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陌生的妖獸自渦旋中躍出,撲向紅箋,紅箋不要說施法,連躲都未躲,抱着“寶寶獸”,儼然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那妖獸衝到紅箋面前,張口叼住了她的頭顱,紅箋能清楚看到它那豹嘴裡的尖牙,但緊接着這隻兇獸便在紅箋眼前化作片片流光,消散在海水中。
這是一隻幻獸,只有神識受到蠱惑的人才會在自己的臆想中見到它。
紅箋能在最後關頭將它識破,要歸功於她從十幾歲學了《大難經》,數十年苦修不輟打下的堅實根底。
此時她身後水聲一響,計北上來,不由分說抓了紅箋便走。
紅箋見這模樣,便知計老兒誤以爲她神識撐不住被困於此,着急要帶她出去,索性動也不動,任由計北拉扯前行。
元嬰出手自是極快,幾息的工夫兩人破水而出,只見夏不降和陳載之正等在岸上,相較起來陳載之的情況還好些,夏不降臉色蒼白,神情萎靡,似是遭了不小的罪。
諸人會合,陳載之提議道:“看來這條路確實適合強魂來走。只第一關就這樣難,接下來大家還是一起合作吧,免得出意外。”
夏不降撇了撇嘴,習慣性張口就要反駁,又想陳載之所說的出意外多半還是指的自己,這才悶着頭不再作聲。
計北目光在那兩人身上轉了轉,未置可否,道:“走吧。”
這段水道還沒有走完,諸人都知道前面必有波折。果然再度下水不久,海水越來越渾濁,周圍轉來妖獸一聲接一聲的怒吼。
陳載之前頭站定,道:“看來這些妖獸都是真的,咱們被妖獸包圍了。”
紅箋聞言心中一動,她到不怕被包圍,如此多的妖獸,一旦打起來必然混亂。亂了就有可乘之機。
計北冷冷地道:“知道是真的,還往妖獸羣裡走。真不知你懷的是什麼心思?”
此時已經有一些脾氣火爆的妖獸衝上來,陳載之慾待迎敵,卻聽計北道:“只管走!”
如此說着,計北手裡突然多了一根黝黑的鞭子,“啪”的一鞭信手揮出,離他最近的一隻妖獸咆哮聲戛然而止,停了一停,這隻實力足有金丹圓滿的妖獸竟然灰溜溜地退走了。
紅箋微微皺了皺眉。不知爲何,她看計北手中的這根鞭子覺着有些眼熟。
什麼時候,見過類似的法寶呢?
這不大會兒的工夫。計北將手裡的鞭子掄圓了。“啪啪”連聲,鞭子抽在虛空裡,卻似乎能牽動着周圍妖獸的神魂,迫使得它們節節後退。
諸人希望看到的亂局並沒有出現。
紅箋突道:“你是化神刑無涯手下?”
計北手上一滯,訝然道:“你怎的知道?”他隨即反應過來,“你見過這‘馭獸鞭’?”
紅箋確實是想起了她在刑無涯那海上牧場曾見過有修士以這鞭子驅趕妖獸。道:“刑無涯已經殞落,你知道麼?”
計北有瞬間的驚訝,道:“哦?他是怎麼死的?”
紅箋便將戴明池和季有云聯手對付刑無涯的事簡單說了說,這等大消息,不獨計北。陳載之和夏不降心裡都很受震動,停了一停。計北冷漠地道:“繼續走!”
前方一段水路再沒有妖獸出來干擾,走得極爲順暢。
直到盡頭無路可走,穿破結界,衆人復又出現在神殿迴廊之上,已經不知道向裡走了多深。
陳載之沉吟道:“看來我們已經進入了第二層。”
夏不降瞟了跟在最後的紅箋一眼,沒有作聲。
計北催道:“趕緊的,別廢話!”
