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逃?”紅箋大聲道。她到不是質疑殷正真,而是真心求教,別怪人類修士對上妖修這麼沒用,上來就想着不戰而逃,憑她先前同殷正真、費真人打過的那些交道,傻子纔想留下來拼命呢!
殷正真已經同金夫人交上了手,聽到紅箋問他,攸地退出數十丈遠,側頭衝“陰陽蠱花鏡”的方向叫道:“衝出去,這裡離天幕不遠!你們那聖魂呢,喚出來一起!”
金夫人並不容他多說,合身撲上,她雖然化形爲人,有些原身的習性還是難以完全改掉。此時她法術的威力比原來成倍增強,五指成爪半空一張,便有許多道金芒帶着“嗤嗤”銳響,鋪天蓋地向殷正真襲去。
紅箋不答,石清響這般情況,別說招不出魔魂,就算僥倖招出來他也無法控制。
衝?往哪裡衝?是跟上殷正真還是另尋別的出路?
殷正真說得不錯,這裡離天幕很近,只要衝破三隻化神妖獸的封鎖,重新回到無盡海上,對她和石清響而言就相當於逃出了生天。
事實上她也沒有太多選擇,殷正真深諳空間法則,知道要離開這古怪結界必要自此處的三隻妖獸身上尋找突破口,他轉了一圈之後對上金夫人,未嘗不是因爲看金夫人只是化神初期,先撿軟柿子下手。
如此老怪物龍大師自然就盯上了“陰陽蠱花鏡”,對手只是兩個元嬰,最厲害的手段又是迷惑,龍大師可算心裡有了底,鼓足了勇氣冒出來,“嘿嘿”一笑:“小傢伙們的法寶還挺有意思,來看我老人家的手段!”
他鼓起腮幫子,衝着“陰陽蠱花鏡”猛然吹了口大氣,紅箋但覺空間之外狂風驟起。黃燦燦漫天沙土,哪裡還有什麼殷正真、金夫人,更不用說位於半空的老和尚。
紅箋暗叫“糟糕”,她閉關這兩年。姜夕月百般討好,終於得了寶寶獸別眼相看,這次出來紅箋見徒弟和寶寶獸打得火熱,就把寶寶留在了無名天道宗,誰知竟會遇上化神期的幻境。
不等紅箋尋找出路,便覺“陰陽蠱花鏡”猛地一顫,一條看上去十分兇猛的巨龍正盤踞在法寶之上,巨大的陰影壓得紅箋有些透不過氣,黑色的龍爪踩上“陰陽蠱花鏡”,長長的尖鋒泛着幽寒的光。
她心中默唸:“這都是假的!”但“陰陽蠱花鏡”此時正承受着攻擊無疑。紅箋的防禦有些撐不下去,只得祈禱那龍大師不是土、火兩系,胡亂跟着感覺施展了“萬流歸宗”。
還好,眼前混沌的幻象消除了一些,老怪物是個水系妖獸。
她忙着對敵。只得暫時鬆開了石清響。
石清響的情況看上去很不好,歡喜、悲傷、憤怒……到後來,帶有記憶畫面的靈魂殘片在腦海裡閃現太快,以至他來不及體會到其中蘊含的情感,只能目光茫然地望着外邊那條巨龍。
偶爾的,當混亂糾結的魂魄恰好碰上正確的位置,他會有瞬間清醒。
石清響緊咬着脣一語不發。他在竭盡所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
龍息席捲,龍爪飛揚,風雲變色,天崩地裂。
紅箋對上化神後期的幻境,“萬流歸宗”再是神奇也不過多堅持了片刻,扭轉不了乾坤。“陰陽蠱花鏡”在對方強大的攻擊之下很快發出“喀喀”脆響,陰陽兩鏡分崩離析,如同兩團泡影被巨龍以尾巴接連抽中,紅箋和石清響直接自空間裡跌了出來。
自從得了“陰陽蠱花鏡”,兩人還是第一次如此狼狽。
身陷滿天幻象。紅箋左手緊緊扣住了石清響的右手手腕,或生或死,再沒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四面八方傳來龍大師得意的笑聲:“投不投降?”“陰陽蠱花鏡”已破,他覺着這兩個年輕人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紅箋一語不發,她帶了個大活人自空中跌落,衣袖一揮,便將四周密密麻麻飛來的金色氣刃盡數收走。
她要往天幕的方向強行突圍,折騰了這麼久,對於哪邊是西,紅箋其實不是很有把握,但幻境之中最忌猶豫,稍一辨認她就頂着巨龍的攻擊頭也不回硬衝下去。
攻擊鋪天蓋地,可能是假象,但更可能是真的,紅箋不敢稍有大意,龍大師是化神後期,攻擊再是不堪,她不腐境的肉身也硬抗不起,只能視情況先將最兇險的化解掉。
巨龍吐息,一道金色氣流直衝而至,噴向石清響後背。
紅箋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腰往懷裡一帶,“錦魄”疾飛而出,擋在了中間。
一剎那間“錦魄”赤紅似火,簡直像是快要燒着了一樣,紅箋暗道僥倖,那老妖怪不知動用了什麼法寶,鬼鬼祟祟發出一道熾熱的火系功法,幸好被她及時擋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只這一走神,巨龍的尾巴狠狠拍在紅箋脊背上,她身體巨震,向前一衝,撲倒在石清響懷裡,受這一下緩衝,紅箋撐住了未倒,咬着牙回手便是一記“心劍”予以反擊。
這是兩記會要命的攻擊,其它氣刃鍼芒多如牛毛,紅箋來不及應對,只得以真元開啓護罩硬生生擋住,再不成便靠着敏銳靈活的身體閃躲。
兩人一路如同經受千刀萬剮,身上衣裳還稍有防護作用,此刻也全不頂事,片片縷縷,如蝴蝶般飛舞破碎,點點血花隨即便被狂風沙暴捲走。
龍大師聲音有些驚詫:“真不要命了?”
