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劫雲已漸漸散去,天幕的光輝映得史夜身上忽明忽暗。
自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之後,史夜伸手入袖,看那樣子是習慣性地要掏丹藥,紅箋冷冷望着他沒有阻止,以史夜現在的狀態,再服丹藥無異於飲鴆止渴,自尋死路。
史夜手頓了頓,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面容扭曲了一下,掏出來的卻是一張符籙。
史夜擡手將符籙祭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將他從頭沐浴到腳,與此同時,一旁的榮華藏也掙扎着往紅箋頭上祭出了一道符籙,兩道符籙效果相同,都是提升修爲用的,之前紅箋和史夜拼鬥那一場,作用在史夜身上的符籙太多,紅箋沒有工夫一一細看,此時親身體會,這種感覺竟是頗爲熟悉。
紅箋驚奇地看了擡頭看了一眼,“大造化符”?
一時間她想到了很多,符圖宗和符陣部的關係,還包括丹崖五峰上那座至今沒有人能解開秘密的符圖塔。
不過現在不是弄清楚這個的時候,沒有了丹藥,史夜功力銳減,再看對方有榮華藏爲她加持符籙,一時更覺惱恨,身上青芒微動,三件攻擊法寶齊齊被他催動,直奔紅箋襲來。
山洞裡充斥着各色霞光瑞彩,一尊金甲天神突然現身虛空,睜開了雙眼,雙臂揮動巨大的金刀向着紅箋呼嘯劈落。兩條長龍自史夜身後飛出。一左一右將紅箋團團圍住,又來了,經過上次一戰。史夜好似找到了對付紅箋的訣竅:那就是用各種高階法寶砸死對方。
紅箋錯步閃身,“幻空相”!
兩條長龍絞了個空,支撐山洞的法陣遭到徹底破壞,一時山搖地動,再加金甲天神一刀深深斬入地下,“轟隆”一聲巨響,巨石橫飛。整座山峰隨之傾倒,重逾千鈞向着山洞裡的四個人壓了下來。
紅箋祭出“錦魄”。幫着夏不降擋了擋,叫他趕緊護着榮華藏撤出去。
山崩地陷中,史夜那衆多的法寶無疑叫紅箋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此時那金甲天神不過將手一擡。就輕鬆爲史夜撐起了一片天地,紅箋全不顧那些飛撞在身上的巨石,瞬移過去,將手向着金甲天神虛招,“萬流歸宗”!
史夜本是木靈根,修爲處在即將突破化神的關口,已經窺到了真元在五行間轉換的奧妙,驅動這金甲天神用的是金系真元。
隨着紅箋“萬流歸宗”出手,那天神身披的金光登時便黯淡了下去。緊跟着整座神像化爲流光泡影,上方的山石轟然墜落。
與此同時,史夜操縱的兩條長龍合二爲一。巨大的龍頭髮出一聲長嘯,張牙舞爪撲向紅箋,紅箋帶着吸來的金系真元全力還擊,雙掌平推,“翻天相”!
兩道耀眼金光悍然相撞,直接將倒塌下來的山峰由中分成兩半。一半亂石向着周圍飛出去,另一半被推向了天幕。就此消失不見。這一座高山幾乎是瞬息便被兩人夷爲平地。
先前厚重的劫雲已然散盡,交手的雙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紅箋這才意識到山外邊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受“天道令”召喚,來的不但有餘下幾個受“祛邪符”控制的“上仙”,也有像夏不降這樣的各部宗弟子。
一發現是宗主史夜遇襲,人羣便有些鼓譟,史夜若是有個閃失,凡是種過“祛邪符”的全都性命不保,幾個帶頭的緊張地盯着戰局,向着紅箋這個外人逼近過來。
榮華藏傷情頗重,夏不降寸步不離地護着他,環顧四周,不禁憂形於色。
史夜張嘴欲叫,紅箋驀地伸出左手,牽動了他的攻擊法寶往旁側一引,右手疾點,“心劍”的金光已經到了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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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夜駭然,哪裡還有空閒指揮旁人,雙手齊揮,眼前“咚”地一響,他的一件頂階防禦法寶被“心劍”穿透,失去了光華,好好一件寶貝就這麼毀了。
這時候榮華藏已經搶先開口:“快把破解‘祛邪符’保命的丹藥,給你師伯師叔們發一發。”
夏不降應了聲“好”,也不管幾位“上仙”能否爭取,是不是要跟着史夜跑到黑,只管以真元捲了紅箋費盡心思煉出來的丹藥,以迅雷之勢每人塞了一顆。
聽說是保命丹藥,絕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識接過。令他們駭然的是,與史夜交手的那女修分明佔了上風,史夜若不是被對方壓制的沒有還手之力,怎麼可能任由榮華藏師徒把丹藥送出來。
這丹藥怎麼是榮華藏拿出來的,丹鼎部壤駟玉呢?
