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麗江的飛機定在隔天晚上九點半,據說是端琰的朋友安排的, 因爲後天家裡臨時有事, 所以希望時間能夠提前一些。
第二天下午五點,二人搭車來到北川國際機場。
在那之前,端琰早上出門不在家, 陳月洲開始收拾東西, 他將必須的用品比如暈車貼、創可貼、日拋隱形眼鏡還有各種急需醫藥品裝在了行李箱裡, 又拿了兩身便攜的裙子和一雙方便行走的鞋子。
說實話, 第一次半旅行性質的出遠門,陳月洲還有點小緊張。
他從小到大唯一的跨省活動就是從東北老家坐着火車來北川唸書,老家那邊不是省會城市或者大城市, 沒有機場,機票又貴, 下機後還要坐火車或者大巴中轉不划算, 所以他連飛機都沒坐過,更別提什麼旅行之類的了。
至於交女朋友那會兒……有錢旅行還不如拿錢打遊戲, 這麼奢侈的行動,他纔不捨得帶着姑娘去呢。
陳月洲從478的房間裡翻出這次的任務, 地理位置是以麗江爲主, 具體什麼任務他沒看,因爲這次的任務介紹頁是出奇的多,他目前還不想這麼着急進入任務狀態。
端琰昨天說,不管自己去雲南做什麼,既然去了, 不如順便轉轉。
於是,找了個居住在麗江的朋友,替他們兩個安排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旅行行程。
這半個月時間,他就暫且放鬆一下,姑且好好玩一玩吧。
陳月洲原本給自己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和一個揹包,結果等端琰回來後,對方說:“你把你必須的東西背在身上,其餘的東西放在我的行李箱裡就好。”
陳月洲正好不想提箱子,於是立刻答應了下來,把自己行李箱裡的全部家當都塞進了端琰的大箱子裡。
進入航站樓,陳月洲盯着端琰存行李,取登機牌,又跟着他一路來到登機口,直到上飛機坐下後,端琰才扭頭掃了眼陳月洲:“你第一次坐飛機?”
陳月洲頓時耳朵一紅,別開頭:“是啊,我們村裡人沒坐過飛機,就是第一次。”
端琰勾了下脣,沒說話。
飛機全程共四個半小時,飛機升空後,陳月洲就開始耳鳴,他本來在做英語題,後來耳朵實在難受得厲害,他只能將卷子收起來,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看手邊配的平板電腦裡的視頻。
看了會兒,覺得太無聊,陳月洲就扭頭看端琰。
端琰戴了副眼罩,正全身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休息,下顎微微揚起的角度,顯得他面龐的棱角更是分明。
陳月洲索性也耷拉下腦袋閉着眼睛休息。
數個小時後,陳月洲在迷迷糊糊中聽到廣播音傳來飛機即將落地的消息,他搖了搖頭睜開眼,一側頭,發現窗外早已一片漆黑。
下飛機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機場內燈火通明,眺望四周則是一片漆黑,朦朦朧朧中好像還能看到山的影子。
因爲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空氣溼漉漉的,還有些冷。
陳月洲身上穿的是雪紡的連衣裙和淺口單皮鞋,沾了水霧後貼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出了航站樓,二人還沒走到大門口,就只見一瘦高的金毛男人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端琰!好久不見!十年了吧!真是十年了!”
端琰難得的露出了毫無拘束的笑臉:“你還能認得我。”
“其實認不出來。”金髮男子一把摟住端琰的肩膀,“如果你不給我發你現在的照片,我都不敢相信,曾經長得和白雪王子一樣的傢伙現在變成這樣了,不過也好看,帥氣。”
一旁的陳月洲一怔:白雪王子……?端琰以前果然特別白嗎?這個人……是端琰在國外時候的朋友?
就在這時,金髮男子回過頭,掃了眼陳月洲:“這位就是我弟妹?你倆這……最萌身高差啊?”
陳月洲對着男子扯了扯嘴角:“……我叫陳月洲。”
“我叫樑帆。”男子對陳月洲伸出手,“開個玩笑別生氣,我和端琰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我是他哥,他是我弟,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叫你弟妹,好吧?”
說完,又轉過頭勾着端琰脖子小聲道:“透露一下,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我去喝喜酒?”
端琰掃了眼樑帆,沒搭腔。
“你這個眼神……”樑帆湊近端琰耳朵,一臉不可置信,“該不會還沒有上本壘吧?”
端琰又看了眼樑帆。
樑帆頓時露出同情的目光,拍着端琰的後背,就差笑出聲:“你不行啊,你怎麼現在這麼shy了?我記得你十二歲就脫處了啊?”
