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聞雪婧轉動着眼珠看向紅箋和井小芸。
她的神魂被壓制,無法判斷出盧雁長所言是真是假,但井小芸的模樣太具有欺騙性了,聞雪婧只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便將目光落回到紅箋臉上。
紅箋淡淡地與她對視了片刻,按說這女人應該知道自己落到這等處境必然討不了好,換一個人聽着剛纔盧雁長那番恐嚇還不嚇掉了魂,可這聞雪婧只是慌亂了一瞬便冷靜下來,紅箋心中當即給她下了個結論:是個厲害角色,難怪當年盧雁長要栽。
聞雪婧咬着嫣紅的脣,目光幽怨地橫了盧雁長一眼,擡起手來攏了攏散落的頭髮。
她上身穿了一件雪青色的小襖,長髮烏黑,兩隻手臂擡起來,袖口滑落,露出瑩白如玉的小臂,姿勢撩人之極,不要說男人,就是井小芸看着都有些發呆。
盧雁長身邊的兩個女子,一個看上去尚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個打扮得土裡土氣,臉色焦黃,就算是魔修,也是不知藏在哪個犄角旮旯才得以逃得性命的餘孽,不然怎麼會被盧雁長收服,跑到仙霞洞來興風作浪,所以要扭轉眼前這不利的局面,還是要向盧雁長下手。
依聞雪婧過去對盧雁長的瞭解,這第一招使出來,姓盧的不說流口水,兩眼冒賊光是肯定的。
誰知她表演了半天,卻聽盧雁長陪着小心同那魔女道:“你看她梳了半天,哪裡知道剛纔看上去還都是些臭豬毛,好好的金丹修士。偏要學那凡人中的女妓搔首弄姿,賣弄風騷。妹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這麼低聲下氣,這還是盧雁長嗎?聞雪婧第一個反應不是惱怒,而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擡頭看見姓盧的目不斜視,儼然一幅正人君子模樣,簡直要氣笑了。一把將秀髮甩到腦後,譏誚地道:“我竟想錯了,原來不是盧師兄你收服了這魔修,而是你被人家降服住了。那還有什麼好說,要討好新歡,自然要將我這舊愛棄之如敝屣,有什麼髒水儘管潑過來好了。”
果然她這話一出口,便引起了盧雁長很大的反應。
“什麼舊愛。你個蛇蠍婦人,風騷娘們,我盧雁長眼睛又沒瞎,怎麼會受你勾引?別大白天發夢了。”
偏這時候看了半天熱鬧的井小芸插嘴道:“盧雁長你怎麼知道凡人中的女妓是什麼模樣,你見過嗎?”
盧雁長登時額上冒汗,他已經不敢去看紅箋的臉色了,裝作沒聽到井小芸的問話,口氣惡劣地喝問聞雪婧:“廢話少說。爺今天就是來報仇的,交出‘仙霓霞光’,叫你死得痛快些!”
聞雪婧一掃先前嫵媚模樣。神情凜然,口氣微嘲:“原來是爲了‘仙霓霞光’,怎的不早說?那件法器在我丈夫手中,你們放開我,我傳個信給他,叫他送過來就是。”
這個時候誰要是相信她那纔是傻子。
井小芸突道:“我挺討厭她的。你倆要是不反對,給她搜搜魂得了。”
屋內登時一靜,聞雪婧沒想到這不過到她腰高的小姑娘突然說出這麼陰狠的一句話來,而盧雁長亦是心裡一跳,先前井小芸提過搜魂,他沒當回事,誰想看這樣子竟似要來真的。
神魂是修真之人最強大也是最脆弱的根本,雖然道修中都傳魔修有“搜魂”的手段,可到了盧雁長、紅箋這種層次,便會明白即使在魔修當中,“搜魂”也不是人人會使,雖然不像道修的“大難經”那麼珍貴,可那也是一門魔功秘法,是有傳承的。
沒想到井小芸會使。
井小芸說完又有些猶豫,似是纔想起來,同盧雁長道:“只是搜完魂她人也就廢了,變成傻子,再也不能像個女妓一樣撩頭髮給你看了。不過叫她脫衣服露個胳膊大腿什麼的,肯定會很聽話。”
聞雪婧瞪大了眼睛,終於露出驚慌之色。她這時候纔看出來井小芸不對勁兒。
盧雁長揉了揉鼻子,井小芸這番話說得毫無顧忌,若是不當着紅箋的面,他定然哈哈一笑欣然應好。可他這時候表現得太熱切,又怕紅箋誤會他想看這該死的娘們脫衣服露肉。
紅箋沒有理會盧雁長,她站起身,向井小芸道:“師姑你看住她就行,搜魂我來。”
井小芸聞言疑惑地問:“你會嗎?”
