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聚魂燈”毀了,石清響的魂魄不知如何,紅箋只覺腦袋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瞬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法器壞掉的時候正捧在石清響手上,變故突生,誰也沒有預料到,隨着“明心聚魂燈”騰起熾熱的氣浪,金大師設下的法陣當即被引爆,強橫的真元風暴衝破了那道無形障礙,盡數轟在了石清響的胸口。
相較石清響因爲一時失神,全身上下被爆炸後遺下的黑霧灰燼席捲了個正着,反應更大的竟是龍大師。
爆開的法陣上繫着這老妖怪的一縷元神,對他而言這一下的損失幾乎抵得上一個元神化身,龍大師因爲膽子小,向來是藏身在重重幻陣後面,幾千年下來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
法陣爆開的瞬間,他幾乎以爲自己真身也要跟着完蛋了。
若不是化作了人形,他肯定要將兩片硬殼牢牢閉合,而現今直嚇得他鬍子都飛起來,失聲尖叫,連瞳仁都縮成了小小一個黑點,哪裡還顧得上冒出紅光繼續誘惑紅箋和石清響。
龍大師好歹是化神後期,他這一失了控尖叫,不要說紅箋受不了,就連打算衝上來叫他快些閉嘴的金夫人都覺着一陣頭暈,差點一跤摔倒,現出原形來。
雖然紅箋滿腦袋亂七八糟的念頭正翻江倒海,身經百戰的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應對。
逃!石清響魂魄的事回頭再說,先逃出去。
趁着對方兩個妖修有所鬆懈,紅箋擡手便招出來“陰陽蠱花鏡”,抓起呆立着的石清響閃身進了法寶的空間。
金夫人立時反應過來,伸出手掌,直直向着“陰陽蠱花鏡”拍去。
金夫人的真身乃是一條金雲蛟,妖修不像人類修士,可以修煉的法術沒有太多選擇,更多依賴於天賦。金雲蛟是金系妖獸,這一巴掌帶着雄渾的金系真元,金夫人雖然還抱有幻想,不想一下子拍死紅箋和石清響兩個。但這一下若是被她拍實了,“陰陽蠱花鏡”必然保不住。
紅箋暗暗叫苦,這本是個難得的脫身機會,只要龍大師不動手,她和石清響對付金夫人一個化神初期並不困難,之前不管藍絳河還是費真人都拿他們沒什麼辦法,這就足以說明一切,更不用說石清響控制的那條魔魂已經有了強大的戰力。
可叫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從“明心聚魂燈”爆掉,石清響就兩眼發直。呆呆站着一動也不動,紅箋將他拉到“陰陽蠱花鏡”裡,他也沒什麼反應。
就連此刻召喚出來的“陰陽蠱花鏡”也只有一半陰鏡。
紅箋心亂如麻,難道不但是呆在“明心聚魂燈”上的魂魄出了事,連他身體裡的新魂也受到波及了?
眼下這情形。根本不可能指望他放出魔魂來參戰,紅箋只得一咬牙,匆匆以“萬流歸宗”迎上了金夫人這帶着銳風的一掌。
兩記法術在距離“陰陽蠱花鏡”只有尺許處相遇,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紅箋的“萬流歸宗”發揮出作用,當即便將洶涌而來的金系真元吸走了大半。
這是一場豪賭,元嬰的施法速度決定了紅箋對上化神只能在“萬流歸宗”同防禦法寶當中二選其一。她施展了“萬流歸宗”便沒有時間再釋放“錦魄”,金夫人的手掌挾着剩餘真元重重落在了“陰陽蠱花鏡”上。
但這已經比紅箋預計的要輕得多了,何況“陰陽蠱花鏡”本身即有承受傷害的作用。
陰鏡猛地一陣搖動,二人所處空間縮至堪堪能容身的地步,石清響更是隨着這劇烈地顛簸,直挺挺衝着紅箋倒了下來。紅箋伸胳膊將他抱住。
許久未曾出過力的陰鏡器靈現身空間,幫着紅箋勉強撐住了局面,此時陰鏡尚在大殿裡,金夫人守着殿門,她一擊未成。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叫道:“哎呀,有兩下子,你再接我一掌試試!”