端琰再次看了眼樑帆,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怎麼辦?”樑帆露出一臉有些做作的爲難的表情,“我給你倆這半個月行程都訂好了,從麗江到香格里拉,從大理西雙版納,全定的是情侶大牀房,能看海景的房子決不讓你看馬路,這些酒店都是要麼提前預約要麼跟團行,不然我去想辦法給你換成雙人牀房?不過這次可能就換不到這麼好的酒店了……”
端琰再次瞪着樑帆。
樑帆一臉“我不懂你的眼神什麼意思”的賤表情:“哦,端同學不喜歡大牀房,端同學回國之後現在三觀變了,覺得做爲人民警察要以身作則,要坐懷不亂,我知道了,你要套間,男一間,女一間,對吧?行,雖然有點花功夫,但是呢,爲了你,爲了我們小時候那麼多年的情誼,沒問題,我現在打電話……”
“你瘋了?”端琰終於開口了,他掃了眼樑帆,許久後,冷着一張臉吐出四個字,“幹得漂亮。”
“喲喲喲……”一見端琰開口,樑帆頓時笑得更歡了,“我是你誰啊?我還不知道你?十二歲就學會勾引大姐姐脫處的人,現在裝清純……”
“能不能別再提……”
“好好好不提……”
陳月洲站在二人後方,雖然不知道二人說了什麼,但是一看這猥瑣的交頭接耳,再加上那句響亮的“十二歲就脫處”幾個字,他就大概知道了二人的對話內容。
哼……兩個九零後的小屁孩,在自己這個八零後老人面前裝蒜,他陳大爺壓根不屑於和他們交流。
跟着樑帆上了他的車,二十分鐘的車程,二人被送到了距離機場不太遠的一家規模較大的酒店。
到店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套間房門一打開,整體是棕褐色調,偏古風。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走廊,左側是衛生間,右側是步入式衣櫃,前方下兩個臺階是一張圓形大牀,再前方上兩個臺階是茶几和兩把椅子,茶几周圍的三面牆全是落地窗,可以一覽周圍山光風景。
不過,風景不風景都是小事,最引陳月洲注意的……是那張牀。
目測直徑兩米,圓形,上面是公主帳,牀上鋪着一牀毯子和兩個枕頭,枕頭之間還有個愛心抱枕。
陳月洲默默地轉頭看向端琰:“……情侶大牀房?”
端琰還沒說話,樑帆趕忙道:“弟妹不和我老弟睡一起嗎?怎麼了?來的路上鬧彆扭了?俗話說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有什麼問題,晚上多聊聊,對不對?來來來,你們看都快一點了,休息休息,洗個澡睡覺覺,明天還要玩呢對不對……”
說着,就把陳月洲和端琰推進了房間裡,並瞬間關了門。
沒了外人,陳月洲看着那張牀,陷入了十秒鐘的思考人生哲學——
如果自己現在還是個男人,並且如同鋼鐵一般的直,他和另一個直男在情侶套房裡同睡一間,他覺得是沒問題的,畢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自己現在是前凸後翹膚白貌美的大妹子。
實不相瞞,他有時候對着鏡子看自己的時候,都會被自己的美妙身材所迷惑,產生巨大的興奮感,甚至他偶爾真的會對着鏡子DIY一發。
但是,他還沒有做好從關了燈脫掉衣服抱着一個前凸後翹的妹子變成關了燈脫掉衣服抱着一個滿身肌肉的漢子的心理準備,如果能夠避免發生些什麼,當然還是什麼都別發生比較好。
不過,今天坐飛機耳朵疼了四個多小時,再加上現在已經半夜快一點了該睡覺了,牀這麼大他們兩個又不胖如果分開睡也挨不着,也不至於能怎麼樣。
再說了,這個時候提換房,太過於矯情。
他如果不願意,端琰除非用強的,否則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至於端琰會不會用強的……
陳月洲掃了眼安安靜靜放行李箱的端琰。
說端琰能殺人他都信,但是用強……本來兩人現在就是情侶,明明可以靠顏值和手段,爲什麼要靠武力?就這麼想牢底坐穿?
於是,十秒後,陳月洲迅速丟掉揹包、換了拖鞋、從行李箱中拽出自己的睡裙和換洗衣物進衛生間洗澡,並在洗完之後吹好頭髮、換號內衣物、穿好睡裙拉到腳脖子後上牀,躺在牀的最右邊,端正而筆挺地睡覺。
動作一氣呵成,端琰加完導遊微信聊了聊第二天行程後一擡眼,就看到牀上躺得比站得還直並一臉視死如歸的陳月洲。
端琰一見,站起身,走到牀前,抿脣,當着陳月洲的面,擡起手臂,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扣子,並一點一點地褪去襯衣。
動作故意放得很慢,腦袋微偏,狹長的眸睨着陳月洲,眸眼中帶着笑意。
陳月洲頓時翻了個白眼。
——這廝是在故意挑釁自己呢!
