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才聽到前面有人道:“貴客到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冰@火!中文.”
這聲音一響起來,四下裡的魔蟲魔物就像得到了什麼召喚,不管是什麼東西,一齊原地上躥下跳,就連邊上的樹木枝條也開始劇烈扭動,各種聲音充斥着紅箋的耳朵,她頓時就想到了一個詞:羣魔亂舞!
前方黑暗中一前一後走過來兩個人,說話的是農夫打扮的漢子,身穿粗布單衣,褲腿高挽,赤腳登着一雙破草鞋。方纔路上見到的那男人跟在這人身後,頭上的斗笠已經摘下來,拿在手裡。
終於肯露面了麼?
和這人的客套比起來,紅箋的迴應明顯要冷淡得多:“我不是客人。”
那人頓了一頓,問道:“那姑娘是什麼人,說實話吧,我們程家村男不外出,女不外嫁,哪裡來得什麼遠房親戚?”
紅箋態度中帶着一種自持身份的孤傲:“程長老呢,他在何處?叫你家長輩出來說話。”
那跟在後面的練氣學徒年紀不大,聞言忍不住道:“七叔,這女子好大的口氣,你何不試試她,看看她有什麼真本事。”
那被喚作“七叔”的農夫聞言本有些意動,但隨即他透過夜色,發覺對方聽到這話之後面無表情,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登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的神識早已探查過這女子,卻是一無所獲,若不是他眼睛看到,耳朵聽見,並且全村的魔蟲魔物都有感應,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真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並且方纔這女子身上突然迸發出來的氣息既強大,又有一種一脈相承的熟悉,這種感覺他只在幾位元嬰長輩那裡體會過,哪裡還敢去以卵擊石。
他默默地嚥了口唾沫,暗忖:“怎麼會是個女的?若這人真是那邊來的,該不會一來鬧得不愉快,要拿我立威吧?”
念頭閃過,“七叔”決定還是將這女子交給長輩們頭痛去吧,於是他沒有理會後面的年輕人,也不再兜圈子,徑直向紅箋道:“姑娘既是來找村長的,總不會什麼憑據也沒有吧,信物拿來看看。”
這便是承認了程家莊他們這些人天魔宗修士的身份,直接奔入正題了。
但紅箋哪裡拿得出什麼信物,幸好她也知道天魔宗宗主在這些人面前離魂降臨時並沒有提信物的事,當下神色淡淡地道:“我因穿越‘天幕’所限,無法攜帶任何帶有宗門印記的東西,你只負責帶我去見你們這一支的大長老就是,別的不必多問,我自會對他解釋。”
“這……好吧,你跟我來。”那農夫見她孤身一人,未作太多猶豫便點頭答應。
他叫身後那年輕人重新回村外守着,口裡打了聲呼哨,周圍聚集的魔蟲魔物很快停下喧騰,向四下慢慢散去,很快銷聲匿跡,村子裡重新沉寂下來。
紅箋靜靜站立,等着他將這些事情處理完,心知這第一關算是過了,對自己而言更嚴峻的考驗即將到來。
果然那農夫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口裡向她解釋道:“這裡到處都是道修,我們這些宗門弟子想活下來,只能如此小心。”
紅箋跟着他往村子裡面走,明知故問道:“怎麼大夥都不在這裡住了?”
