不用着急,先想辦法築基。現在我將這隻妖獸抓上來,叫你看看它以幻境藏起來的這座島。”
說罷他開始施法,遠處海面一陣劇烈搖晃,正在那海水中分,“嘩嘩”流向兩側之際,孫幼公突然神色微變,中途停下了手。
這個時候紅箋依舊沒有放棄,還在抓緊最後的機會,突然她覺着神識一陣輕微的震盪,好似突然戳破了一層窗戶紙,足下傳來腳踏實地的感覺,眼前幻象如冰雪遇火瞬間消融。
她“啊”地一聲輕呼,師祖所說的小島在她眼前露出了真面目。
紅箋驚喜道:“師祖,師祖,我出來了。我看到了島!”
她心情雀躍,抓着孫幼公的手臂搖了搖,師祖纔剛剛施法,法力未達海底,自不是他將妖獸的法術打斷,那就定是自己的應對有了成效。
孫幼公卻沒有理會小徒孫的興奮,由着紅箋拽住了衣袖搖晃他的身體,面露凝重之色,盯着紅箋看不到的遠方,突道:“遠處不知出了什麼事,剛纔氣流劇烈碰撞,影響到了咱們這裡,將那妖獸的幻境打破,你自然便出來了。”
紅箋被孫幼公一盆涼水澆下,頓時一醒,孫幼公如此表情,顯然此事非同小可。她怔了怔立時抓住關鍵:“師祖,是有高手在施法?”
孫幼公皺眉道:“只怕還不是一般的高手。”
紅箋心中一跳,師祖本身的修爲就是元嬰後期,能得他如此鄭重稱一聲高手的,豈不是隻有三位化神?
便在此時,東北方向海域突然“轟隆”一聲悶響,像打了聲雷,這次紅箋也明顯感覺到了四周靈氣在飛快流動,她的臉色也變了,這強大的法力已經堪比不可抵抗的天地威能。
紅箋擡頭向師祖臉上望去,趕緊鬆開了師祖的袍袖站直了身體,她還從未在孫幼公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
孫幼公顧不得多說,匆匆吩咐:“你呆在這裡,自己小心。師祖去瞧瞧。”
說罷他丟下了紅箋,一個人連飛行法寶也未招,騰身躍入海水中,他去勢極快,向着出事的地方几個縱躍,便變成了一個海浪上的小黑點兒,接着消失了蹤影。
紅箋獨自留在小島上,憂心忡忡地望着孫幼公的去處。
她只是一個還未築基的小小練氣弟子,被獨自丟在靠近“天幕”的無盡海深處,這附近出沒的都是強大的妖獸,此時任何一隻妖獸路過,估計着只是甩甩尾巴,她的小命就必定葬送。
但這個時候這附近海域卻安靜得很,連水底那隻實力堪比元嬰的妖獸也不再作怪,只有亂流忽強忽弱,東北方向交手的到底是什麼人,對妖獸竟有如此之強的震懾?
過了一會兒,不見孫幼公回來,紅箋擔心不已,在小島靠東北的一側找了棵樹飛身躍上,手搭涼篷向出事的地方眺望。
“轟隆”,又是一聲雷,比方纔的那聲近了一些,連天色都變得有些昏暗。
接着自風雲之中隱隱傳來了一聲尖嘯。這一聲尖嘯傳到島上來已隱隱約約聽不分明,可偏偏卻像一把利刃猛然刺入了紅箋的識海。
紅箋只覺眼前突得一黑,“撲通”一聲便從樹上跌了下來,結結實實摔在沙地上。
她沒有就此昏過去,劇烈的疼痛已經令她無法站立起來。
紅箋努力了一下復又跌倒,兩手用力按住雙側太陽穴,在地上打了個滾兒,忍不住呻吟出聲。
這是怎麼了,撐不過去了嗎?紅箋掙扎着將手伸進乾坤袋,摸出一顆“月華丹”塞到嘴裡嚥下,隨手在鼻子下一抹,滿手都是殷紅的鮮血。
紅箋心中駭然,雖然知道用處不大,仍堅持着撕下兩塊衣襟塞住了耳朵。
風越來越疾,島上竟有飛沙走石之勢,這會兒“月華丹”發揮了作用,紅箋噁心稍止,連滾帶爬到了岸邊,一頭扎進海水裡。
水中的靈氣還未開始像島上那般紊亂,紅箋順利運轉了那治療神識的無名功法。
就在這時,紅箋覺着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龍吟。
“龍影輕車”!紅箋在水中呆不下去了,難道這幾乎要了她命的力量來自於本宗化神金東樓?
稍見好轉紅箋便自水中探出頭來探看究竟,東北方向悶雷一聲接着一聲,灰暗的天際陡然一亮,幾道光影如流星雨般劃過高空,四散墜落。
紅箋不明究竟,只覺着璀璨奪目之極,其中有一道光直奔這邊而來,越來越近,近到紅箋隱約看到了其中龍的形狀,這時海里突然冒起一個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登時便將疾衝而至的那道光截住。
巨大的殺意溢向四面八方,隨着滔滔流水瞬間便到紅箋藏身之地。
紅箋火燒屁股一樣自水中蹦出來,逃上岸。她心中叫苦不迭:“不管交手的一方是不是金東樓,自己這條小命眼看着是要交待了。”
此時卻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兒由出事的地方貼近浪端正飛快地奔小島而來,近了,正是孫幼公。他目的明確,很快距離着紅箋不過十餘丈遠,他沒有降落,而是大袖一揮,一下子將紅箋捲了過去,二話不說放出飛行法寶,便往西北方向飛去。
紅箋靠近孫幼公,頓覺一股無形屏障將自己護住,受傷的神識壓力大減,不由鬆了口氣。她心有餘悸回頭望望,忍不住問:“師祖,出了什麼事?”
孫幼公面沉似水,全部心神都用在逃命上,匆匆道:“金師叔中了刑無涯的暗算,倉促不敵,連元神化身都未能逃掉。咱們需得趕緊回宗門報信,好叫宗主有所應對。”
紅箋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剛纔那一幕,竟是本宗化神金東樓不幸殞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