於是,他也不客氣,你端琰敢當着面脫,他陳月洲就敢目不轉睛地看。
褪去襯衣的端琰,身材當真是好得讓人羨慕。
微微隆起的胸肌,線條勾勒清晰的八塊腹肌,深邃的人魚線,一直延伸到褲子下方看不到的地方。
當然,這脫離不了大量的運動來維持。
所以,陳月洲羨慕歸羨慕,卻也沒有練成這樣子的決心。
見陳月洲瞪大了眼睛看,端琰笑了下,伸手去解牛仔褲的扣子。
金屬鈕釦彈開的那一刻,露出了深灰色的內褲邊,人魚線顯得越發深刻,所延伸的地方一片凸起,彷彿下一秒即將一覽無遺。
端琰雙手搭在內褲的邊上,歪着頭看着陳月洲,喉結滾了下,勾起脣,聲音有些啞:“你確定還要繼續看?再繼續看下去,你穿這麼整齊就白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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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洲頓時沒出息地縮了縮:“大佬您洗澡吧,大佬打擾了。”
端琰這纔沒有繼續脫剩下的衣服,而是走向衛生間,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水聲。
陳月洲默默地起身關了大燈,僅留了兩盞檯燈亮着,然後又朝牀邊縮了縮。
等端琰洗完澡出來時,一擡眼就看到了窩在牀邊就差滾到地上躺着的陳月洲,他不禁微微蹙眉道:“牀那麼大,別掉下去。”
“我掉不下去。”陳月洲道。
端琰走到牀邊坐下,看了眼一副倉鼠受驚動作的陳月洲:“沒人碰你,別自戀。”
陳某人:“……”
媽的,不碰就不碰,誰自戀了,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於是,他不甘示弱道:“同牀睡了個十二歲就脫處的老司機,我哪兒敢自戀呢。”
端琰:“……”
沉默數秒,端同學頭一次很鄭重其事地對着陳月洲道:“我跟你的童年生長環境不一樣,我那次是……情竇初開,已經算……很保守了。”
陳月洲頓時被逗笑了,其實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隨便調侃兩句:“我知道啊,所以我沒說什麼啊?快點關燈睡覺了,好睏啊。”
端琰:“……”
兩次憋得內傷,可是又不擅長解釋的端琰在長達十秒的思考後,選擇同意陳月洲的說法,關燈睡覺。
因爲白天坐飛機太累,陳月洲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的他沒了醒着時候的老實,身體本能地會想要躺在更舒適的地方,於是連着向牀中央打了兩個滾。
端琰還沒睡着,感受到陳月洲的到來,側頭看了眼。
陳月洲的五官立體度一般,但是緊湊而柔和,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少了戾氣的他看起來是個單純而又簡單的小姑娘。
端琰望着陳月洲的面龐,伸手拉過他的小手,輕輕舉起。
黑暗裡,藉着窗外星星點點的霓虹,可以看清兩個人十指相扣的輪廓。
端琰望着那緊扣的指間,感受着指間傳來的溫熱,胸口卻依然那麼的冷,旋即涼涼地笑了下,放開陳月洲,閉眼睡覺。
第二天早上,陳月洲醒來的時候,端琰已經換好衣服在聯繫導遊了。
他懶散地下牀去刷牙洗臉塗防曬,然後化了個淡妝,挑了身棕色調的JK制服到衛生間套上。
酒店已經將早飯送到了房間裡,陳月洲穿好後就坐在落地窗的茶几前吃飯。
“吃完早飯之後我們先去古城,之後再去獅子山、木府和四方街。”端琰道。
“你隨便,反正我哪兒都不認識,你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陳月洲隨口道。
飯後兩人來到酒店外,導遊也是個二十多歲的本地小夥,開了輛白色途觀L在外面恭候多時。
等上了車,端琰坐在前面的副駕,陳月洲坐在後面百無聊賴地看風景。
導遊開始介紹:“我姓劉,你們叫我老劉就行了,是這樣的,今天一天的景點我已經給你們規劃好了,像是古城、獅子山、木府這幾個都是免費的,剩下的景點票你用這個卡就行了。”
導遊交給端琰一堆卡:“這裡面車子不好進,你們自己玩,如果不想玩了給我一個定位,我半個小時內就趕過去接你們,晚上你們可以去酒吧溜溜,這裡酒吧挺熱鬧的,出來的時候多晚都行,給一個電話,我立刻接你們去酒店。”
