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的第一篇讀後感。隔了幾天,這些人的大作,小作都出來了。
雖然都是大作小作,但是吧,他們並不是那一類愛作的人,我知道。
小紅帽當然知道她的朋友不會怎麼作,只是這一次,夫子突然死去,作一下,又何妨呢。
當然了,這只是題外話。心裡的悲傷,總是顯現在臉上。這些晴朗和烏雲是三月一場際遇。
小紅帽和夥伴們便把一些關於哀悼的詞合成一冊,再把冊子送到他的墓前。
然後他們走了,然後淡淡的帶着香氣的風翻開了它。它是紙與筆深處的深沉,一些時間和寂寞衝不淡。他是恆星,不閃的話纔怪。
他是什麼,是雲是霧還是煙!這小紅帽便這樣想着,連打了好幾個問號。
連打了好幾個問號呢!問,問,問自己爲什麼這樣悲傷,問自己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悲傷。
又翻開一頁,是這樣說的,我不是一個好孩子,也不是一個壞孩子。但是呢,我還是願意去見夫子,聽說他很博學,而且不打人,而且上課是非常有趣的,可是我一節課還沒聽到,哈,怎麼可以這樣?再翻一頁,是什麼樣的一個學生寫的呢 。
叫大芋,是個紅薯啦,它平時就是傻不拉嘰的一個人嘛,而且不太會說話,不愛說話的那種。
所以,所以呢,他也寫不出什麼好東西來,不過,他說他這次是真的好好寫的。
是這樣寫的。“我真的好悲傷,今天我是悲傷的,我想明天,我也是悲傷的。不知道說什麼,反正我就是覺得難過,悲傷。悲傷,難過。我真的很悲傷,我悲傷地都不想再說什麼了。”
外面晴朗的天氣和稀薄的小雨,不管你去過東京還是巴黎,我卻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一個女人,打着一把黑色的傘,那傘很大很大,她的頭髮側綰成一個小把把兒,穿着黑襪子,黑球鞋,揹着一個諾大的白包包。
她望着那本冊子。只在上面留下一串淚滴。
時間倒回到五十年前,她在莫斯科郊外,晚上彈起了家鄉的土琵琶。
他在那列火車上被敵人追趕已成了亡命之徒,在最後那一刻,他跳下了車,沿着鐵軌一直走。
發現那裡盡頭坐着一位姑娘,她衝他笑了一笑,不再彈琵琶。
後來她和他又在悉尼相遇,她穿着婚紗逃婚了,那個討厭的男人和該死的離婚現場,準備去悉尼找到一個結婚的人。她說“娶我吧!那個會唱情歌的男士!”
…………
“哦,他笑一下,說“我不是男士,是男生。”
他,處境艱難,囊中羞澀,街頭賣唱,她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他還是拉她去了那裡,寧願相信一次吧!
誰也不知道後來她又去了哪裡,只是他的心還在翹首以盼。
想必這份心情也如她。
若有緣分,何必望穿秋水?
這份深情,何必纏纏綿綿?
她終於到達,卻已到達。
她終於失去,卻已失去。
一切的謎底,隨着他的深眠而變成了空氣,只有當初的那份情懷,那份承諾還飄在空中。
那一天,天不是那麼地高,空氣卻顯得格外地乾淨。他們都說這空氣太乾淨了,乾淨地就像他純粹的一生。你要知道,有些人的生命中沒有桃紅,只有汪洋大片綠,只有這個罷了。歲月強加給他們油黃或菸灰,到頭來,到了那一天,他又還回來……
該怎麼還就怎麼還,然後一眼,最麻木的一眼,飄飄然的這個過程只用了四分之二拍。
夫子他自己在幻想着,也許吧!若自己還在,他應該寫下什麼呢?
一個有點胖的禿頭男便踏着節拍走進了教室,簡單地打一聲招呼後就微微顫抖地拿出一個大信封來。大家都沒見過那麼大的信封嘛,都有點好奇。雖然第一眼望上去,大家不太喜歡這個禿驢矮,但是他還算得上年華正好,眉清目秀,氣度翩翩。只是大家都覺得他膽小時如一隻小蒼蠅,得瑟時如飛天蜈蚣,直覺上來講,應該不是什麼好傢伙。
那麼信封就打開了,他說:“是夫子臨死的遺言,大家也都知道夫子單身了這麼多年,膝下無子更無女,所以他把這份遺言交給我。”
大芋說:“不就是讓我們好好讀書嘛!”
一本書接一本書拍過來,“去死,大紅薯,誰讓你這麼壞?說壞話!”
“小紅帽,聽說你的普通話很標準,這份遺言我交給你念吧!”
“好的!”
小紅帽是把這個任務,就她發誓一定會把夫子的遺言念得漂漂亮亮的。不然枉爲一隻兔子!
“那開始念頭!”禿驢矮兩隻手忖着講臺!作出如赴戰場般悲壯的感覺。那紅薯哥不用說,赴死如歸,他被大家拍了又拍,死去活來了好幾回,要說真的,真話的話,他現在算得上一個半死的人了!在黃泉路上吊着呢!
