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叫做常登城。”
常歡一邊走一邊笑着說道:“你說這城的名字簡直就是爲我準備的,常登城,常歡登上這座城。也不知道是迷信還是怎麼的,大將軍留我在這戍守,他帶着大軍繼續向東猛攻。這裡有兩萬八千甲士,我們守着的就是大軍的歸途,這裡是必經之路,如果我們失守的話,大軍就會被困死在幽國腹地。”
他問安爭:“你怎麼突然來東疆了?”
安爭將燕國現在的局勢解釋了一遍,常歡也是一陣唏噓:“因爲一座仙宮,天下就要大亂。可是這所謂的天下大亂,還不是那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博弈,甚至可以說遊戲。大羲聖皇隨隨便便張張嘴,下面依附於大羲的幾百個小國就得玩了命的往上衝,要麼死在西征的戰場上,要麼死在大羲的制裁下,反正沒活路。西域那邊何嘗不一樣?金頂國大雷池寺一句話,西域佛國三千就要和大羲拼死一戰。”
安爭道:“所以我必須儘快見到方知己,他若是不退兵的話,燕國自保都沒有可能。”
常歡:“讓他退兵......怕是沒有人可以做到。”
安爭:“我半路上問過東軍的士兵,他們也說不清楚爲什麼方知己一定要滅掉幽國,只是說,可能方知己有一個親人或是朋友,反正對他很重要的人死在幽國人手裡了。”
常歡:“你認識......你當初在幻世長居城的時候,還記得不記得有個鐵流火的副將被幽國人刺殺了?”
安爭點頭:“認識。”
常歡嘆道:“那是方知己的妻弟。”
安爭心裡有些不快:“所以方知己是在用燕國的舉國之力,在爲自己的妻弟報仇?”
常歡聳了聳肩膀:“應該不會吧,說實話,雖然在東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我對方知己一點兒都不瞭解。有人說,他是魔鬼,殺神。有人說,他是儒將,是聖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反正我看到的方知己,算不上一個有私心的人。”
安爭點了點頭:“我還是要儘快見到他,如果不能分兵出來的話,燕國想要自保都難。就算打下了幽國有怎麼樣,到時候燕國被滅,要幽國何用?”
常歡:“你留在這休息一晚,我這裡有可以聯絡方知己用的法器。”
他帶着安爭進了中軍大帳,裡面正中擺着一個沙盤,製作的極爲精細,從燕國邊境到北平城都在這沙盤之中,山川大河,村落城池,一目瞭然。常歡指了指那沙盤一側,上面鑲嵌着一個類似於鐵卷似的的東西,旁邊有一隻像是純金打造的筆。
他提起筆在鐵捲上書寫,將安爭的來意簡單說明。然後鐵捲上光芒一閃,字跡消失不見。
“這是方知己留下的,因爲常登城實在太重要了,所以他要求我每日都要彙報常登城的消息。”
安爭道:“他倒是信得過你。”
常歡苦笑:“哪個領兵的不是信任字跡手下的親信?如果不是這守城的都死絕了,輪得到我?對燕國的戰爭,遠比你想的要慘烈的多。三個月前,幽國大軍迂迴過來圍攻常登城,想把方知己困死在幽國腹地。將軍莫言,死守常登城,七日七夜不休修爲之力耗盡活活累死,將軍周燕山接替他的主將位置。一個半月前,永國和霸國的聯軍猛攻常登城,將軍周燕山戰死,副將霍深接替。一個月前,幽國神會的刺客潛入城中,刺殺了霍深......”
常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輪到我了,方知己留在常登城的親信,已經全都戰死了。”
安爭道:“就算是這樣把幽國滅了,就能守住幽國的國土?到最後,還不是被渤海國,永國,霸國這些坐山觀虎鬥的人瓜分掉。”
常歡搖頭:“方知己從不聽別人的勸告,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你以爲沒有人勸他,只是勸了也是白勸而已。”
正說着,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陣的號角聲。
常歡臉色一變:“又來了......你運氣好,再慢一點就被敵人的大軍捲進去了。修行者個人實力再強大,在大軍面前也顯得那麼無力......囚欲之境的修行者一旦深陷進去,就算殺敵上千又能如何?還不是被活活耗死。”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冑:“上城!”
隨着他的親兵傳令下去,城裡的守軍立刻集結起來。方知己一手訓練出來的燕國東軍,確實精銳強悍。即便是在這樣的困境之下,依然如此的嚴整,效率極快。
安爭跟着常歡一起登上城牆,守軍已經在城牆上集結完畢。一架一架的重型弩炮已經裝填好,隨時都能開火。所有守軍秩序井然,雖然快速但沒有一絲的慌亂。
方知己治軍,可見一斑。
城外的天空上,一艘一艘的戰艦逐漸出現在視線之中。那些戰艦上飄揚着的幽國戰旗,宣告着他們的身份。
常歡嘴角挑了挑,帶着一抹冷冷的血腥味。
“弩炮準備!”