老劉自信滿滿道:“小老闆交代說我一定要帶你們玩好,所以你們放心,你們跟我走,我這年輕時候團帶多了,哪兒好玩哪兒不好玩都知道,絕對不會像跟團一樣讓你們被坑,讓你們玩得痛痛快快的。”
“謝了。”端琰接過卡,轉身交給陳月洲。
陳月洲將卡塞進包裡後,直接將包丟給端琰。
出門旅遊,就他這小巧的身子,肯定是扒手的首要目標,他還是保護自己爲優先,保護包這種事……交給連流氓都能嚇跑的端琰吧。
車子停下後,兩人稍作步行,就進入北門,來到所謂的古城。
陳月洲第一反應是:……臥槽咋這麼多人。
九月初,理應是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的旅遊淡季,可作爲國內著名旅遊城市,無論什麼都是都依舊是人山人海。
古城內的建築是以硬山頂風格爲主的青瓦木樓,路面是大小不一的石塊平鋪而成,上午的陽光灑在石板路上,彷彿每一塊磚都被陽光勾勒了輪廓,顯得熠熠生輝。
不少人家門前掛着各式各樣的花草植物,偶爾還會有小橋流水,仰起頭時,可以遙望到不遠處的高山。
街邊時不時會臥着一條狗子,懶散地眯着眼,望着來來回回行走的人羣。
周圍人拍照的、玩鬧的、秀恩愛的……幹什麼的都有,可陳月洲卻不怎麼提得起精神。
可能他陳某人骨子裡就是個俗人吧,他向來GET不到山水人文這種東西的美感,一來不覺得這些古老的房子有什麼好玩的,二來覺得滿大街的東西桃寶和狗東都能買到,三來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湊熱鬧……有錢來這裡看些有的沒的,他覺得還是唱個KTV做個足療甚至打遊戲更符合他的生活習慣。
陳月洲不由偷偷地看向身側的端琰。
和自己不同,端琰雖然臉上表情淡淡的,可眼睛卻亮晶晶的——很明顯,端琰喜歡這些東西。
陳月洲頓時有些抓耳撓腮。
算了,既然端同學這麼喜歡,那就逛逛看吧,來都來了,還能怎麼樣呢?
從他身邊過去了不少情侶,因爲人多,基本都是男的摟着女的或者女方抱着男方的胳膊,一方買了什麼吃的還時不時給對方嘴裡喂一口,看得陳月洲差點能被膩死。
再一轉過頭看自己和端琰,別說拉手了,端某人簡直和他保持了將近一個人的距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倆不認識呢!
陳月洲頓時頭大。
他忽然間就有點想念趙可了。
如果走在這裡的人是趙可,趙可應該會二話不說拉住他的手,揚着脣角對他笑:“從現在開始你要拉着我的手,不要走丟了知道嗎?你也太瘦小了,丟了可怎麼辦啊……”
想到這裡,陳月洲苦澀地笑了下。
人總是在擁有一個人的時候會去懷念另一個人某一點上的好,其實真要是再和那個人在一起,也不見得多喜歡那個人。
談戀愛最怕的就是做對比,可是人就是賤,禁不住做對比。
和趙可在一起的時候,他不知道趙可家裡是個什麼情況,趙可也不去問自己和端琰之前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彼此之間都有秘密,可這並沒有讓他們之間產生隔閡。
趙可一直在創造一個讓他們更加親密的機會,因爲只有更加親密,更加信賴,兩人才可以變成能夠交換秘密也安心的關係。
但是端琰不會,他不擅長接近別人,自己也不擅長,甚至他們兩個都是那種在生活中刻意迴避和別人深度接觸以達到自我保護的人。
要說合適程度,也許……也許自己這樣畏首畏尾、害怕受傷的人,和套路滿滿卻又勇往直前的趙可更加合適一些。
可是,上天偏偏就是這麼殘忍,合適他的他喜歡不上,不合適他的他卻偏偏動了心……
而且,當他好不容易對那個合適的人稍微有一點點動心的時候,上天像是害怕他萬一和合適他的那個人搭伴過了,索性直接把合適他的那個人收走了……
想到這裡,陳月洲有些沮喪。
恰好他身邊有一對同齡的情侶走過,男方染着一頭原諒色的綠毛,女方染着一頭騷包的基佬紫,兩個人顏值都不高,活脫脫一對殺馬特貴族夫婦。
可是兩個人很恩愛,男方喂女方一口炸土豆,女方喂男方一口豆腐,兩個人手拉着手,笑得像一對沒煩惱的智障。
要是放在自己還是個男人的時候,女朋友看到別人家這麼秀恩愛,肯定也會跑去買一份小零食過來,嘰嘰喳喳喊着要自己喂……
哪怕對方是趙可,也會嘰嘰喳喳喊着:“秀恩愛,我們不能輸!”然後也去買一大份零食,和自己互相投喂……
可是現在呢?端琰會是那種跑來讓自己喂吃的的人嗎?是那種會想要秀恩愛的類型嗎?
怎麼可能。
那他陳月洲是那種買了小零食跑去讓男朋友喂的類型嗎?
當然也不是!他可是正兒八經戀愛中扮演高冷角色的直男好嗎?都是妹子們來找他互動的,哪有他找妹子互動啊?
