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彷彿感覺到了秋梧桐的目光, 閆堃扭頭對她燦爛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然後腳步一轉, 幾步走到秋梧桐面前, 將手裡的一打紙條放在秋梧桐面前:“第一名, 看看, 記得別跟班頭兒說啊。”

猶豫片刻, 終是好奇占上,秋梧桐拿起一張紙條看起來。

“咱們食堂一家獨大,那豬食又貴又難吃, 最近不是不讓帶飯了嗎,年級各班級準備聚集人去抗議。”

秋梧桐神情一愣, 確實, 食堂的飯很難吃, 花樣不改,三五不時的漲價, 聽聞有校領導的親屬在裡面。

以前,學生嫌棄飯難吃,會讓走讀的同學幫忙帶飯,後來學校不讓帶了,有的同學幫忙帶飯, 在大門口被查到, 學校要求現場吃掉, 弄的走讀生不敢再帶飯。

是以, 有些節儉的女同學天天饅頭加鹹菜, 榨菜、海帶絲換着吃。

沒想到方堃他們竟然敢跟學校抗議。

紙條上寫的是明日中午在大門口集合抗議食堂壟斷漲價,沉默良久, 秋梧桐從鼻孔裡哼出一個“嗯”字。

第二日中午吃完飯,秋梧桐聽說了大門口集體抗議的事情,整個人忐忑不安起來,就怕班主任找她問話。

結果,直到晚自習結束也沒等到班主任問話,她高高提起的心終於落入肚子裡。

“梧桐,你慢點。”盛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無奈的看着在本子上畫圈的秋梧桐。

以往秋梧桐拉他下五子棋都是大白天,今天不知道鬧騰哪門子,下了晚自習不看書,不回宿舍,拉着他下了起來。

秋梧桐頭也不擡的繼續畫圈圈,“哎呀,今天高興,再下兩局。”

“哎,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道怪叫響徹教室,吸引了所有還未離開的同學。

“喲,雙魚,又有什麼消息呀?”

有同學看着一臉神秘的魚鮮起鬨道。

“袁竇他被抓了!”

“什麼?”

這下子連秋梧桐都停下筆,擡頭看着魚鮮,魚鮮胖胖的,跑得快,消息靈,班級小靈通。

“袁竇跟他女票逛操場被教務處主任發現了,現在……”

“現在什麼,你快說啊,賣什麼關子啊?”

被同學衝了,魚鮮也不再賣關子,比劃道:“他應該跑回家了,不過,主任在追他女朋友,當時被發現,他女朋友讓他跑,他倆分開了,現在不知道他女朋友有沒有被抓住。”

“應該追不住,主任那老胳膊老腿的。”

“不會追到宿舍吧?”

“千萬別被發現身份,不然老班要找他了……”

“真可怕,你們快回去看看吧。”

“我去看看”,秋梧桐甩下筆,起身跑出教室。

“哎,本子,梧桐,本子……”盛簫一拍腦門,認命的收拾桌子。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秋梧桐心裡默默祝福那姑娘不被抓到,袁竇平日裡跟她關係還不錯,她心裡不願意看他出事。

今晚若是被發現,恐怕不止他要挨批,班主任恐怕也會被領導責怪。

學校禁止早戀,對此,秋梧桐能理解學校的苦心。

但是她自己覺得,青春期的孩子,堵不如疏,越是制止,也許越引起學生骨子裡的叛逆。

不過,也有些同學自制力不強,早戀確實會影響學習,這是一個無解題。

一路狂奔到宿舍樓下,秋梧桐在樓梯口彎着腰,雙手支腿上喘着粗氣,幾息之後,她扶着樓梯扶手準備上樓。

然而,不少學生向下走來,夾雜着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真狠吶!一腳踹趴下!”

“是呀,聽說要叫家長呢!”

“是談戀愛的嗎?”

“主任那大胖子還真能跑,呵!”

“別說了,下來了,噓!”