前行百餘丈,迴廊消失,四人站在一處山谷前,周圍遍地黃沙,自幽深的山谷中傳來“嗚嗚”風嘯。
這次衆人有了心裡準備,夏不降打量四周,道:“咦,這裡有塊碑。”
他走過去,拂了拂沙土,準備辨認石碑上的字。
就在他手指碰到石碑的剎那,碑後突然騰起一道龍影,它向着衆人發出一聲吟嘯,震得谷口沙塵鬥亂,那龍影逐漸淡去,隱入黃沙中消失不見。
谷口四人面面相覷,那龍影的吟嘯竟是一道神念,警告來者前面谷中有亂流,可能將人傳至未知的虛空,修煉不易,希望諸人珍惜性命到此止步。
石碑上黃沙落盡,現出三個古字,這三個字因爲年代太久無人認識,但根據那道神念,大家也猜的出大約是亂流谷之類。
已經到了這裡,按計北的脾氣是絕不肯回頭的,他催促其他人:“走吧,進去看看是怎麼個亂流。夏不降,你怕什麼,說不定遂了你的心願,將你直接傳回道修大陸。”
這種可能性當然有,但人人都知道極爲渺茫,被拉扯進位面間亂流中的結局多半是瞬間化爲齏粉。
夏不降臉色蒼白,緊要關頭他嘴反到閉得緊緊的,恨恨望着計北,又瞪了眼陳載之,當先進入谷中。
谷內風聲驟響,還夾雜着一種奇異的“嗤嗤”聲,那是氣流太快形成的氣刃。
這種情況後面的人神識無法進谷,夏不降的前頭探路也就失去了意義。
計北當機立斷,衝陳載之道:“你也進去。”陳載之之後,他帶着紅箋也進到了谷中。
前頭夏不降已試探着走出了近百步遠,他精神高度緊張,後背衣裳透出汗水來,身軀猛一個大晃,閃過一道白色亂流,再看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流光,不由心中崩潰,停了下來。
計北剛進谷也不輕鬆,一時顧不上搭理他,夏不降緩了口氣,凝神觀察着前路,想由中找出條縫隙安全地鑽出去。
夏不降看不到,此時就在他身後尺許,虛空突然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周圍丈許的亂流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之口,瞬間便匯合成了一大團白色氣浪洶涌而至。
夏不降連驚叫都不及,便被整個兒捲入了虛空,裂縫合上,這麼個大活人就在諸人眼前不見了。
目睹這一幕,不管計北還是紅箋、陳載之心中都是一緊。
本來夏不降在強魂三人中修爲墊底,紅箋打算送陳載之出師後,踩着他離開這鬼地方,若是能搶在計北前面那就更好了,可眼下沒了夏不降,她該怎麼出師?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不管是她還是陳載之,若是不夠謹慎步了夏不降的後塵,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寶寶獸”好似也感覺到了極度危險,像只刺蝟一樣豎起了全身的藍毛,以往柔軟的小身體此時*的。紅箋一手託着“寶寶獸”的屁股,一手捂住了它的腦袋,將它嚴嚴實實護在懷裡。
亂流襲來,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刮在肌膚上輕重緩急有細微的差別,紅箋跟着計北走前兩步,停在風中,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細細感悟。
她有些明白了,若說第一關是爲強魂設下的,那麼這一關亂流谷,無疑對強體而言更爲有利。
這真是天賜的良機。
一明一暗兩道亂流飛至,計北飄身閃過,猛見紅箋還在原處呆立着不動,一時又急又怒,若是陳載之他可以不管死活,可這累贅是他離開此地的關鍵,計北只得施法瞬移回去,擡手猛推了紅箋一記。
紅箋動了,兩道亂流幾乎是貼着她身軀飛過,在她離開的地方,虛空裂縫再現,計北大吃一驚,想也不想施展瞬息移動“嗖”地躲開。
這亂流谷靈氣極爲紊亂,他勉強使出的瞬息移動也不過能離開原地兩三尺遠。
再看紅箋宛如慌了手腳,抱着那隻“寶寶獸”彎了腰在谷中發足狂奔。
她這一跑,一道道亂流擦着她的身體掠過,看着着實驚心動魄,好似下一刻便會將她拉入虛空,徹底吞噬。
未等計北感嘆此女瘋了,紅箋已三兩步躥到陳載之身前,單手抱住“寶寶獸”,騰出一隻手來拉陳載之,喝道:“走!”
計北有些莫名其妙,他實在想不通這兩人是怎麼在他眼皮底下勾搭到一起的,不管怎樣,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倆脫離自己的掌控,計北大喝一聲,瞬息挪移到紅箋身前,劈掌當頭壓下。
三人所立之處正是亂流谷中途,距夏不降被吞噬的地方不遠,氣刃飛來飛去十分密集,計北的木真元壓下來,紅箋矮身,陳載之揮拳迎上,“砰”,兩股真元在空中相撞,陳載之臉上一白,整個人登時向着沙土中下陷了數寸。
計北見還手的是陳載之,惡向膽心生,手掐法訣便欲這一下將他轟到亂流當中解決掉,紅箋身形微側,一道灰色亂流貼着她背脊顯現,直奔計北而來。
計北駭然閃避,還未站穩,兩道白光在他眼中驟然放大,一道是陳載之的水系法術,另一道則是紅箋的“中空劍”。
前有兩人合擊,後有飄忽不定的一道道亂流,計北祭出防禦法寶將兩道攻擊擋住,亂流不敢硬抗,只得再次瞬移挪開。
前路讓開,紅箋更不遲疑,拉住陳載之在亂流中左躲右閃,穿過轉眼即逝的狹小空隙,直奔前面谷口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