算了,如今連男人都喜歡上了,也不想稱自己直男了……
入鄉隨俗,簡稱“前任直男,現任直女”吧……
陳月洲忽然有些羨慕了,羨慕着羨慕着,就開始覺得委屈,他不知不覺中停下了腳步,一臉的落寞。
察覺到身後人忽然停下了腳步,端琰不由轉身。
一回頭,就看到陳月洲耷拉着一張小臉,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怎麼?”端琰走到陳月洲面前,低頭看着他。
陳月洲憋着沒說話。
端琰伸手,撩起陳月洲的劉海,撫摸他的額頭:“哪裡不舒服?”
端琰的溫度貼在身上的那一刻,陳月洲突然就變得焦躁,他猛地擡手,一巴掌打掉端琰的手。
“你別管我。”陳月洲說着大步向前邁去。
耳邊是嘈雜的人流聲,頭頂是上午火辣辣的太陽,陳月洲冷着一張臉,癟着嘴走在前方,始終和端琰保持兩米的距離。
他想要什麼,他心裡清楚。
他想要端琰拉他的手,抱抱他,像那些智障情侶一樣逗他開心。
可是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太小孩子氣了。
換做以前,遇到因爲男友不拉手就發脾氣的女孩子,他一定會說:那你就上去拉你男朋友的手啊,這還要生氣,有毛病吧?
可是,人物身份反過來的時候,他卻做不到主動去拉端琰的手,而且他有一萬個理由不去主動拉端琰的手——
做男人的時候,追妹子的時候雖然累了點,可交往之後都是妹子們主動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都是妹子們主動拿出自拍杆跟他拍照、都是妹子們負責撒嬌可愛、他負責高冷耍帥……
他雖然成爲女生後生活中偶爾利用撒嬌賣萌作爲套路和手段,但實際上他陳月洲不是個撒嬌賣萌的類型啊!
更何況,和自己對象上街遛個彎還要用套路……這戀愛談個屁!去玩狼人殺啊!
而且,他和妹子交往的時候,當妹子撒嬌說出“你就親親我嘛”的時候,他的確會親,可是那個親是因爲妹子要求的,而不是他本意而爲之,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麻煩,只是想讓妹子快點閉嘴而草草了事……
話說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變得太過於刻意,即使這個行爲發生了,也沒有他所期待的含義了……
明明一直以來談戀愛都是所有人寵着他、向着他、來找他所求親親抱抱的……
怎麼變成女孩子後,反而沒這個待遇了?
想到這裡,陳月洲走着走着,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望着手背上滾燙的熱淚,他整個人都驚呆了:自己居然會因爲談戀愛的時候對象沒有拉自己的手而落淚!
可能是最近裝哭裝多了,淚腺有點太發達了吧……
裝哭這個行爲,好像一旦習慣了,哭起來就越來越容易了……
他總算明白爲什麼同性之間談戀愛更加纖細和容易受傷了:因爲大家都是男人,所以比女人更懂對方,因爲更懂,所以很容易理所應當地過分解讀對方的行爲,一旦過分解讀,就很容易心情變得患得患失……
羞愧感和委屈感更濃了,陳月洲的鱷魚淚吧嗒吧嗒地往下砸,止都止不住。
於是,他越走越快,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投河自盡。
直到一隻大手猛地拉住他——
“你到底怎麼了?”端琰將陳月洲直接拉到路邊,在看到他一臉淚花後,愣了幾秒,“……你哪裡疼?”
陳月洲一聽,氣得哭得更兇了:“誰告訴你我哭就是因爲我哪兒疼,你有毒是不是……你……你……”
陳月洲張了張口,試圖把“人這麼多你就不知道拉着我不怕我丟了嗎”這句話說出來,可是做爲“高冷耍酷”人設出身的他就是開不了這個口,直到最後,憋出了南轅北轍的一句話:“你……你走路的時候離我遠一點!離我那麼近還筆挺站着!板着一張臉!搞得我像是隨時要被人暗殺所以僱了個保鏢一樣!”
說完,陳月洲哭得更兇了。
不是他不想好好說話,也不是他傲嬌,他只是單純的控制不住他自己……
端琰:“……”
默默地看了眼櫥窗:今天的自己穿得還挺隨和的……不兇啊?
“不然這樣。”端琰伸出手,拉住陳月洲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看着陳月洲儘量用輕緩溫柔的語氣道,“人太多了,如果我離你太遠,可能你的身高我在人羣裡不好找到,我拉着你,如果你還感覺怪異,再想別的辦法,怎麼樣?”
陳月洲低頭看着自己被緊緊握住的左手,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一臉認真地端琰,默默點了點頭,順勢道:“那我……忍耐一下。”
兩人一路慢慢向前走着,看着被緊緊拉住的左手,一種莫名的勝利感浮上心頭,陳月洲想笑,卻爲了保持自己“勉爲其難和端琰拉了下手”的狀態,硬是憋着沒笑出來。
但走了一會兒,新的問題又產生了:既然擔心自己丟了,剛纔爲什麼不拉住自己?
