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洲一怔。
對啊, 如果是被迫離開,完全沒必要shang牀;如果是被強迫sgang牀,那就是qiang奸,趙可完全可以說讓自己現在去告端琰。
這裡要說假話嗎?
不,不能說。
因爲萊安西的關係,趙可以後極有可能和端琰再打交道。
趙可這個神經病也極有可能在自己說了“沒”之後因爲不信任而掏出手機給端琰打電話, 端琰萬一說“做過”, 那兩個人之間的信賴就徹底崩壞沒戲了。
陳月洲只能答:“做過。”
趙可一聽, 頓時冷笑:“因爲男朋友昏厥害怕被男友的家人報復,於是就跟前男友離開, 還順便跟對方在雲南旅行做ài, 你說你是被迫的, 真是讓人沒有信服力。”
陳月洲咬了咬下脣:“你認爲我是自願跟他上g的嗎?”
趙可:“那不然呢?你還想說他強了你?”
陳月洲頓時露出有些悲哀的表情, 他露出一副想哭不能哭的模樣:“你既然知道我和他去了雲南, 那你知道,我在雲南發生了什麼嗎?”
趙可:“關我什麼事?”
陳月洲沉默。
在此期間,他將雙眼睜得渾圓,並且堅決不眨眼。
直到眼睛痠痛滿是淚水涌出時,才猛地擡起頭看向趙可:“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雲南那邊是我最後的家人, 他說願意陪我過去, 所以我就跟他一起去了,我想在我家人身邊永遠地生活下去……可是!”
陳月洲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他們一夜之間,全死了, 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那時候我的身邊只有端琰一個人,我真的好害怕,你也不在了,唯一能給我溫暖的家人也不在了,我那個時候真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端琰說他喜歡我,說他愛我,還向我求婚……”
趙可哼笑:“陳月洲,你編故事詛咒自己的家人你不怕遭報應嗎?”
陳月洲頓時露出絕望的表情看向趙可:“你哥哥不是有本事嗎?不是還能知道端琰的動向嗎?那你讓他查啊?讓他查不就好了嗎?!我爲什麼要拿我自己的家人開玩笑?我雖然憎恨我的弟弟,但是我也希望有自己的家人啊!”
陳月洲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咆哮出聲的,因爲聲音過大,驚動了外面的警察,對方開門向裡面看了眼,見兩個人相安無事,這才安下心來又出去繼續等待。
見陳月洲一臉憤慨,趙可隱隱覺得也不像演的,於是掏出手機給某個人發微信。
靜坐了大約十分鐘,對面回覆了一條內容:[你指的是2018年10月3日的四人死亡案件嗎?我查了下,當時接受調查的有陳月洲這個人,和這一家的關係是三代外親屬。]
趙可頓時翹了翹眉頭:[四人?誰?]
[陳月洲的表小姨、陳月洲的表哥、陳月洲的表嫂和表嫂的母親。]對方答,[表小姨和表嫂長期存在矛盾,因爲表嫂母親的失蹤導致矛盾激化,發生摩擦後表嫂毒殺了表小姨和表哥,還給表哥補了七刀,之後服毒自殺,但是卻沒有害死在樓上睡覺的陳月洲,所以當時陳月洲是重點被懷疑的對象,之後具體的細節我這邊的權限就查不到了。]
[陳月洲在樓上睡覺?]趙可壓根不關心到底誰殺了誰,他只關心陳月洲的問題,[她不是應該和某個男人在度假嗎?怎麼在表小姨什麼的家裡?]
[度假?]對面遲了會兒後回覆,[調查顯示,她在表小姨家裡住了半個多月啊,自稱男朋友的人是在案件發生後出現將她接走,但是在此之前出警的走訪記錄裡還有她自己的說辭裡……她一直跟表小姨一家生活在一起。]
趙可:“……”
忽然一時間有些混亂。
他回了兩個字“謝謝”,就陷入了思考。
話說,這兩個人在雲南一待就是快三個月,這根本就不是旅行吧?
如果陳月洲和條子真得相愛,真的是在zuo愛旅行,可能和條子分居那麼久嗎?
而且還是在家裡人出了事之後條子纔出現?
等等……出事……
趙可本能地再次看向手機信息。
一家四口,除了陳月洲,全部都死了……
死亡原因是家庭矛盾,先是表嫂的母親出事、表嫂投毒殺死了表小姨和表哥,之後自己自殺……
最關鍵的是,陳月洲在親戚家待了大概半個月後親戚全都死了……
這……
趙可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的感覺。
莫名地有一種相似感……
在陳月洲即將得到一個可能依靠的歸屬的時候,牽扯到這份歸屬的所有人都被消滅……
是自己想太多了嗎?