衝出結界的路好似永遠沒有盡頭,兩人還是第一次這麼疲於奔命,幾滴血珠飛落在紅箋面頰,她沒有空擦乾淨,口鼻裡泛起的也都是血腥氣。
龍爪如影隨形抓下,刺破真元護罩,“咔嚓”一聲,在紅箋背上響起金石撞擊之音,紅箋站立不穩,往前一個踉蹌將石清響帶倒,兩人在黃沙間滾作一團,她噴出的呼呼疾喘打在石清響臉頰脖頸間,不知是誰的血蹭了兩人一臉。
石清響瞳仁一縮,目光中閃過霎那清醒。
一路上他其實已經試過許多次了,怎麼能控制自己,抓住這如同白駒過隙般的機會,這一瞬間他腦袋裡比明鏡還要清楚,可是每一回,不等他默數到三,意識又會飛快墜入混沌。
這一次,生死一線,他迫切地想要多撐上一時半刻,哪怕只夠他施展一個法術也好。
石清響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臟驟縮至痠痛,暗暗向天祈求:“願用一世糊塗,換這片刻清醒……”也許是濺在紅箋臉上的鮮血刺激了他,他大瞪了眼睛,竟然維持住了神智清明。
巨龍疾撲而下,石清響手臂用力,按住了紅箋,不叫她相護,紅箋驚詫擡頭,這一時刻,她只看到石清響的兩眼明亮驚人。
“砰”!巨龍的尾巴毫不客氣抽在石清響身上,驚人的力道直將他連同紅箋一起掀了起來,遠遠摔出去,石清響只覺巨痛襲來,眼前一黑,但叫他欣喜若狂的是,他竟然還能思考,還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輕輕舒了口氣,側頭向着紅箋的方向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於此同時,他擡起未同紅箋相握的那隻手,向着左前方斜刺裡打出一道法訣。
“光陰箭”!他終於把他最擅長的法術發了出去。
這是他同紅箋被困幻境以來發出去的第一道有威脅的還擊,硬受巨龍一擊,他立時便判斷出了攻擊來自何方,他以這道“光陰箭”爲紅箋指出了龍大師藏身的準確位置。
紅箋發出一聲長嘯,“長河落日”、“心劍”……她會的諸般法術夾雜着憤怒的烈焰緊隨“光陰箭”,向着那處虛空瘋狂傾瀉。
元嬰期的法術對上化神後期能起什麼作用?她心中酸楚,顧不得還處在巨龍爪下,抓起石清響便往那處衝去。
說也奇怪,如此一來,那條巨龍沒有再度攻擊二人,而是發出一聲尖鳴,突然在半空四分五裂,消失無蹤,紅箋一路衝下去沒受什麼阻礙,黃沙風暴的幻境也開始出現裂縫。
紅箋衝過去沒有遇上龍大師,她抱緊了石清響,一路疾奔,不知過了多久,心中微動:“老怪物是個膽小鬼,他被適才的一通攻擊嚇住,逃之夭夭了。”
論真本事,這結界裡剩下的五個化神她誰也打不過,更不用說,這時候應該先救石清響。
衝出去,離開這鬼地方!
紅箋打定主意,毫不猶豫轉而向西。
龍大師雖然逃了,她的周圍還是迷霧重重,聽不到別處鬥法聲,也見不到殷正真、費真人幾個。
石清響已經陷入昏迷,紅箋深吸了一口氣,運轉真元,“補天律”離體而出,在前方散發着乳白色的光芒,紅箋飛,它也飛,始終指引着去往天幕的方向。
大約一刻鐘之後,紅箋抱着石清響衝破結界,出現在距離天幕只有半里之處。
不管道修還是魔修,對天幕都有一種深深的畏懼,只有“補天律”在手的紅箋纔會將它當成庇護之所。
明知附近應該渺無人煙,紅箋還是放出神識察看了一番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她皺緊了眉頭,當務之急是想個法子趕緊救治石清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