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兮一邊爲安爭敷藥一邊說道:“莫名其妙的又和人打了一架,自己一身的傷。原來的傷還沒好,現在又添了不少,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自己?”
安爭笑道:“這不是沒打輸嗎。”
曲流兮的傷藥聞起來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非但沒有那種刺鼻的中藥味道,竟然還能勾起人的食慾。藥膏塗抹在身上,絲絲清涼。那藥才接觸到皮膚,安爭就感覺火燒火燎的那種疼頓時減輕,他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杜瘦瘦問:“那個傢伙很強?”
安爭道:“比我差一點。”
杜瘦瘦撇嘴:“比你差一點,你還能傷成這樣。”
安爭道:“他也不比我好。”
杜瘦瘦:“那最多也是平分秋色。”
安爭:“我有傷。”
杜瘦瘦道:“我給忘了......不過這個傢伙的修爲之力很奇怪,爲什麼能把你的身體燒成這個德行,就跟退了毛似的......”
安爭:“你要是現在閉嘴,我還把你當朋友看。”
杜瘦瘦笑起來:“不過你放心就是了,小流兒的醫術天下無雙,給你敷藥之後也看不出來你被烤過。安爭你知道嗎,那會看到你被烤成那樣,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安爭道:“你要敢說你想去找孜然我就殺了你。”
杜瘦瘦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人的修爲之力爲什麼這麼怪?”
安爭道:“簡單來說,修行者分爲兩種。一種可以稱之爲普通修行者,一種稱之爲特例修行者。兩者的區別,就是對天地元氣的感知。你,我,小葉子,小流兒都屬於普通修行者,我們能夠將天地元氣轉化自己的修爲之力。而特例修行者,比如說丁婉秋這樣的,他們感知的不是全部的天地元氣,而是天氣元氣之中蘊含的某一種力量。比如說有人對水氣很敏感,有人對火氣很敏感,有人對金銳之力很敏感。這個丁婉秋,對火氣的感知很可怕。”
杜瘦瘦道:“也就是說,他只是單獨的修行火這種力量。”
安爭道:“術業有專攻,所以表面上看起來,我們這種普通的修行者對整體的天地元氣都能感知,說起來好像比較牛的感覺,其實不然。丁婉秋這樣的專注於一種元素的修行,對比來說,就好像一個武者,一輩子刀槍劍戟都練了,樣樣都會但樣樣都不精通。而丁婉秋就好像一輩子都只練一種兵器,往往能修行到極致。”
杜瘦瘦道:“也就是說,咱們這博學全才比不過人家專一的。”
安爭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修行者哪裡有什麼固定的高下之分。不過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小滿境之上的絕頂修行者,特例修行者的數量比普通修行者要多些。”
杜瘦瘦:“所以這樣特例單一的修行者,反而大部分都是天才?”
安爭點頭:“基本上就是這樣,如丁婉秋這樣的修行者,哪怕就是放在大羲,也會得到宗門的重點培養。太上道場的風秀養據說比丁婉秋還要強,所以可能他也是個特例修行者。”
杜瘦瘦嘆了口氣:“原來佔有的多,在有些時候並不是好事。”
安爭笑道:“我剛纔說了,修行上的事,哪有什麼固定的高下之分。單一元素的修行者在修爲進境上可能會更快,因爲他們集中凝練。但他們不是沒有任何缺點......他們的修爲之力,普遍比較少。他們可以修行出威力巨大的招式,以單一的元素攻擊,往往能造成毀天滅地一樣的威力。可是正因爲他們只對單一元素有感知,所以修爲之力的積蓄會低於普通修行者。”
杜瘦瘦搖頭:“那有什麼用呢,人家一招就能滅掉你了,你修爲之力儲備的再多也沒用。”
他問:“安爭,你知道天境的修行者有多強大嗎?”
安爭道:“天境分成兩種,大天境和小天境。放眼整個天下,能夠達到小天境的修行者只怕也沒有三十個。就算有不少到了那個高度人不願意入世,自己潛心修行,隱居於某處。把這些人都算上,也未必超過五十個。而大天境的修行者......據我所知,卻也僅僅是懷疑着可能只有一個。”
“誰啊?”
“大羲的聖皇,陳無諾。”
杜瘦瘦嚥了口吐沫:“大天境的修行者,天下唯一......怪不得大羲那麼強大,聖皇天下無敵,只這一點就可保大羲江山穩固。”
他問:“你見過大天境的修行者出手嗎?”
安爭白了他一眼:“你說呢。”
杜瘦瘦訕訕的笑了笑:“你不是天授者麼,就算沒見過應該也知道吧?”