趙可掃了眼陳月洲:“你對你家裡人出事的原因又什麼看法?”
陳月洲一臉懵:“警察不是說家庭矛盾嗎……”
趙可:“你沒有一點別的想法?”
陳月洲:“什麼……意思……”
趙可:“……”
看樣子陳月洲並沒有想過其他可能性。
也是,畢竟是警方都給了答案的事,誰又會去想其他可能性呢?
是自己多心了嗎?
應該是多心了?
是嗎?
堂哥說過,自己在萊安西出事,對條子是百利無一害。
條子對萊安西有莫名的執着,這是堂哥從高中就知道的事。
而陳月洲似乎和條子所查的案件以及萊安西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條子對陳月洲也有一定的執着。
因此,條子有非常大的作案嫌疑。
自己其實起初並沒有想過條子的問題,只是聽堂哥這麼一說,考慮到當時爲什麼馬庭突然就恢復了自由、爲什麼會撲向自己、爲什麼要把自己拖向水泥池……如果這些都是條子的安排,而馬庭是爲了從條子手上保命,那麼這些就都能說得通了。
但是,其實也並非只有這一種可能性。
讓他之所以深信不疑是條子害了自己、或者說讓他恨透了那個條子以至於認定了條子是殺人兇手的原因,是陳月洲的背叛。
陳月洲和端琰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刺。
其實他並不是介意女朋友有前男友,畢竟每個人都會經歷感情的歷練,在積澱之後變成一個更好或者更壞的自己。
好看的書就算定價偏貴限量銷售也會有人願意排隊買,優秀的人就算不主動追別人也會有人主動追,這個世界向來對好的事物如此執着。
二十多年的人生,感情過分空白的人他不想去追究對方到底是因爲自身價值和眼光不匹配還是單純的真的不想戀愛;感情過分豐富的人他也不想追究對方到底是在戀愛關係中尋找自身價值認同感還是真得是單純的濫情,這些都無所謂。
但是,他介意那些在新的感情中不負責任、沒有擔當以及和前任斬不斷理還亂的人。
既然沒有做好進入新的感情的準備,沒有承擔感情中各式各樣問題的能力,一心只想着讓另一邊掏心掏肺,就不要出現在別人的生命中耽誤別人時間的同時還破壞別人的心情。
他不知道陳月洲是不是個和前任剪不斷理還亂的人,因爲陳月洲太擅長隱藏真實的感情了,而端琰對陳月洲,是人都能看出來,有感情。
所以,他賭了一把,賭陳月洲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和端琰的關係能夠速戰速決。
在他們交往的日子裡,他覺得自己好像賭贏了,又好像沒贏。
陳月洲沒去招惹端琰,但也沒來招惹身爲男友的自己。
他一直抱着惶惶不安的心情,直到聽到堂哥的那句:“他們兩個有可能是一夥的,畢竟當初你還沒和陳月洲交往的時候,端琰是爲了救她才順便救了你。”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彷彿和陳月洲談戀愛的那些時光,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自作多情,扮演人家兩個人愛情中的第三者。
所以,他想拆散他們兩個,然後讓陳月洲明白:你看男人的眼光有多差,你好不容易丟了手中的芝麻撿了西瓜,卻又把西瓜丟了回去撿芝麻!
之後,再將陳月洲丟棄,讓他明白人生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可是,現在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恍惚了。
好像陳月洲的處境真得有那麼一點點微妙……
而且,陳月洲家裡人出事的方式也有一點點微妙……
趙可越想頭越疼,旁邊的陳月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一聲不吭地擦眼淚。
這叫什麼?
驚弓之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趙天喻不知道高中那會兒經歷了什麼,和端琰雖然身爲朋友,可是提防之心卻特別重,這傢伙很有可能給趙可洗腦了些什麼,讓趙可又討厭自己,又討厭端琰,還認定了端琰就是殺人犯。
那麼,這個時候拋出一個和趙可所經歷的案件有那麼一點點相像卻基本毫無關係的案件,趙可會把兩個案件聯想到一起去嗎?
會吧,當然會了。
看他一臉凝重的表情,很明顯就是已經想到了。
也許蠢人不會想這麼多,但是越是愛多想的聰明人,越是容易想到這些內容。
趙天喻一定告訴過趙可端琰和萊安西、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既然爲了得到自己肚子裡的真相能夠對趙可動手,那麼又爲什麼不能爲了自己對錶哥一家人動手呢?
無論是趙可也好、表哥一家人也好,都是自己這麼一個“學歷低下、無能無力、孤苦伶仃、無所依靠、可憐可悲”的小女孩的依靠啊。
讓所有的依靠都消失了,再拿出求婚戒指,從今往後,陳可憐的依靠就只能是端琰了呀。
所以,這時候拿出求婚戒指不是再合適不過了嗎?
