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是有太多的我以爲,傷害着更多的卑微的自尊。
少男少女總是會對那些聽起來很婉轉的愛情故事感興趣,情節不能一帆風水,要一直有波折一直有摧殘纔好,這樣才能催人淚下。
比如無數次的擦肩而過,就是換不來一世情緣。
古千葉偶爾也會捧着這樣的一本小說看上一會兒,每一次,都是在安爭坐在那安安靜靜看書的時候。她不會打擾,她也不愛看書,但她會坐在那一整天的陪着他。她手裡的這本故事是大羲現在最流行的一本小說,男主人公是個位高權重還俊美帥氣的人,女主人公是個出身神秘美若天仙的人,明明相愛,卻總是會因爲各種陰差陽錯而錯過機會。
據說這本小說已經把無數少女的心撩撥的星星之火快要燎原,也不知道多少人因爲最後悲劇的收尾而哭的稀里嘩啦。
古千葉心大,一邊看一邊撇嘴:“這裡好幼稚......嘁,這裡更幼稚。”
她聲音很輕,距離安爭也稍稍有些遠,她要求的本來就不高。給她這樣的時光讓她看着,讓她能感受到安爭的存在就很充實。而那邊的安爭看着玉虛東行已經沉入進去,眉頭鎖的有些深。
古千葉不時側頭看看他,眼神裡有些淡淡的心疼。
然後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問安爭的那些問題,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安爭,你到底有多少桃花債?我......豈不是也在其中?
安爭是個傻子,她忍不住去想,真的好傻好傻。
更遠處,杜瘦瘦和陳少白看着古千葉不時看着安爭,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長嘆一聲。
“小葉子心裡苦。”
杜瘦瘦靠在牆上,自言自語的說道:“小流兒是她最好的姐妹,小流兒可以爲她去死,她也可以爲小流兒去死,所以她是不會對安爭說出本早就該說出來的那些話的。”
陳少白:“安爭這個白癡!”
杜瘦瘦道:“他纔不是白癡,他只是那顆心不夠大,只容得下一個人。”
陳少白:“要不然咱們去勸勸小流兒吧,她那麼優秀的一個女孩子,何必在安爭這個蠢貨的身上浪費自己那麼多的感情和青春。這個世界上優秀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何必呢。”
杜瘦瘦指了指安爭:“有誰比他能讓小葉子動心的?”
陳少白張了張嘴,然後苦笑搖頭。
“咱們是安爭的兄弟,也是小葉子的兄長。”
陳少白道:“我是受不了了,我決定去和她談談。”
杜瘦瘦道:“我覺得談也談不出來什麼的,真要是說的太多了,反而會傷到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女孩子這種事放在心裡不說,是給自己的封閉。咱們若是強行把這封閉揭開,那就是刺痛她。”
陳少白嘆了口氣:“可是,終究需要人爲她開解,哪怕是陪她說說話。”
就在這時候,內侍總管溫恩從遠處走來,對他們兩個微微頷首示意,兩個人也打了招呼。溫恩笑着說了一聲陛下請陳道長過去說話,然後就朝着安爭那邊過去了。杜瘦瘦和陳少白對視了一眼,杜瘦瘦道:“若是談一談,現在倒是好機會。”
安爭跟着溫恩到了靜園,然後發現那位本應該所有時間都被軍國大事牽絆着的聖皇陛下,居然手裡拿着一把鋤頭在翻地,旁邊放着很多綠油油的菜苗。這可已經到了深秋,是收穫的季節,而這位聖皇陛下顯然是要逆了時節來種菜。
在種菜的聖皇,當世之中見過的人可能真沒有幾個。
看到安爭來了,陳無諾隨便的擺了擺手:“幫我把那邊的兩桶水提過來。”
安爭挽起袖子,從水井那邊把兩桶水提過來,此時陳無諾已經用鋤頭刨出來一個一個的小坑。溫恩正在一棵一棵的把菜苗放進小坑裡,看起來配合倒是頗爲默契。陳無諾在前面刨坑,溫恩種,安爭澆水。靜園雅齋窗戶外面這不大的菜園子裡有一種很別緻的氣氛,沒有人說話,但是卻好像比聊了很久的感覺更好。
所有的菜苗都種完之後,陳無諾看着安爭把水澆完:“現在天氣還暖和着,等不到冬涼這些菜就能吃了。不過若是在大羲的北方,這麼幹會被農民罵的狗血淋頭。我大羲的江山東南西北最短的距離也要超過兩萬九千里,最長的地方按照戶部勘核的說法是七萬多裡,這麼大的一片疆域之內,現在這個時節有的地方在下雨有的地方在飄雪,有的地方積雪寒冰終年不化,有的地方四季悶熱寸步難行。”
他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來,指了指對面的示意安爭也坐下來。
他用小木棍在地上大致勾勒出大羲的地圖:“如果說這是一個面,看起來很大的很大的面,那麼你們兩個告訴我,組成這個面的是什麼?”
他看向溫恩。不是
溫恩回答:“是世間萬物,花草樹木,哪怕是那些召喚靈界的妖獸,也是一部分。”
陳無諾點了點頭,看向安爭:“你覺得呢?”