秋梧桐擡頭一看,樓道邊站了不少學生,偷偷瞄着上方,不一會兒,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兒打着手電筒向身後嚷嚷着:“快點走!”

他這一側身,他身後一個瘦瘦弱弱的女生露了出來,披頭散髮,耷拉着腦袋,讓人看不清面容。

抿抿脣,秋梧桐站到人羣中,目送他們離開。

回到宿舍心不在焉的洗漱完,秋梧桐在過道站着,聽着四面八方的消息。

今晚的動靜太大,有些膽子大的人還跟去了教務處,這會兒,有不少消息傳來。

第二日,剛下小早自習,袁竇紅着眼進了教室,打量一圈走到秋梧桐身邊,“梧桐,昨晚……”

“她頭髮被剪了,今天估計老班會找你。”

昨天那些女生說那姑娘被帶到教務處後在那裡被剪了披肩發,學校禁止學生穿奇裝異服,留披肩發,女孩子長髮需要紮起來。

聽說那個姑娘前面的頭髮只到耳邊,後面是長髮,到了教務處,等領導看到,現場拿剪子給她剪掉了。

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良久,秋梧桐再次開口道:“聽說昨天主任追上她時,一腳把她踹趴下了。”

“咔咔咔。”

聽到手指關節響的聲音,秋梧桐瞄向袁竇的手,原本纖細修長的手此時指節泛着青白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秋梧桐聽到一聲沙啞的“謝謝”,再擡頭,袁竇已經回了自己的座位。

果然不出所料,上午課間,老班叫走了袁竇,後續怎麼處理的大家並不知道,只知道二人分手了。

隨着閆堃不再提及喜歡她的事兒,兩人之間漸漸恢復了常態。

這日大課間,秋梧桐拿着數學卷子向外走去,準備去找數學老師問個題。

結果剛走到班級門口,她就頓住了腳,站在門口,低頭看着手中的卷子,耳朵卻是高高豎起,聽着外面的話。

“哈哈哈哈,閆堃,我就說了難搞吧!你還打賭呢,輸了輸了!”

“就是,當初你還吹牛皮說把你們班第一名拿下來炫耀一下,嘖嘖……”

“牛皮吹破了吧,那麼久也沒見你拿下她。”

“那姑娘不怎麼說話吧,也不怎麼出門。”

“不是,我聽說之前有個帥哥來看她,怕是瞧不上你。”

“就是,聽說凡姐當時酸的要命,說她走了狗屎運認識了那個帥哥。”

“而且啊,那天那帥哥幫她抱書的時候我在這裡,你們老班看到了他倆,她還跟你老班打招呼了呢!”

“纔不是呢,她一心學習,你們等着我拿下她帶來給你們看。”

秋梧桐咬咬脣走回座位,原來閆堃說喜歡她是跟人打賭,呵!

自嘲一笑,秋梧桐趴在座位上,她真的不能理解爲什麼能那麼隨意說出喜歡二字,是心中無所謂,還是太過不在乎?

想到他們說的抱書帥哥,秋梧桐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那是禮鑫有次來看她,正好趕上月考,就幫她把書抱回了宿舍。

禮鑫愛打扮自己,那天他來的時候,染的咖啡色頭髮,帶着修飾圍巾,跟其他男生比起來很新潮,再加上他那張臉,第二天很多女生來找秋梧桐要他的聯繫方式。

未曾想被隔壁班那些男生拿來說事兒,真是無聊。

至此,秋梧桐對閆堃幫同學爭取利益的好感一掃而光,對他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梧桐,你瞅瞅,這是不讓我活了啊!他纔多大一點,就學會談戀愛了,還親愛的!”

“爹媽拿錢就是讓他談戀愛麼,難怪前段時間找你借錢,虧得我替他墊了。”

“他要是敢把那姑娘領進門,我那鐵鍬把他們剷出去……”

秋梧桐放下課本,等馬氏絮絮叨叨的說完她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秋華陽早戀了!

