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白用安爭來時的那輛戰車將安爭送回了燕國方固城,那戰車懸停在方固城上空的時候,安爭還等着那個自稱十三的劍奴把他送下去,劍奴十三一把抓住安爭直接往下一丟。有人說從高空掉下來的區別就是啊和啊啊啊啊啊啊的區別。安爭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他居然還有時間想了不少事。
如果我是一個西瓜,摔在地上碎裂能覆蓋多大的面積?
嘭!
安爭重重的落在地上。
堅固的方固城大街上直接被炸出來一個大坑,一團煙霧直接朝着天空衝了上去。碎裂的石頭激盪起來,氣浪往兩邊席捲。大街兩側的攤販算是倒了黴,賣的東西基本上都不能要了。
煙塵散盡。
安爭手扶着大坑的邊緣邁出來,那樣子真是帥到了極致。鋼筋鐵骨,不過如此。
下一秒,安爭點頭哈腰的跑出去,陪着笑一個一個的給人家商販賠錢。幸好他這個人出門的時候習慣了帶着銀票,一人一張的往外遞......
沒多久,安爭從天而降給大夥兒撒錢消息就傳開了,等到一羣不明真相的羣衆趕到的時候,安爭已經一溜煙似的跑回了天啓宗。
回到宗門的時候安爭才發現,原來時間過去的真的沒有多少。
逆天印雖然好,但是讓人修爲提升的速度實在太慢了些。雖然初期的時候在裡面時間幾乎是靜止不動的,可要想提升境界,靠的是無休止的修行。而時間的停止對於修行者來說,未見得是件好事,心性會被磨的煩躁起來。所以對於安爭他們來說,逆天印更像是一個極爲安全的避難所。
杜瘦瘦看到安爭從外面走進來,楞了一下:“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昨天夜裡還看到你坐在那發呆呢。”
安爭拎着手裡的早點放在桌子上:“回頭再和你仔細說,昨天夜裡到現在發生什麼事沒有?小七道呢?”
杜瘦瘦道:“還在逆天印裡,你不是說了嗎,最近這段日子不讓小七道出來。怎麼了?”
安爭搖了搖頭:“沒事就好。”
曲流兮和古千葉手拉着手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安爭的時候古千葉跳過來摟着安爭的脖子:“哎呦咱們的宗主大人這是聽到我說夢話了嗎,知道我今兒一早就想吃油條豆腐腦,專門出去了買了來。”
安爭被她晃悠的幾乎倒下去,杜瘦瘦笑道:“解釋一下吧,你睡覺說夢話怎麼會被安爭聽了去。”
古千葉的臉一紅:“要不是捨不得,我就把這碗豆腐腦扣你臉上。”
杜瘦瘦嘿嘿的笑。
曲流兮挨着安爭坐下來,不時看看安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安爭:“怎麼了?”
曲流兮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安爭的手,然後臉色一喜:“你昨天晚上破境了?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聽到。而且我感覺的出來,你的身體似乎也發生了變化,好像更加強大了。”
杜瘦瘦歪着頭往桌子底下看了看,然後嘆了口氣。古千葉則坐在那一大口一大口的吃早飯,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曲流兮想把手抽回去,安爭卻握着沒有鬆開。兩個人就這樣手拉着手吃完了早飯,曲流兮看起來稍顯有些不自在,不過手心卻是越來越暖和。
天啓宗的規模現在越來越大,很多事需要安爭操持。安爭讓曲瘋子和朗敬暫時管着,然後把杜瘦瘦他們帶進了天啓宗。他把去了秘境的事說了一遍,古千葉一臉不高興:“這麼好玩的事,下次帶着我一塊兒。”
安爭把那些撿來的寶物全都拿出來:“這些東西,看看適合誰,大家分了吧。”
他從其中找了一件品級很高的狼牙刀和一塊玄鐵鍛造的盾牌:“這兩件我送給朗敬。”
幾個人圍在那研究那些法器的時候,天啓宗外面一個身穿天極宮小太監服飾的人到了門口,說是大王召見安爭。老霍把安爭叫出來,安爭看了看,並不認識這個小太監。
“你是誰?”