紅箋淡淡地笑了笑,望向聞雪婧的目光卻有一種刀鋒般的寒意。
“使得半生不熟,不是更能叫她清醒着多嚐嚐被搜魂的滋味?師姑出手太快,反到便宜她了,我就是要叫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偏又管不住自己,咱們慢慢地玩才更有趣。”
盧雁長只當紅箋難得有興致開口嚇唬聞雪婧,連忙配合着讚道:“妹子說得真是太對了。”
聞雪婧這才知道眼前的古怪女童和鄉下村姑都是魔修不說,還是同門師姑侄,這哪裡是什麼女童,分明是個長不高的妖怪,自己堂堂一個金丹高手被全面壓制反抗不得,她本以爲是盧雁長搗的鬼,若是這老妖婆的話,天知道她修爲達到何種境界,這姑侄兩個如此狠毒,落到她們手裡哪還有自己的活路?
怎麼辦?軟語相求?說謊先穩住對方?利誘?威脅?對手是兩個女人,聞雪婧驀然發現好像什麼招數都不管用。
紅箋不容她多想,已經走到了聞雪婧的身前,擡起一隻手,慢慢放在了她的頭頂上。
兩人一經接觸,聞雪婧身上便是一抖,她拼命向後仰着頭躲避紅箋的手,厲聲尖叫:“你可想清楚了,我仙霞洞是名門大宗,你膽敢搜魂,洞主和長老們絕不會放過你們。”
紅箋對上聞雪婧怨毒的目光微微一哂,對方這模樣在她看來有些好笑,聞雪婧是金丹初期,可不知爲何紅箋心中卻有一種篤定,她的“大難經”必定可以滲透對方的神魂,這個女人再是把自己僞裝得花團錦簇,在她的手中也將被剝得一乾二淨,*裸露出本來面目。
“我將居高臨下,主宰她的生死,控制她的喜怒哀樂。”
水真元自紅箋的掌心涌出,經由聞雪婧的頭頂進入到她的腦袋裡。
聞雪婧的神魂被井小芸死死壓制在識海里,龜縮着動也不敢動,一見紅箋的真元殺上門來,立時張牙舞爪撲了上去,神魂拱衛的金丹一時光芒大盛。
但紅箋的真元卻似根本未將這金丹修士的神魂看在眼中,二者轟然相遇,水真元忽如水銀瀉地,化作千絲萬縷神炁融入到聞雪婧的神魂當中。
紅箋的體內水靈根在飛旋,旁人看她兩眼虛投在聞雪婧腦袋上方的半空中,實際上她的神識正緊盯着聞雪婧神魂中那些如萬光筒一樣閃過的影像。
那些都是聞雪婧上百年遺留下來銘心刻骨的記憶,不能與人言說的秘密。
“你殺的第一個人是你的堂哥,那時候你還沒有築基,有一個紅臉老者,似乎是你家族的長輩,要在你們之間選幾個人着重培養,你很想出頭,擔心選不上,便挑唆了兩個年輕人私下爭鬥,結果你堂哥一時失手,打死了對方,他慌了神,不免埋怨你幾句,要去向長輩認罪,你卻趁他不備,偷襲將他殺死,又做出兩個死人同歸於盡的假相,騙過了家人……”
隨着紅箋冷冰冰的聲音開始敘說,聞雪婧額上滲出汗來,她一開始還存着幻想,以爲眼前這年輕的女修是在虛張聲勢,誰知對方一開口說的就是被她埋藏在心底深處,一直未被人發現的隱秘。
當年殺死堂哥,她雖然最後得到了好處,論起因卻是氣憤他將失手殺人的過錯推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開始,後來她嚐到了甜頭,便越來越狠,睚眥必報,對於死在自己手裡的男女修士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記憶深刻。
這就是被搜魂的感覺嗎?她內心深處的那些醜陋將被迫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再也無法遁形,到最後她這頗有聲名的仙霞美人就會變成一個癡傻的瘋婆子?
雖然“大難經”對她的神魂並無傷害,聞雪婧驚慌之下卻覺着識海失守,神魂正被對方扯得支離破碎,她想掙扎,想伸手按住腦袋,卻連手指頭也無法擡起來,只得漸漸縮成一團,絕望地“啊啊”大叫。
紅箋的神炁清晰地感覺到聞雪婧魂魄中激盪不休的那些情緒,排斥、憤怒、怨恨、恐懼以至哀哀求饒。
這種感覺着實叫人着迷,甚至沖淡了紅箋心底的晦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快意。
“靈魂這麼骯髒的人爲什麼能順風順水的修煉到結丹?難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既然天道不存,心魔無用,從今天開始,我要用我的手去掃清這些敗類,先從她開始,還有符圖宗的齊天寶和元必簡,煉魔大牢的任琛,總有一天,會輪到戴明池,輪到季有云。”
盧雁長和井小芸看着這詭異的一幕,俱都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尤其是井小芸,她清楚地知道紅箋使的並不是搜魂,但看聞雪婧已經徹底崩潰,這是什麼功法,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