那農夫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些許得意:“前些天我們去給道修製造了個**煩,既是着了相,還是謹慎些好,以防他們找了來。”
紅箋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她跟在那農夫身後自村子中央穿過,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傳來水聲,二人來到了湖邊。
湖不大,依着一座小山,湖面上沒有船隻,月光下風一吹水波亮閃閃的,煞是好看。
那農夫道:“這裡要走一段水路。”說罷當先下了水,向着湖底沉去。
因爲井小芸的吃裡扒外,紅箋早就知道這支天魔宗所有的高手以及被他們抓去的俘虜都藏在湖對面的一個小山谷裡,那山谷十分隱蔽,再經過天魔宗的人精心佈置,形成了個絕佳的藏身之處,要進去只能自水下潛入。
所以她到沒覺着驚奇,跟着潛下了湖底。
很快紅箋便再次看到了那些曾在極北冰川深海中見過的魔物,那些黑色藤蔓收縮成球,漂浮在靠近湖底的水中。
那農夫帶着她自旁邊經過,黑球不但沒有攻擊,有時擋着路了還會往旁邊讓一讓。
紅箋知道這是井小芸和魔蟲小黑在暗中起作用。若是換一個道修來闖,這湖裡早鬧騰得天翻地覆了。
兩人順利找到了洞口,帶路的農夫當先鑽進去,紅箋聽見他和旁人說話,緊隨其後進了府邸。
離了湖水,眼前豁然開朗,天魔宗的人在湖下闢出來不小的地方,生長着大株植物,上面開着不知名的豔麗花朵,花香撲鼻,叫人迷醉。
紅箋晃了一下神,她若是神識稍弱,一踏進這個地方便會露出破綻。
幾個與那農夫打扮差不多的魔修正盯着她,連眼珠都不眨,目光中有暴戾,也有好奇。
消息顯然已經傳遞了出去,紅箋現身不過幾息的工夫,只見人影閃動,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七八個人。
中間爲首的是個老者,看不出具體有多大年紀,紅箋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就是井小芸的外公,他的五官除了眼睛之外和井小芸都十分相像。
這老者的眼睛像金魚一樣向外凸起,眼白又多,乍看上去有些嚇人,加之大手大腳,這種異相就算在田裡種地,也會吸引旁人的目光。但他個子並不矮小,不知怎麼會生出個侏儒女兒來。
很短的時間紅箋已經將對方七個人都打量了一遍,除了井小芸的外公,還有三個老者。
叫紅箋暗自鬆了口氣的是井小芸果然在,她站在最邊上靠後的位置,十分不起眼。
天魔宗的諸人聽說有宗門的人到了,都既是意外又覺不安,意外的是宗主遠隔萬里離魂降臨,這纔過去不久,便當真有門人穿過“天幕”,找上門來,而且宗主這親傳弟子還是個女的;不安的是寧靜被打破,不知接下來等着衆人的是福是禍。
帶紅箋來此的農夫上前稟報了一番,程大長老瞪着金魚眼睛打量着紅箋,臉上漸漸泛起疑惑,他開口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當着這魔修強者,紅箋不再像一路上表現得那麼孤傲,她微微頷首,說道:“我姓齊。”
程大長老一雙長眉緊緊擰起,臉上不由自主便露出了兇光:“齊姑娘,你是道修哪個宗門的,是誰給你的消息,叫你來我這裡招搖撞騙?”
他身旁一個穿土黃衣服的老頭“哈”地一聲笑,搶話道:“還用說嗎,這些日子是誰經常跑出去?我沒記錯的話,多丫頭今天一天都沒見人影兒。”說完了這話,他扭頭吩咐邊上幾個年輕人:“還不快去看看,外邊說不定已經來了大批的道修,將咱們包圍了。”
一旁的井小芸不由變了臉色。
站在程大長老另一旁的一個老者臉上生了塊黑色的胎記,足有半隻手掌大小,頭髮亂蓬蓬的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神情瞧上去有些猥瑣,他道:“三哥,要我說多丫頭不會夥同了外人來對付咱們,她爹雖然不像話,但她總是秀姑的閨女,我覺着多丫頭定是像秀姑一樣沒什麼心眼,被這小娘子騙了。”
看來這就是井小芸口中的三姥爺和四姥爺,成天和這樣的人呆在一起,怪不得井小芸要將親情都寄託在沒見過面的父親身上,一心想要救出他來遠走高飛。
紅箋顧不得同情井小芸,她若再不說話,相信以井小芸的脾氣,事情馬上就會變得無法收拾。
要冒充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紅箋的修爲、修煉的功法甚至模樣無一不是破綻,故而眼下這個處境她沒來時便早有預料,並且已經想出了叫諸人相信的一套說辭。
所以紅箋便在衆人虎視眈眈的環伺之中,不慌不忙輕笑了一聲,將井小芸要開口嚷嚷的話堵了回去。
“呵呵,看來大家對我的身份還存有疑慮,這也難怪,想來程長老已經發覺我體內所築的乃是道基。但請大家想一想,若非道基,我又如何能活着穿越‘天幕’到此與諸位相見。請容我向諸位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齊,名秀寧,三十年前本是丹崖宗的一個練氣學徒,道修中的三大化神在丹崖宗寰華殿收徒,我被符圖宗的宗主戴明池看中,收入了門下。”
對面魔修諸人臉色齊變,這“齊秀寧”竟自己承認她是道修中化神戴明池的弟子,那她如此有恃無恐上門來,是想幹什麼?連井小芸都吃驚地瞪大了雙眼,露出疑惑之色。
程大長老阻止住身旁蠢蠢欲動的幾人,喝道:“直說吧,你這到底是何意?”
紅箋卻微微一笑:“程長老請聽我把話說完。不知各位是否聽說過一門功法,叫做‘大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