“大王讓奴婢過來問問爵爺,可是見到了安公公?從那日安公公離開天保殿之後,就沒見回去。他說是來找爵爺您的,大王有些心急,讓奴婢過來看看。”
安爭微微皺眉:“安承禮?沒來找過我啊。”
那小太監臉色顯然變了變:“既然如此,那麼還是勞煩爵爺隨奴婢去天極宮一趟吧,大王那邊您親自去說一聲。”
安爭想了想,早晚都是要見沐長煙出。現在既然知道了沐長煙已經被控制,區見見他,看看他到底有什麼企圖也好。所以答應了一聲,回去換了官服,然後和那小太監迴天極宮。半路上安爭問那小太監:“你是什麼時候進宮的,我怎麼一次都沒有見過你。”
那小太監謙卑的說道:“奴婢是昨天才進宮的,因爲安公公不在,所以奴婢做的事就多了些。奴婢叫向春,爵爺以後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了。”
安爭點了點頭,雖然沒見過這個小太監,可是總覺得他身上有些什麼東西是熟悉的。後來安爭發現,是氣味。這種氣味安爭彷彿在什麼人的身上聞到過,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這氣味很淡,若非安爭在大羲明法司那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對細節上的東西保持着敏感,換做別人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若是換做了別人,也許還以爲是這小太監身上壓制着那股子臊氣的脂粉味。
安爭跟着向春進了天極宮,進門之後就看到陳在言快步往外面走。安爭心裡一動,對向春說道:“你先回去覆命,告訴大王我馬上就到,有幾句話要對陳在言大人說。”
那向春是新進宮的,倒也不敢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走了。安爭追過去攔住陳在言,壓低聲音把燕王沐長煙極有可能已經被太后那邊的人控制的事說了一遍。陳在言能保持着鎮定已經殊爲不易,也沒有多說什麼,急匆匆的走了。
安爭擔心的是陳在言在沐長煙面前是坦誠的,可他說的那些話,都會原封不動的被太后知道。現在燕國的朝廷裡真正在做事的也就陳在言他們那些人,如果陳在言他們真的倒了,燕國距離滅國其實已經不遠。現在耗費巨大的財力物力和幽國激戰,到現在爲止燕國還沒有出現崩潰的極限,第一是因爲大將軍方知己的能力,第二是因爲兵部這些人的操持。
安爭進了天保殿之後,看到沐長煙坐在椅子上發呆。
“拜見大王。”
安爭附身說了一句。
沐長煙側過頭,看向安爭的眼神,確實讓安爭感覺到格外的陌生。正因爲安爭已經知道了,所以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他心裡一震,因爲沐長煙現在的這種眼神,和前幾天看到的時候又不一樣。難道說這一夜的時間,沐長煙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安承禮呢?聶擎呢?”
沐長煙連着問了兩句,語氣有些奇怪。安爭知道對面坐着的已經不再是沐長煙了,可是還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臣不知。”
“安承禮說去看你,沒有回來。孤讓聶擎去找,聶擎也沒有回來......你真的不知道?”
“臣不知道安公公找過我,但是臣在武院的時候,家裡人說聶擎來過,但是臣趕回家裡的時候,聶擎已經走了。至於稍後聶擎去了哪兒,臣實在不知道。”
沐長煙的臉色變了變,嗯了一聲之後轉頭看向窗外:“安爭......孤身邊能夠用的人,越來越少了。安承禮肯定是覺得留在孤身邊已經沒有什麼好的前程,所以跑了。至於聶擎,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所以孤身邊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能夠信任的,有些事也只能靠你去做。”
“大王吩咐。”
“把小七道帶來。”
“嗯?”
安爭看向沐長煙:“大王不是說,小七道留在臣那邊比較安全嗎?”
沐長煙道:“現在環境已經變了,孤打算讓小七道到孤身邊來,這樣才踏實些。孤要親自教導他,讓他將來做一個合格的燕王。”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臣明白,臣回去之後就親自把小七道帶來天極宮。”
沐長煙的臉色明顯和善下來:“嗯,孤知道你的忠心。段刃,你進來。”
外面站着的段刃快步走進來,附身一拜:“大王,請吩咐。”
段刃是原來玄武營的指揮使,後來沐長煙用安爭替換了他。上次高家進攻天極宮的時候,段刃最後時刻離開。因爲沐長煙被控制,他手下所有的力量都被太后察覺,所以段刃又被叫了回來。只是段刃他們都不知道,現在的沐長煙已經不是那個他們視爲精神領袖的燕王了。
“你和安爭一起回去,保護好小七道帶回來。”
段刃附身:“臣遵旨。”
他站起來看向安爭,故意站的筆直,讓安爭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官服。從三品的大內侍衛指揮使官服,看着格外的光鮮。安爭本來沒覺得這個人有什麼討厭的,可是在這一刻有些厭惡。哪怕就是段刃在天極宮逃離,安爭也不認爲那是什麼大逆不道。每個人都怕死,面對死亡有所退縮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那天段刃已經做的很好了。沒有幾個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比他堅持的久。
“現在?”
安爭問了一句。
沐長煙點了點頭:“現在。”
段刃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安副指揮使,走吧。”
安爭嗯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段刃在他身後跟着,一邊走一邊高聲的說道:“以後咱們就是同朝爲官,還要承蒙安副指揮使協助。本指揮使剛剛上任,有許多事需要你去做,希望你能配合。”
安爭剛要說話,就聽見段刃壓低聲音說道:“別回頭,往前繼續走......安爭,大王應該是出問題了。我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但是現在坐在裡面的那個大王......好像不是原來的大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找誰商量。沒錯,我是嫉妒你,甚至恨你,可是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他說完這些之後繼續高聲說道:“怎麼,看起來安副指揮使有些不樂意?”
安爭道:“指揮使吩咐就是了。”
然後他壓低聲音回答:“你......看的沒錯,大王已經不是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