陳月洲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還是個男人的時候的感受。
他記得,上課的時候老師說過:女人比男人更喜歡親密接觸,一方面是因爲社會比較不待見男人之間的親密接觸行爲,另一方面是因爲女人有豐富的催乳素,觸覺是男性的數倍,她們能從親密接觸中獲得舒適感和愉悅感,而男人則相對較少一些。
所以,男人時候的自己,對拉手這事兒的感覺也就那麼回事吧。
除非,對方是自己真的很喜歡的人。
這個時候,因爲喜歡,他的觸感會無比發達,會想要更加更加更加接近那個女孩。
想到這裡,陳月洲仰頭,掃了眼端琰,一臉不悅:“我說。”
“嗯。”端琰低頭看着陳月洲,等他後話。
“既然剛纔擔心我丟了,爲什麼一開始不拉着我啊?”
端琰一怔,忽然之間好像明白了陳月洲不開心的理由,但這份明白只是一閃而過,下一秒自嘲地勾脣淺笑一下。
他不相信陳月洲會因爲這樣簡單的理由落淚,更不相信讓陳月洲落淚的人會是自己。
這個女孩也許對他有感情,但是,沒那麼多。
她和他一樣,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爲了這個秘密,可能有一天,她會輕易賣了自己……當然,自己也可能會賣了她,兩人彼此彼此。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性格、愛情在她心中幾斤幾兩……他全都看得出來。
因爲什麼都明白,所以心動的時候會想要接吻解決焦躁,接吻之後會更加渴望對方於是希望上牀,可是……拉手這樣平常而簡單的事卻反而覺得尷尬。
端琰答:“平時和你出門的時候你好像沒有拉着人的習慣,擔心你不習慣。”
陳月洲:“……”
呃……有嗎?
太早了,想不起來了。
不過那時候兩人又不是情侶,他也沒感覺自己有多喜歡端琰,自然不會想着拉着對方什麼的……
算了,看來可能的確是自己過分解讀了,每個人性格不一樣,他得收斂一下自己,不想了。
兩旁的小鋪裡賣什麼的都有,陳月洲路過一家點心鋪時,隨手買了份鮮花餅。
一口咬下去,發現好像跟自己在北醫斜對面那家買的味道也沒什麼區別……或者說自己這張木嘴也嘗不出什麼區別。
而且,他其實不是很喜歡鮮花餅這個味道。
於是,他將餅轉了個圈塞給端琰:“不好吃,你吃吧,我知道你有潔癖,你吃這頭,我沒咬過。”
端琰接過餅,咬了口:“還可以,比在北川吃到的感覺花的味道更好一點。”
“是嗎?”陳月洲道,“那你吃吧,吃到我牙齒咬的邊邊的時候丟掉就好了。”
兩人走着走着,遇到一隻正在啃路人掉落的豆腐塊的京巴,陳月洲直接從端琰手中取走剩的不多的鮮花餅,取出來給小狗。
小狗頓時一嘴咬住餅,小跑着離開了。
旁邊路過的遊客大爺一見,問:“唉?椿萱家的啊?我女兒說是新開的網紅店,挺火的,不好吃啊?”
陳月洲指了指端琰:“他說好吃,還不錯,比我們那兒的好吃。”
“好吃還喂狗啊?”
“哦剩下的那點我咬過了。”
“嘿嘿。”老大爺一聽頓時樂了,“現在的年輕人有意思哈,小兩口子吃東西還這麼講究啊?那以後要是一起過日子,一方吃過的東西另一方還不吃啦?”
陳月洲一怔。
的確,他和李薇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多習慣。
李薇有時候下班會買一杯百香果茶回來,自己打遊戲渴了,會直接端起她喝了一半的茶杯猛吸一大口。
但是他和端琰相處的日子裡,兩人吃飯向來是各吃各的,即使如今成爲了情侶,生疏感始終在兩人之間環繞着。
剛剛轉好的心情,在這一瞬間又變得有些低落。
爲了不再讓自己神經兮兮的,陳月洲對着大爺勉強笑了下,轉身去拉端琰,卻在指尖即將相撞的那一瞬間,指腹下意識上揚落在了對方的衣袖上:“走吧,再逛逛。”
兩人又逛了會,找了家納西族風味的餐廳坐下,點了當地比較有名的酥油茶和納西炒飯,味道倒是不錯。
下午的時候,兩人去了獅子山。
獅子山,顧名思義,因爲山體像是一頭臥着的獅子而得名。
古城的青磚木樓依山環繞而建,山頂是全木結構的萬古樓。
兩人上了樓頂,因爲登高,所以風大。
風中伴着雨滴,潮溼度很高,有些涼,像是又要下雨了。
不過,天依舊很藍很清,濃密的白雲彷彿從玉龍雪山的山頂而來,山邊還是白雲朵朵,到了頭頂已經變得濃密而厚重,泛着灰青色的光,遮蔽了剛剛還在的太陽。
一旁旅行團的導遊給幾個遊客興沖沖地介紹着:“在這裡既可以看到小橋流水人家的古老街巷,又可以看到富麗堂皇的新興城區,還可以眺望玉龍雪山和無盡的綠野田園,你們看,是不是感覺很壯觀……”
陳月洲一聽,也順勢向外望去。
全是青灰色的硬山頂式磚瓦房頂以及錯綜複雜的復古建築,壯觀他倒是沒感覺,要說唯一的感受……大概就是有一種穿越回了大清的感覺吧。
不過,既然來一趟就不能白來,自己欣賞不了,總有人能欣賞啊?