安爭沉默了片刻之後回答:“是人。”
陳無諾笑着說道:“這個世界上可不僅僅是人,溫恩剛纔說了,花草樹木,野獸魚蟲,這些都是組成大羲這個面的一部分。”
安爭:“但,我們是人。”
溫恩的臉色微微一變,陳無諾卻笑的更加歡暢起來:“說的沒錯,因爲我們是人,所以組成大羲這個巨大的面的全都是人,每一個人是一個點,組成了這個面。朕說治理天下,其實治理的是誰?是人。可能溫恩你會想到,難道其他的東西就不重要了嗎?重要。”
陳無諾繼續說道:“可這是以人爲根本的天下,因爲我們從來都不把自己看成是這個世界的組成部分,而是主宰者。不要說是朕纔會這樣想,普通百姓也一樣,他們想的也是,哪怕他們不是修行者也比那些妖獸高貴多了。”
“這樣想有錯嗎?當然沒有。”
陳無諾道:“朕治理河道,是爲了河?不是,是爲了人。朕植樹造林,是爲了自然?不,是爲了人。朕下令不許私搭亂建,是爲了保護土地?都是,也都不是。歸根結底,還是爲了人。”
他擡起頭看向遠處:“所以當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到人對這個世界的統治,那麼這件事就排在了所有事的前面。陳流兮,我知道你對收拾召喚靈界的妖獸很有辦法,所以前些日子纔會找你談了一些話,告訴你幫朕物色尋找願意爲大羲效力的江湖人,你們做的還不錯,最近推薦上來的都是你們嚴格審查之後的人選,朕已經命令兵部那邊把人都集合起來訓練了。可是這樣的訓練,是慢成,朕等不及,朕要速成。”
他看向安爭:“所以,你在靜園這幾天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什麼時候帶着這些人去實打實和妖獸幹一架?讓他們體會到那些妖獸的力量,面對他們必須面對的危險。”
安爭眉頭一皺:“這不是速成,這是速死。”
陳無諾道:“陳流兮,這個世界上一旦出現了對人的威脅,都是殘酷的。不管是人自己造成的,還是其他物種要對人的統治發起挑戰。那些都是朕的子民,朕不心疼?但朕沒辦法讓心疼做主,只能讓心狠做主。從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和這些你們玉虛宮招募來的修行者,會組成一支特別的軍隊,他們唯一的作戰目標,就是靠他們的配合的實力來擊殺召喚靈界的妖獸。”
安爭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事態有變?”
陳無諾點了點頭:“是啊,昨天夜裡得到的消息,從冰封之地有數以百萬計的大大小小的妖獸撲出來了。撲向各地,到處都是。我......沒有時間了。你心疼那些修行者,誰心疼百姓?”
安爭站起來:“我玉虛宮,願意衝在最前面。”
陳無諾道:“我知道你會這樣做,但不僅要這樣做,朕希望你做到的可僅僅是你們玉虛宮一門這樣做,而是以你來帶動,不管用什麼法子帶動,所有的修行者都要行動起來。”
安爭嗯了一聲:“我這就回去着手處理。”
他想到了自己在西北留下的那個禍害還沒有來得及處理,那個叫做孰湖的妖獸還在西北肆虐,這一次可以有足夠的理由去西北除掉這些禍害了。本來西北的百姓就是生活的最苦的,妖獸一旦開始橫行,破壞阻止聖庭向西北輸送糧食物資的交通要道,西北的百姓就會面臨災荒。所以阻止軍隊和修行者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爲聖庭往西北輸送糧食物資的隊伍保駕護航。
茶園。
陳少白看了一眼古千葉:“小葉子,我比你可能要大那麼一點點,所以一直以來都以你的哥哥自居,所以......”
古千葉:“少扯淡,你被冰封了那麼多年,論實際年齡你能和我爺爺論兄弟。”
陳少白:“你能不能溫柔點。”
古千葉:“嚯嚯。”
陳少白:“說點認真的,對安爭你到底什麼想法?我們都知道你心裡苦,我和杜瘦瘦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然我們幫你把安爭打一頓吧。”
古千葉:“你敢!”
她楞了一下,然後笑起來:“你們真的覺得我苦?”
杜瘦瘦和陳少白同時點了點頭。
古千葉溫柔的笑了笑,眼神裡都是謝意:“其實我不苦,真的不苦。我知道你們心疼我,也知道這種心疼包括小流兒都有,安爭當然也有。可我想的,真的和你們以爲的不一樣。其實我覺得自己和小流兒是一樣的人,我們都堅定不移的認爲愛情是屬於兩個人的事,決不能因爲同情和憐憫就允許別人出現,那樣的話,愛情就變了味道。”
她兩隻手託着下頜,臉色格外的平靜:“所以,我真的沒覺得自己心裡苦。我愛的人有他所愛,所以我不需要同情,因爲我很滿足啊,最起碼我遇到了我愛的人。不能百分之百的得到這個人對我的愛,我不就不要。換做我是小流兒,小流兒是我,她也會這樣想。並不僅僅因爲我們情同姐妹就互相謙讓,而是不完整的,都不是我們想要的。”
她笑起來:“所以我只是愛着我愛的人,看着他,陪着他,讓他出現在我的生命力,這樣多好?”
她看向陳少白和杜瘦瘦:“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