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寶寶獸”一點兒也不知道怕人,當着紅箋的面玩得怡然自得,大大的眼睛還不時瞟過來,留意這個新來島上的人在做什麼。
紅箋什麼也沒有做,她只是枕着手臂舒展開身體躺在那裡。
身下野草軟軟的,鼻子裡傳來混和着泥土與大海的氣息,附近有一叢白茅草長得很高,風一吹白色的穗子就輕輕拂到她的臉頰上,遠處鷗鳥不時發出或清脆或悠揚的叫聲。
一切顯得那樣得溫軟靜謐,好像突然之間就遠離了所有的恩怨紛爭。
因爲這只不請自來的“寶寶獸”,孤懸清冷的小島在紅箋眼中變得頗具意趣。
她歪着頭,盯着那隻“胖松鼠”看了一陣,然後伸手在乾坤袋裡掏了掏。
這邊格子裡是一隻只妖獸的屍體,那邊是丹藥、幻法蘭,還有靈石、玉簡……紅箋這才發現自己乾坤袋裡的東西是如此得單調,就沒有一件能拿出來當作禮物送給這可愛的小獸的。
“寶寶獸”發現了紅箋的舉動,望着她眼睛亮閃閃地,將因爲胖而顯得有些短的脖頸努力探過來,屁股後面的大尾巴像狗崽一樣飛快地搖動着,討好地“吱”了一聲。
紅箋有些窘迫。這種感覺就像出門在外遇見了一個非常喜歡的小孩子討糖吃,結果人家都眼巴巴等着了,自己才發現沒有帶荷包。
紅箋兩手空空,見“寶寶獸”還在大瞪着兩眼乖乖等着,心下不忍。便衝着它招了招手。
“寶寶獸”面露猶豫,想了一想突然直立起圓溜溜的身子,將兩隻前爪背到了身後,過了一會兒伸回來。那個硬殼果子不知被它藏去了哪裡,不見了。
……紅箋哭笑不得。
“寶寶獸”還當真磨磨蹭蹭向她靠近過來。
紅箋坐起身,直立的“寶寶獸”比她此時矮了一個頭,小傢伙仰着臉,圓圓的腦袋上一撮藍毛隨風微顫。
離得這麼近,“寶寶獸”兩隻大眼睛透着希翼。像山泉一樣的明澈,紅箋在它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她很想伸手去輕輕摸摸小傢伙的那撮藍毛,她的手其實很乾淨,但上面染着看不到的血腥,紅箋一念及此,“凝水訣”隨心而動,一股清泉半空出現,灑落在她的掌心。
她想在碰觸這可愛的小傢伙之前將手洗乾淨。
紅箋沒有留意“寶寶獸”見到水的剎那目光中迸發出了喜色,它的鼻子抽了抽。“吱”,發出一聲歡呼,低頭便將自己的大腦袋向着空中那汪泉水湊了過去。
紅箋怔了一怔,隨即恍然:沒想到這小傢伙竟然喜歡水。
不同於海水的鹹澀,“凝水訣”凝出來的水最純淨不過,於是在“寶寶獸”的高度配合下。紅箋用“凝水訣”幫着它好好洗了個澡。
“寶寶獸”的表情很享受,它帶着一身還向下滴水的溼毛撲在紅箋身上,糊了她一臉口水。
“哎呀!”紅箋連忙託着它的腋下將它送離到距自己半尺之外,再見它頭頂那撮藍毛溼答答垂下來,遮住了左邊的眼睛。可憐的“寶寶獸”擡不起爪子去撩開,只得不停地衝着紅箋眨眼,紅箋不由哈哈大笑。
由陌生到熟悉再到親暱無間,並不需要什麼語言去溝通。紅箋陪着這隻“寶寶獸”嬉鬧,一時忘了再去尋找“錮魂章”,等她想起這碼事。天都快黑了。
紅箋一時有些怔怔然,多久了,自己沒有這麼輕鬆,這麼忘乎所以?
如此暢快的半天時光,好像放下了所有負累。什麼也不去想,都是因爲有了這小傢伙的陪伴。
紅箋心裡念頭轉了轉,“寶寶獸”是不可能跟着自己離開無盡海的,她將“寶寶獸”抱在膝頭,一手託着它圓溜溜的屁股,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它早已乾透的那撮藍毛,道:“小傢伙,我若是回去,你是不是就跑掉了?”