高三,秋梧桐的身體又開始不好了,馬氏來給她陪讀,秋華陽跟她一個學校,所以住在了一起。

馬氏說一個也是陪,兩個也是陪,這樣秋華陽還能吃些好的。

然而,兩姐弟之間矛盾不斷,不患寡而患不均。

有時候馬氏頭天晚上問秋梧桐第二天早上想吃什麼,她不吃粥,但是秋華陽說吃,馬氏就會做,如此一來,秋梧桐就覺得委屈,既然不按她的想法做爲何要問她。

明明是給她陪讀的,所有親朋好友都說父母對她好,她麻煩怎麼怎麼的,結果……她自覺受盡了委屈,對秋華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所以,上次他找我借的錢別人沒還?”

不理會馬氏有關秋華陽早戀的問題,秋梧桐直接問起了另一件事情。

“這……”馬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許久,才說:“不是怕因爲這事兒影響你們的感情嘛,我才替他墊了。”

秋華陽有個小學同學,現在就是個天天泡網吧的混子,他很久之前找秋華陽借錢,秋華陽自己沒錢卻一口應了下來。

結果秋華陽回來找秋梧桐借錢,說是借給他同學,秋梧桐問的時候秋華陽不願意說,秋梧桐就不給他借,等他說完更不願意借了。

她不願借錢的理由有二,一是那個人不靠譜,秋華陽還跟他混在一起。

二是,秋華陽的行爲讓她看不過去,沒錢就不借唄,非要答應別人,騎着葫蘆裝大蛋,這是虛榮。

最後,在馬氏的勸說下秋梧桐讓秋華陽訂了一個期限,到期必須還錢。

後來,不出所料,到期那個人沒能還錢,一拖再拖,秋梧桐跟秋華陽爲此吵了幾次。

某天,秋華陽突然還了錢,秋梧桐一直以爲那個人還了錢,到今天才知道是馬氏墊的錢。

“梧桐,他早戀這個事兒,你幫我勸勸吧,你看,這是我在他書裡發現的情書,這孩子……”

“自己慣出來的,不要跟我說。”

冷冷的扔下一句話,秋梧桐關上房門看起書來,眼淚卻不自覺的留下來。

每次放假,秋華陽都會去釣魚,家裡到處扔的都是魚鉤,馬氏經常跟秋梧桐抱怨他把衣服弄髒,秋梧桐讓她不要管,說他自己要穿的時候就會洗了。

但是,秋華陽前腳出門,馬氏後腳就將他的衣服拿去洗了,長此以往的慣着。

她已經聽夠了馬氏讓她管秋華陽的話,每次前面讓她,後面就拆臺,弄得秋梧桐兩面不是人。

如今,看着高考模擬卷,秋梧桐忽然生出了出省的想法。

秋梧桐這次硬下心愣是沒管秋華陽早戀的事情,馬氏跟秋華陽三天兩頭的吵架。

這天,秋老四來了。

中午馬氏燉的魚湯,秋梧桐愛吃魚,喝了兩碗魚湯。

飯後,馬氏忽然問:“梧桐,魚湯怎麼樣?”

秋梧桐對着陽光扒拉着頭髮,回了句:“還不錯啊!”

“你怎麼沒反應啊?”

對於馬氏這話秋梧桐覺得莫名其妙,不解道:“什麼反應?”

“你不是對薄荷過敏嗎?我在裡面加了些燉的細細的,想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過敏,現在也沒見你有反應啊?”

秋梧桐忽然覺得陽光好刺眼,刺的眼睛生疼。

她有次去了她表姐家吃飯,那日表姐做了餃子,她吃完上吐下瀉的,後來檢查是過敏,她表姐說除了加了薄荷味,其他的都是正常調料。

然後,她就記下了自己對薄荷過敏。

打死她她也沒想到告訴馬氏自己對薄荷過敏,會讓她用來試驗自己是否真的過敏。

仰頭倒回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泡,秋梧桐翁聲道:“爸,高考我要出省。”

離你們遠遠的,有些事情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