城牆上的一排弩炮全都調轉過來,瞄準了天空上越來越近的戰艦。每一架弩炮需要四個人操作,兩個人裝填,兩個人瞄準發射。弩炮的威力比重弩還要大,是城防守軍對付空中敵人的最強有力的武器。
常歡回頭看了一眼,見霍棠棠也跟了上來,他大聲喊了一句:“回家去!”
霍棠棠微微搖頭,站在他身邊。
常歡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一把將霍棠棠推開:“一個娘們兒家家的,跑到城牆上來幹什麼?這裡沒你的地方,給老子滾回家裡去!”
若是在武院的時候,常歡怎麼可能用這樣的語氣和霍棠棠說話。若是在武院的時候,霍棠棠又怎麼會忍的了常歡這樣說話。可是在這一刻,霍棠棠卻根本就不可能生氣。她只是搖着頭,然後將袖口挽起來:“你是我男人,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安爭心裡有些發苦,這就是戰爭。若沒有這狗日的戰爭,常歡和霍棠棠這樣的人完全可以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兩個人陪伴着修行,那纔是他們應該過的日子。
可是現在,他們每天要面對的是敵人的戰艦和數不清的廝殺。
“弩炮,給我幹他孃的!”
常歡眼看着對方的戰艦已經快要到了,只要一把將霍棠棠拽到自己身後,然後指着遠處天空上嘶吼了一聲。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大燕東軍士兵迅速的動了起來,一排弩炮幾乎是同一時間激射出去的。那一排炮火,像是巨龍的怒吼。火彈帶着長長的尾焰飛上了天空,在敵軍的戰艦羣中炸開。
一顆火彈正中戰艦的船頭,甲板上的幽軍士兵們被轟的四分五裂,戰艦轉頭漏了一個大洞,不少士兵哀嚎着從天空上墜落下來。他們不是修行者,落地之後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粉身碎骨。
天空上像是燃放着煙花似的,一顆一顆的火彈在那爆開。戰艦開始左右搖擺着避讓,有戰艦因爲躲避火彈而撞擊在一起,然後兩艘戰艦一塊墜落下來。
“怎麼這麼多!”
有燕軍士兵喊了一聲,但動作飛快的將火彈裝填進弩炮之中。
安爭看着那些士兵們,他們的臉上都是平靜的。因爲這就是他們的日常,想想大燕生活的那些百姓,如果沒有這些邊軍一年一年一日一日的廝殺,怎麼可能有平靜的生活?說歲月靜好,只是有一羣他們看不到的人在戰場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捍衛這種歲月靜好。
損失了至少十幾艘戰艦之後,後面的幽軍戰艦終於靠近了城牆。一顆一顆的火彈被他們從半空之中投射下來,現在到了他們報仇的時候。
火彈在城牆上爆開,殘肢斷臂亂飛。
安爭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士兵剛剛抱着一顆火彈要塞進弩炮裡,敵人的火彈就落在他身邊。巨大的威力之下,連人帶弩炮全都被炸成了碎片。人的骨骼,血肉,還有木屑夾雜在一起飛的到處都是。那些碎肉就貼在別的士兵的身上,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些。
“近戰隊給我上來!”
常歡扯着嗓子嘶吼着:“敵人的修行者就要下來了,不要給他們在城牆上立足的機會,下來一個殺一個!”
一羣軍中的修行者從城牆上專門修建起來的用於躲避火彈轟擊的地方鑽出來,他們有權力有資格在那個地方藏身。因爲他們一會兒之後要面對更強大的敵人,幽國的修行者會從天而降。他們如果在剛纔的轟擊之中戰死了,那麼誰來保護城牆上不懂得修行的士兵們?城牆上的防守一旦破開,那麼不久之後幽軍就會破城而入。
軍中的修行者們纔剛剛從躲避的地方出來,他們頭頂的戰艦上就不斷有人往下跳。一件一件的法器在半空之中就轟了下來,而燕軍之中的修行者則擡着頭迎戰,一件一件的法器朝着天空上轟了出去。遠遠的看過去,那是如此的美輪美奐,流光溢彩。可是誰也不能將那形容成美,因爲那是廝殺。
血雨在半空之中灑下來,也不知道有多少幽軍的修行者在半空之中來不及落地就被擊殺。
而在城外,號角聲一聲連着一聲。數不清的幽軍士兵密密麻麻的好像螞蟻一樣從遠處出現,帶着各種攻城器械,朝着常登城如同暴烈的潮水一樣洶涌而來。從規模上來看,至少有五萬人以上。而天空上,戰艦懸停在城牆上空,不斷的有幽軍修行者下來,同時下來的還有火彈。
幽軍的指揮官根本就沒把自己人的性命當回事,他要的就是破開這座城!
“操-你-奶奶的!”
常歡罵了一句,朝着落在城牆上的敵軍修行者衝了過去。在他身後,霍棠棠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