“寶寶獸”這大半天有紅箋陪着,玩得很愜意,它仰起臉,衝着紅箋的手掌吐了一個大大的泡泡。
見它這副樣子,紅箋心中沒有做太多掙扎,距離她和石清響賭約期滿還有十三天,這十幾天她便是回丹崖宗也沒什麼事做,至於宗門任務就更不着急了,“錮魂章”雖然不大好找,不過只差九隻,拿出幾天工夫去好好搜尋必定能找到,任務期限又是一個月,待她結了丹再去做這個也完全來得及。
那麼這十天,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吧,在這小島上修煉也是一樣。
打定了主意,紅箋就在這小島上暫時住了下來。
夜晚來臨島上變得很冷,那一大羣海鳥全都銷聲匿跡,紅箋修煉並不畏寒,卻見小傢伙緊緊挨着自己有些瑟縮,擔心它凍着,驅使着“中空劍”斬來木頭搭了個棚子。
宗門秘境一行,因爲木系靈種最終與她的水靈根融合,她的真元已經不單純是水屬性,也幸得“中空劍”可以將這種變化忠實地展現出來,劍斬出去再不是從前水真元的綿軟無力,紅箋甚至找到了殺死蒲平平那一劍的幾分感覺。
“寶寶獸”大瞪着兩眼看着,不時“吱”“吱”叫着,跟着指手畫腳,紅箋做這些事情很開心,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一切都很順心如意。
“寶寶獸”不喜歡火,紅箋搭好棚子之後點了根火把照明,原本還想着弄個火堆給小傢伙取暖,見狀只得作罷。
她把火把熄了,自乾坤袋裡拿出了備用的衣裳,“寶寶獸”的眼睛夜視無礙,它對花花綠綠的顏色特別偏愛,將“蕭蕭”的一件七彩披風揉成一綹,包住腦袋,兩隻長長的大耳朵也窩在了裡面,只留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外邊。
紅箋摸了摸它的頭,樂不可支。
紅箋最終沒有收回那件披風,這件品味怪異色彩斑斕的衣裳變成了“寶寶獸”的一件玩具,到天亮時已經不知道被它藏去了哪裡。
有這小傢伙的陪伴,十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算一算,距離賭約期滿只剩了三天。紅箋再看“寶寶獸”就有很多的不捨。
可是再是喜歡,也到了必須要分別的時候了。石清響出關會有好多的事情在等着她,不但是石清響的病情,還有弟弟方崢的下落呢。
人生於世,萍聚雲散,紅箋將“寶寶獸”抱起來,額頭抵着它的大腦袋,柔聲道:“明天吧,明天我就要走了,下次回來就是結丹,到時候你會還在這裡嗎?”
“寶寶獸”兩隻眼睛水汪汪的,嘴角看上去也不笑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紅箋又幫着“寶寶獸”洗了個澡,她想等明天一定要硬着心腸同小傢伙告別。
依紅箋的修爲幾十天不眠不休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自從來到這小島,雖然一直沒有發現有什麼潛在的危險,爲安全計,她晚上便是靜坐修煉,從未真正合過眼。
但這天晚上不知怎麼搞的,紅箋竟然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天已經微微發白,紅箋回過神來,不禁有些後怕:“我怎的如此不小心,若是有敵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下意識覺着若是妖獸的話氣息瞞不了人,靠近了她肯定會驚醒,這種情況最怕有人隱匿了氣息,雖然“蕭蕭”沒有厲害的對頭,可誰知道這大海里的小小孤島會有什麼人經過?
她放開神識,心中便是一凜:這些日子一直沒有走遠的“寶寶獸”竟然不見了。
紅箋跳起來,她心底的不安終於發酵:自己睡着果然不是偶然發生的。這段時間島上出了什麼事?“寶寶獸”哪去了?
所幸她還學了“求根溯源”,紅箋飛到高處,圍繞她印象裡“寶寶獸”常呆的地方掐訣施法,一圈圈靈氣在波動,紅箋皺起眉頭,她清晰看到了“寶寶獸”離去的足跡,凌亂而匆忙,就像被火燒了屁股,可就算這樣,它這不小的動靜竟然沒能驚醒睡着的自己。
紅箋細細搜索了一陣,沒有發現其它線索,好在就算“寶寶獸”到了海里,她的“求根溯源”依然可以追蹤下去。
“寶寶獸”離了小島便一路往東,紅箋駕着飛行法器緊追不放,不只是不放心突然離去的“寶寶獸”,她也想着弄明白昨晚到底出了什麼事,若是不能解開疑團,她只有另尋地方結丹了。
紅箋追着“寶寶獸”漸漸脫離了築基期妖獸的生存海域,當她以神識“看”到金丹妖獸出現,沒有過多猶豫,低飛至浪端,同時發動了“仙霓霞光”。
“轟隆隆”,遠處接連響起兩聲法術的轟鳴。
紅箋神識掃見的那隻金丹初期妖獸被人抓出了水面,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情形。
來者一行三人,各自都駕着飛行法寶,殺死了擋路的金丹妖獸之後停也未停,全未覺察這邊有人,在距離海面數丈高的半空風馳電掣掠過,化作了紅箋眼中的三個小黑點。
巧的是這三個人紅箋都認得,赫然是符圖宗的鐘秀和丹崖宗的米時獻、衛以蓮。
他們怎麼會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