大家以爲這不算事,早就想找一個人給夫子陪葬,沒想到,反正先把嘴賤的送出去的好,衆人也開始屏氣凝神,專心地聽起遺囑來。
“今天,午時三刻,我想一定是晴空萬里,蒼天大地,黃泉陌宇,再也不能拖延,我即赴陰曹地府,享那個萬年繁華,且今朝不廝守,明朝亦可相會,心存感激,我佛慈悲,佛光普照,恩澤與爾。莫失莫忘,我行我惜。爾乃即步黃泉遂有一遺願,便只能掏心掏肺地拿出來。爾一生敬拜無數文壇豪傑,了了不能勝數,今日天氣和也,心則舒暢,越覺逍遙哉,在這了了之時,不能與君私語相遊,甚是遺憾,罷也罷也,吾乃平生不多求之人,又有涼薄不盡幸之命,嗚乎悲哉!但實有人生一大樂事,便是追祟林語堂先生並於有生之年得以閱《京華煙雲》何以京華?何以煙雲,爾乃不細說,乃不能細說,文章之意非其字句,如人如物,另有深意,爲師我即赴黃泉,希望衆位弟子好生修煉,不如讀一讀京華煙雲,寫那麼二三百字讀後感,我想此間修爲必有提升,耶乎悲噓!留最後一口氣,又有何妨?只是天要亡我,是要我生了了,是與之違我願,是要爾等了解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爾乃即坐大鵬去也,飄飄兮如仙鶴,茫茫兮如禿鷹,渺渺兮如煙雲!”完,其實後面還有一個完字,小紅帽念得太激動,掉了這個完字。
大紅薯聽完了,立即說:“好像還有個“完“字吧!”
禿驢矮拿過紙,一看,立即模仿小紅帽的聲音講“完”。
大家立馬讓這芋坐下來。
有的人還朝他拋媚眼。
連小紅帽都想給他點十幾個贊呢!
晚風吹,吹開了涼薄。時光隨風,輕飄飄。
我那深如水的哀愁,在這個春天睜開了眉眼。
這是一節很讓人期待的課。撒撒老師是新來的科學老師。
她有一頭蜿蜒的發和看不見什麼大人氣息的一雙眼睛。
孩子們盯着她的眼睛
然後慢慢地,知道了她的名字是撒撒。
她說,春天,灑,是灑。
她說,夏天,是灑,是灑。
秋天冬天也是如此。
她說我們應該開心一些,用一種開心的心態去學科學。可是就在大家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是科學的時候,第一節室外課就開始了。
她說孩個子們,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
這邊,孩子們聞着草香就坐在地上聽起了漂亮老師講的故事。小紅帽覺得這個故事肯定很好聽,甚至
比安徒生,一千零一夜都好聽。
她說,讓人頭疼的就是我騙了你們。
其實,我的本名叫葉子。
我根本不叫撒撒。
我也不喜歡撒,或者灑什麼的。
她說她現在過的日子如同沉魚一般粗糙。
誰都不理解。
她有一個很厲害的媽媽。
她說她媽媽總是喊她回家吃飯。
那個時候天氣總是很好。
可是有一天,再也沒有人喊她回家吃飯了。
太陽下山,太陽上山。
從此以後,她就一個人,她也成了一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姑娘。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她媽媽就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她還是很害怕,不知道爲什麼。
後來她媽媽讓她去學科學,還說她爸爸以前是個科學家。
可是她不知道她爸爸在一次研究中自己親自試藥,然後雙眼失明。
可是,她還是聽說了這件事。
她很愛她爸爸。
她時常作夢,夢到爸爸對自己說:“葉子,讓我再看看你,再看看你,最後再,再看一眼,好麼?”
那一天,她去上高中,看到高中課本上的科學試驗,淚水就呼啦啦地順着眼睛留下來。
那一天,她去上大學。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走進實驗室裡,別人總說她是個怪物。
她就那樣坐着。
坐了很久很久。
孩子們是看到這天從白轉黑卻再也不敢多語。
有的時候,我們應該在那種夕陽西的時分留一點淚比較好,我總是這麼覺得。直到我從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姑娘,我也還這麼覺得。
夕陽是多麼偉大的東西啊。
孩子們便看着這夕陽,然後有的開始打哈欠。似昨夜沒睡好。
老師還在說話。
她說有一天,我會帶你們看星星看月亮,甚至想帶你們衝出太陽。
她說有一天,我會帶你們吃樹皮吃螞蟻,甚至一年兩年吃狗皮。
她說,說願意這兩個字真的好難,如果不是別人問你,千萬別說你願意。
葉子,你爲什麼不願意跟媽媽走?因爲你的不願意,你知道嗎?媽媽這些年過得有多辛苦……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知道麼?葉子,你就答應媽媽好不好,你說啊,說啊,說話啊,你說你願意啊!
葉子,你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去學科學啊,難道爸爸這一輩子還活得不夠科學嗎?
就是因爲活得太科學了所以才隨時隨地地覺得自己不是個一般般的蠢貨。如果是我
難道沒有別的選擇了嗎?葉子,我希望你能聽進去,葉子,就答應我這一個要求,好嗎?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時光偷走了歲月。
那時候,她就這樣在日記本子裡面寫着。
她說,我們總是從不同的路口走向悲哀。
把自己的心靈慢慢地傷透,傷成天際的潔白,傷成法拉利的做派。
然後哪一天,我們去了又還。
是啊,在每個街角,應該都有一個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