他立刻掏出手機拍照,然後發了個朋友圈。
發完之後,陳月洲就覺得自己的任務結束了,懶洋洋地倚靠在邊上,一邊向外張望着,一邊對着端琰道:“我每次看到這種風景都會覺得淒涼,我不是很喜歡這種風景。”
“爲什麼?”端琰側頭看他。
“提起古代你想到什麼?”
“黃金。”
“嚯,也是,古裝劇看多了,金燦燦的總讓人想到黃金。”陳月洲頓時笑了,“有人可能回想起中華上下幾千年的歷史,或者古代皇宮建築的輝煌,甚至也能想起各種宮鬥劇的撕逼之類的,可是,我總會在想,如果生活在這個時代,我的人生是什麼樣的。”
他道:“晚上天黑沒有路燈,半夜失眠沒有電影,想聽歌只有去戲院門口蹭曲,掙錢餬口的大多都是體力活,夜裡從窗戶向外望去,世界一片漆黑,就連皇帝都沒有抽水馬桶和衛生紙用……無論我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我是庶民還是貴族,我都感覺不踏實、不自由,所以看到這些復古建築的時候,我也會感覺到不自由。”
說到這裡,陳月洲笑了:“不光是想到古代,我一想到很多事情都覺得很悲涼,可能我生性悲觀吧。”
風有些大了,小雨淅淅瀝瀝地開始下了起來,兩人下了樓,陳月洲買了兩把傘,一把遞給端琰:“我們兩個個子差得有點多,如果打一把傘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人多,分開打比較好。”
之後,兩人在小雨中一起去了木府。
因爲傘的關係,兩人被隔開了足足一把傘的位置,顯得比來的時候更加疏遠了。
路上的行人有不少情侶都是男女共打一把傘,體格偏龐大的情侶,就算兩個人抱在一起,男方半個身子也仍是站在外面,整個肩膀淋得溼漉漉的;身高差距略大的情侶,基本都是男方舉着傘,因爲擔心女方和傘距離有點大淋到雨,會把女方緊緊地摁在懷裡,走起路就像是兩人三足一樣緩慢;最後有的情侶索性不打傘了,兩人像個智障一樣手拉着手在雨中狂奔……
他們兩個打傘的方式,是最合適、最有效率的打傘方式。
如果他們兩個共撐一把,端琰還得護着自己,衣服不但會溼,走路也會變得很困難;走路速度太慢,按照旅行計劃,他們到達下個景點的時間就會比較晚,有點浪費時間;這座城市溼潤度高,衣服如果溼了,隔天都不一定能幹,捂在旅行箱裡會有味道;這裡是石磚路,分開行走,注意腳下,更加安全。
可是,明明自己選擇的是最合適的的操作方式,爲什麼卻感覺特別掃興。
不光是現在掃興,今天從出來開始,就不斷地掃興。
風越來越大了,陳月洲發愣之際,直接撞上了前方垂落的樹杈,嶄新的傘被樹杈掀了個底朝天,壞掉了。
“臥槽……”陳月洲這纔回過神,看着手中自己剛纔花了足足80大洋買的傘,“這尼瑪,景點的東西不能買啊,這質量還80呢,我家門口24小時便利店8元一把的都比這個質量好……”
端琰見狀走了過來,將傘舉在陳月洲頭頂:“撞傷了?”