紅箋單槍匹馬的,哪敢再同她糾纏,也不吭聲,自空間裡伸手出去便是一道金色閃電。
這招“心劍”釋放的時間恰到好處,正是紅箋剛剛吸收了大量金系真元,又加上自身的修爲,聲勢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這也正是紅箋剛剛沒有祭出“錦魄”,而非要用“萬流歸宗”的原因。
雖然這一招空前強大,紅箋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沒有把“心劍”對準兩個妖修,而是出其不意劈向了身旁的空當。
只靠陰鏡也可以穿牆入地,她走不脫是因爲對方以真元設下了阻礙,要從這寺廟裡逃出去,必須衝破結界,紅箋相信,靠着這招“心劍”分量足夠了。
果然隨着“心劍”落下,那股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壓力陡然變輕,紅箋催動着剛剛穩定下來的“陰陽蠱花鏡”一個閃爍便衝出了大殿。
不比有石清響聯手,此時紅箋聽着金夫人在後面怒斥龍大師膽小如鼠,咆哮的聲音越來越近,對只靠自己能不能逃出兩個妖修的魔掌全無把握。
“小姑娘,你反正逃不掉,就別白費力氣了,我本來還高看你一眼,不想叫你倆和那兩個化神同樣下場,你乖乖的給我做奴僕,我絕不會像人類對待妖獸那樣對你。”金夫人的聲音忽左忽右,難以辨別追來的方向,但可以確定,她離着紅箋已經越來越近,近到有一種對方就在她耳朵邊上說話的感覺。
紅箋大駭,她已經竭盡全力在逃,汗水不知不覺洇溼了後背,果然只憑她和陰鏡裡的器靈甩不脫如影隨形的金老妖婆,還有那龍大師,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向自己出手。
她一邊逃,一邊將手摸向了乾坤袋。此刻還能起到作用的好像只有“大造化符”,可這種能暫時極大提升修爲的符籙被她東用西用,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張。
要這時候用嗎?紅箋看向身邊昏昏沉沉的石清響,猶豫了一下,沒用動那張“大造化符”,空着手離開了乾坤袋。
就算這會兒把這寶貝用了,也未必能逃過一劫。
石清響還活着,這張“大造化符”必須要留下來,說不定會有大用。
紅箋不敢多想“明心聚魂燈”爆成那樣,他的魂魄怎麼樣了,抽空將手放在石清響後頸,真元深入進去,輕輕刺激了一下他的識海,石清響手腳動了動。
紅箋收回手,專心對付追在後面現出真身的金雲蛟,等待石清響甦醒。
她心急如焚,就覺着石清響醒來的過程特別漫長,好半天,他才呻吟了幾聲,似乎是覺着光亮刺眼,想擡起手臂擋着眼睛,誰料“啪”的一聲,小臂重重打在了臉上,聲音之響叫紅箋都替他疼。
“快醒醒,你沒事吧?”紅箋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擔心與焦慮,在問“你沒事吧”的時候心砰砰亂跳,差點被金雲蛟的尾巴掃中。
石清響雖然有了動靜,但顯然與之前生龍活虎正常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石清響痛哼了一聲,並沒有把擋住眼睛的手臂挪開,而是可憐兮兮地道:“頭好疼。”
“除了頭疼,還有哪裡不妥?”紅箋聲音微顫,帶着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希翼。
若是叫她說她究竟在希翼什麼,怕是很難說清楚。
她既盼望着石清響好好的,沒受到剛纔法器爆炸的影響,又有一個不大敢想的奢望:有沒有可能“明心聚魂燈”雖然毀了,但其實他的那個魂魄並沒有出事,那樣的話,魂魄就會不由自主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一個身體,兩個靈魂,說不定石清響有本事有運氣,事情沒有他預計的那麼糟糕,兩個靈魂已經完美的融合了呢?
石清響躺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陣,他似是感覺紅箋正在同人鬥法,手按額頭,皺着眉道:“這是什麼地方?”
紅箋聞言手一抖,險些被追上來的金雲蛟咬住。
她顫聲道:“你……你又不記得了?”
石清響有些訝異:“爲什麼要說又?”他頓了一頓,複道:“我不是不記得,是覺着腦袋裡塞了好多東西,一想便頭疼得厲害。”
“那你可記得我是誰?”上一次她陪着石清響從懵懂未知一點點重新開始,一路堅持下來到還沒覺着怎樣,可若是再來這麼一回,紅箋覺着自己的心實在受不了這種刺激,不管今天能不能逃脫,未來都是一片黯然,了無生趣。
誰想石清響竟然很溫柔地笑了下:“你是我的道侶呀,咱們一起生活了好幾百年,真是個傻問題,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
紅箋方鬆了口氣,卻又心中跟着一凜,她覺着石清響自醒來之後就變得說不出得古怪。
她想問問兩個魂魄現在都如何,可追上來的金雲蛟卻不給她說話的工夫,紅箋只得道:“有化神妖修在追咱們,先想辦法甩了她,再說別的。”
“妖修化神?殺了不就完了?”石清響一手撐地,踉蹌着站起來,往“陰陽蠱花鏡”外看了看,擡手便施法。
紅箋眼巴巴望着他,卻見石清響擡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咦”的一聲,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指發怔。
這是一個紅箋從未見過的法訣,換言之,這是一個石清響從未在她眼前施展過的法術,很大的可能是,這個法術眼下的石清響並不會使。
紅箋心亂如麻,石清響盯着手指,表情很快由成年人的驚訝轉爲了孩子般的不安:“我……我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