史夜分外狼狽,踉蹌兩步,大喝了一聲:“你們敢!”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悶響,一個接了丹藥還在猶豫着吃還是不吃的“上仙”腦門上炸起一團血霧,吭都未吭一聲,屍體僕到於地。
幾乎是同時,史夜胸口受到一記重擊,悶哼了一聲,嘴角滲出血來。
如此一來,他那一記殺雞駭猴不但沒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促使着衆人面無人色,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趁他注意力轉向紅箋,毫不猶豫將丹藥吞下。
榮華藏明着造反,史夜卻拿他毫無辦法,這豈不是恰恰說明了榮華藏的丹藥好使?
史夜大吼了一聲,眼下這處處受制於人的滋味他從生下來就不曾嘗過,忍無可忍之下不再顧忌,拼着又毀掉一件防禦法寶,取出顆丹藥吞下腹中。
“小心!”夏不降見狀大聲提醒。
史夜兩眼赤紅,身上涌起一股異樣的氣息,一時間修爲飛快提升,很快又臨近了元嬰圓滿衝擊化神的關口。
他身上真元鼓脹,好似怎樣也用不完,滿頭長髮在腦後肆意飄舞,目光陰鷙,信手點出一件防禦法寶,擋住紅箋的法術攻擊,身形一晃,主動接近到紅箋數丈之內,兩手虛張,惡狠狠向着她身上抓去。
史夜到不是昏了頭,忘記紅箋乃是強體“不屈”境,他突然近身相搏,乃是有別的用意。
他發現與他做對的這女修所修功法十分厲害,不但學貫苦修、殺劫二部,她既是方、秦二人之女,“萬化生滅功”只怕也是會的,這也到罷了,最叫人驚懼的是她還學了大難部的功法。
但凡元嬰在真元運用上都有弱點,而經過史夜連番觀察,對方所差的就是還不能轉化吸收火系真元,換言之,離了防禦法寶,她對火系法術束手無策。
雖然史夜對火系真元的轉化也不過略窺門徑,但隨着他此時修爲大幅提升,叫紅箋吃個大苦頭,他自忖還辦得到。
史夜突然迫得這麼近,就是要叫紅箋來不及調動“錦魄”、“若缺”,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紅箋之際,掌心突然躥起兩道明晃晃的赤焰。
事起突然,紅箋確實沒有料到,她手上法訣打出,“錐心相”已然擊中了史夜,不過史夜除了身子微晃,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而她這邊“萬流歸宗”收不了火系真元,剎那之間陷身火海,護身的真元罩直接破碎,只能靠肉身硬抗。
“不屈”境對上赤焰真火,紅箋只覺身上傳來一陣巨痛,連累得腦袋裡跟着一暈,施展瞬間挪移竟未能成功。
圍觀衆人齊聲驚呼,紅箋實未想到史夜施展出來的火系功法竟如此厲害,她踉蹌着向後退出數丈,驚見史夜掌心躥起的火焰不但未熄,反而越燒越旺,很快將他整個人裹住。
史夜長聲慘叫,他顧不得再與紅箋拼鬥,在熊熊烈焰中拼命掙扎,試圖施展出水系法術來逃過這匪夷所思的折磨。但是做不到,此時燃燒的火焰已不再是他最早釋放出來的火真元,身內長期積累的丹毒助長了火勢,這火早已轉化爲水澆不滅,土隔不絕的異火。
紅箋退後兩步,抿緊了脣,冷冷望着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老話:“自作孽,不可活!”
史夜此時的慘狀震懾住了適才還蠢蠢欲動的“上仙”們,他在烈焰中翻騰,在泥土碎石中拼命打滾兒,試圖能令自己身上的火小一點。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史夜還在發出一聲聲野獸瀕死般的哀嚎。
沒有人上前,他身上的火越燒越烈,整個人成了個明亮的火球,突然那火球自地上彈起,向着天幕疾撲而去,慘叫聲戛然而止。
隨即四周“砰”“砰”連聲,除了先前發作過的榮華藏,所有活着的“上仙”一個也未能倖免,身體不一定在什麼位置便爆開個大洞,好在丹藥護住了要害,雖然俱都腿斷胳膊折的受傷不輕,將養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如初。
史夜死了,“祛邪符”這道套在衆人脖頸上的枷鎖以這種方式順利摘除,對此界絕大多數的人而言,這場看不到盡頭的人生噩夢終於醒了。
史夜以這種方式撞死在天幕上,他一身法寶只剩下兩件,先前便插在天幕上用來修煉的“自在聚靈索”和“天道令”。
隨着史夜身死,“天道令”易主,結界破碎,結界中的幾百人出現在了無盡海中。
紅箋看看這各色人等,罪魁禍首死了,餘下這些無名天道宗的弟子處置起來也不是快刀斬亂麻就能搞得定的。
“榮前輩,你受累安置一下他們吧,抓緊時間,等處理完了,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趟丹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