“沒有。”陳月洲將破了的傘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裡,“發了個呆,傘壞了,我沒事。”
端琰聞聲,將自己的傘交給陳月洲:“你打着,走路注意點,前面還有賣傘點,等下我到了買。”
眼見着端琰就要撒手,陳月洲伸手去接傘柄,卻不小心抓在了端琰的手背上,他指尖急匆匆彈開的瞬間又落下,指腹輕輕挨着端琰的手背,“那個……你如果不打傘衣服會溼的,這裡天氣一時半會兒幹不了,而且這裡景點的傘質量很差都不太好,不如晚上回去了狗東上買一把好的明天帶上,你……你先將就和我打一把吧……”
端琰:“你不是不習慣我們兩個身高的……”
“沒關係!”陳月洲一聽頓時大聲反駁,話音出口後,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了,又放低了音量道,“這點小事,其實還好……”
端琰聞聲重新舉起傘,輕輕摟過陳月洲的肩膀,手心護着陳月洲的腦袋,兩人慢慢向前走着。
感受着身上來自端琰溫熱的氣息,聞着對方身上淺淺淡淡伴這一絲苦澀的木質男香,陳月洲心底那份掃興的感覺漸漸淡了,他擡起頭看着頭頂的傘。
其實現在淋到的雨,好像和剛纔一個人舉着傘的時候差不多多少,畢竟風大,傘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阻擋頭頂那麼一方雨水。
不過,兩人走路的速度倒真的是慢了不少。
於是,陳月洲擡頭看着端琰,有些擔憂道:“會不會這樣走得太慢了?”
端琰一低頭,看到陳月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模樣,他的視線瞬間柔了不少,下意識地抿脣:“那你是想快點過去,還是就這麼慢慢走?”
陳月洲實話實說:“其實我對看景點也就那麼回事了,我就擔心你急着要看……”
端琰一聽淺淺地笑了:“那我們慢慢走?”
“嗯。”陳月洲點點頭,貼緊端琰,信步在古城的街上。
最終,兩人在夜幕降臨之前,逛完了導遊推薦的必去景點,找了家比較有名的餐館吃了頓晚飯,之後來到附近遊客頗多的酒吧。
酒吧規模不大,人倒是挺多,兩人就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水單裡清一色的都是啤酒,末了有所謂的特產桂花釀,陳月洲就點了兩瓶來嚐嚐。
兩杯甜甜的酒下肚,外面的雨逐漸越下越大了,臺上的駐唱歌手是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女孩,可聲音卻特別的有質感,沉沉的,帶着滄桑的味道,她慢悠悠地唱着舒緩的情歌:“我以爲精心算計來的是我要的愛情,但我卻不曾真心感覺到快樂,這一切不過是我害怕受傷,一個人悄悄圖了自己的安全感……”
“呵……”聽着歌詞,陳月洲忽然就覺得口中的酒味道變了味……變苦了。
他一直以來都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凡事都優先理性思考,因爲理性帶來邏輯,邏輯帶來讓人心安的判斷,更加趨利避害的判斷會給他帶來安全感。
但是,誠如歌詞所說,愛情中,過分理性的人,要麼像自己對羊露露,只是單純的利用,不愛;要麼……感受不到快樂感,甚至會因爲和心上人咫尺天涯而覺得難過。
感性帶來藝術、帶來創作的靈感、帶來人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和全部情緒,人類正是因爲這些東西而獲得內心的幸福感。
也許理性從一開始存在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人們能更好地抓住感性幸福的瞬間。
所以決定和端琰交往的那一刻起,他告訴自己:我是絕對的理性王者,我會用我的理性,更好地把握住感性每個幸福的瞬間。
可是,他還是太惶恐了。
他自知安全感哪比得過幸福感更讓人滿足,可也知道,快樂的時候有多幸福,失去的時候就有多絕望。
他不是趙可,不是一個出生在幸福溫暖的家庭、對世界對人生充滿挑戰和嚮往的人,他是個悲觀自私甚至有些愛無力的人。
他很不情願地因爲天時地利與人和而喜歡一個人,今天感受過大雨天被這個人擁抱着漫步穿梭過繁華的大街,如果未來的某天他變回男兒身又變得不曾再遇到這般心動的人時,故地重遊,他還會有幸福感嗎?
時間雖然會淡去回憶,但在回憶淡去之前,再也觸及不到的幸福搖身一變化爲折磨……那時候的他,可能再也回不到僅僅安全感就能自我滿足的平常心了。
不知不覺中,陳月洲喝光了四瓶桂花釀,他伸手再去叫第五瓶時,端琰攔住了他:“如果你醉了,明天出行會很難受。”
陳月洲收回手,煩躁地揉了揉頭髮:“真是的……幹嘛唱那麼讓人悲傷的曲子,還是夜店裡的DJ打碟更適合我……”
“那現在走?”端琰掃了眼他問。
“走吧。”陳月洲起身,“天不早了。”
在店裡喝多了酒,陳月洲身子暖洋洋的,本能就想出門透氣,可到了店外吹了風,陳月洲又有些冷,就想走一走活動身子。
夜裡燈光暗,又下了雨,酒店外的石磚路是個坡,每一塊石磚因爲光的折射和和雨的襯托亮晶晶的,閃得陳月洲眼花。
他剛踩下去,鞋底打滑,整個人一個趔趄就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等端琰結賬出來時,就看到躺在坡下面已經和泥水一家親的“屍體”。
停住了撐傘動作的端琰:“……”
因爲摔得太疼以至於已經不想說話於是索性裝死的陳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