那麼,這樣帶有強烈壓迫性質的戀愛關係,真的是自己這樣一個軟弱可憐的少女能夠駕馭的嗎?
還是說,自己只是一隻提線木偶,從一開始就不知不覺踏入了端琰的魔爪了呢?
那麼,如果情況真的是這樣,自己還是那麼的罪無可恕嗎?
果不其然,沉默許久後,趙可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條子?”
“不知道。”陳月洲搖了搖頭。
“不知道?”
“恩。”陳月洲使勁點了點頭,“我回過神的時候,端琰就已經出現在我身邊了。”
“那你身邊以前有沒有什麼好朋友?”
“好朋友?”陳月洲想了想,“以前的時候我忙着打工,身邊的確有幾個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不過後來都不見了……”
“不見?”趙可脫口而出,“又是全死了?”
陳月洲一臉懵:“什麼全死了?我不知道,因爲我們這些打工的就像是浮游生物一樣,也沒什麼地方去,走了也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死的獲的……”
趙可:“……”
陳月洲接着道:“也許對你來說端琰是個壞人,有殺人的可能性,在我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幫助我、在我需要人解圍的時候替我解圍、在我沒有地方住的時候給我地方住……”
“給你地方住?”趙可笑了,“住他家?”
“是……”陳月洲點頭,但是隨即急急忙忙道,“那時候真的是給我地方住,從來對我沒有非分之想,是跟你交往之後,去雲南的時候,我家人出事後,他纔拿出求婚戒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現在想來,只是想把我留在身邊渴求真相吧……”
“他向你求婚了?”
陳月洲有些緊張答:“……恩……恩……”
“戒指呢?”
“丟在……那片水泥裡了……”
“你確定?”趙可冷眼看着陳月洲,“如果讓我知道你說的是假話,你知道什麼下場吧?”
“恩……”陳月洲使勁點頭。
趙可又看了陳月洲兩眼,抓起桌子上的筆,筆頭點在和解書上,最後問:“那你告訴我,你對被條子拋棄了是什麼樣的心情?”
“心情……”陳月洲露出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心情……能是什麼心情……被人丟棄在水泥池裡……能有什麼心情……”
“那我這麼問你。”趙可道,“你對條子,是什麼樣的感情。”
陳月洲一怔,旋即笑了,眼淚奪眶而出:“對於我而言,他是漫長孤單歲月裡惟一一個陪伴過我的人,我很感激他對我的每一次出手相助,無論是什麼原因,所以……”
他道:“我沒有辦法回答你我到底對端琰是什麼樣的感情,因爲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可能在某一個瞬間我喜歡過他,可能……只是覺得無助吧……”
趙可看着陳月洲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再想問的了。
如果陳月洲說喜歡,他覺得他可能會受不了;如果陳月洲說不喜歡,他覺得他可能無法信任。
可偏巧陳月洲給了一個相當圓滑且曖昧不明的答案時,他卻覺得就可以這麼欣然接受了。
因爲陳月洲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從來不會給你明確的表達,從來不會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情,從來都是這麼隱藏着自己,誰都看不到她的真心。
在他眼裡,這反而是真實的她。
但是,他雖然能接受陳月洲的這個答案,卻不能輕易接受這麼容易接受這個答案的自己。
陳月洲就是在自己昏迷期間和條子跑了,接受條子的求婚還和條子爲所欲爲!
無論陳月洲有多少苦衷,她背叛的事實就擺在那裡!
趙可想落筆簽名,可是他的靈魂讓他無法就這麼妥協。
陳月洲看着趙可青筋暴起的手背,知道他在掙扎,於是低頭道:“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我和你討厭的人在你昏迷的期間在一起……如果是我,我也不想看見我男朋友跟我討厭的女生在我昏迷的時候在一起,就算他有再多的苦衷,一想到他和可能害我的人在一起過,我都沒辦法接受……”
陳月洲說着,站起身對趙可深鞠一躬:“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表達對你的虧欠……我也不知道我能幫上你什麼……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都會去做……做完之後……我發誓……我不會再來妨礙你的生活……我會離開北川……回安徽……回到我家鄉去……安安靜靜做一份職業……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了……”
陳月洲指着和解書道:“簽字吧,我之所以報警,就是想跟你說這些,我希望你能釋懷,不要再那麼難過,然後我們……好聚好散。”
趙可一怔,握着筆的手輕輕一抖。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不選擇原諒,他就會永遠永遠地失去陳月洲。
趙可頓時笑了,露出有些絕望的表情看着眼前紅着眼睛的少女,聲音輕輕的,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狠戾:“陳月洲,你怎麼這麼厲害,才半個小時的時間,又開始搶管理員的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