安爭搖頭:“我沒見過大天境的修行者出手,不過倒是知道一個大羲小天境強者的傳說。大約三十年前,大羲南疆的蠻族叛亂。九溝十八寨的蠻族史無前例的團結,選舉出蠻王,然後封鎖了山道,宣佈脫離大羲。當時大羲的聖皇陳無諾指派聖麟將軍之一的胡牧魚帶兵去平叛。南疆的蠻族仗着有險惡的臧璐河,並不認爲大羲的軍隊能夠攻打過去。”
“臧璐河很寬,河水很急,而且白天有妖獸出沒,晚上有瘴氣浮於河面,想要渡河比登臺還難。當時蠻王阿比合站在臧璐河對面叫囂,說若是大羲的軍隊只要能過去,他就投降。聖麟將軍胡牧魚以馬鞭斷河,河水一炷香的時間不能複合,上游一側的水形成水壁,最高處有數十米。大浪向蠻人那邊席捲,蠻人損失慘重。”
“胡牧魚帶精兵八百渡河,八百人破蠻兵三萬。蠻王阿比合跪地求饒,說願意歸降。他說蠻人重諾,說了大羲的軍隊能渡河就偷襲,他願意履行承諾。胡牧魚搖頭,不受蠻人投降,斬殺蠻王於臧璐河河畔。他帶兵深入叢林,走一路殺一路,蠻人人口銳減三成,九溝十八寨的所有番主不得不求饒,願意獻出蠻族至寶神月鉤。自此之後,蠻人再也不敢造反。”
安爭的話說完,杜瘦瘦一臉的心馳神往:“投鞭斷河......好霸氣。”
古千葉的小嘴巴張大,幾乎能塞進去一個雞蛋:“我的族人一直以爲,十六國的修行者已經很可怕了。這樣看來,十六國的修行者和大羲的修行者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安爭道:“大羲太大,所以修行者多些實力強大些也是可以理解。大羲有四個聖麟將軍,我只聽說過胡牧魚的事,至於其他的三個是否也到了小天境,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人曾經說過,到了小天境的強者可移山填海,所以投鞭斷河自然輕而易舉。可實際上,哪有那麼離譜。真要是可以移山填海了,還要大軍做什麼,一個人去就足夠了。”
杜瘦瘦道:“即便不能,以胡牧魚那樣的實力,一個人殺過去,還不是能把蠻王殺掉。”
安爭道:“小天境的修行者也不是不死不滅,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再強大,終究有窮時。你不要小看蠻人,當時爲什麼胡牧魚要帶着八百精兵過河?因爲他忌憚蠻族的血獸陣,所以他以八百精兵破陣,而他只追殺蠻王。”
然後他笑了笑,有些不易察覺的苦澀:“大羲明法司的首座也是小天境的強者,還不是已經被人殺了。”
杜瘦瘦立刻說道:“不許你胡說八道,大羲明法司的首座是我的偶像,是我的目標,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被殺?”
安爭笑道:“沒死沒死,你說沒死就沒死。”
杜瘦瘦看向天空,眼神之中都是嚮往和敬畏:“當初在幻世長居城的時候,我最喜歡聽的就是那些旅人帶來的關於明法司的傳說。在我看來,明法司的首座就是人間正義公平的象徵,是天神的化身。那個時候,我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要去大羲,成爲他的手下,和他一樣爲民除害,剷除所有的罪惡和不公。”
安爭道:“你跟着我也一樣。”
杜瘦瘦瞪了他一眼:“你不能和他比!”
安爭聳了聳肩膀:“你說不能就不能咯,你開心就好。”
杜瘦瘦認真起來:“安爭,你要有敬畏!”
安爭心說我敬畏自己幹嗎,但他使勁兒點頭:“從今兒開始,我敬畏還不行?”
杜瘦瘦這才放過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英雄,他就是我認爲的英雄。我記得在幻世長居城的時候,一個浪跡天涯的老旅人說過。這個世道諸人諸事大多險惡骯髒,就像一股洪流卷帶着泥沙奔涌。而明法司的首座,就好像一艘戰艦,在這洪流之中逆向而行。有人說,他做的都是除逆之事,可實際上,他纔是真正的大逆。”
安爭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他要是聽到你這些話,會很感動。”
杜瘦瘦:“那你眼睛紅了是爲什麼?”
安爭:“我也感動啊。”
正說着這些,天啓宗外面有人敲門。老霍從門房探出頭問:“你找誰?”
那人笑了笑:“我找安爭,我是從天極宮裡來的。”
老霍連忙出來:“請進。”
那人隨着老霍進來,老霍先進屋子告訴安爭他們,然後又請那個人進來。那人一進門就微微皺眉,似乎有些受不了屋子裡的藥味。可事實上,曲流兮的藥膏清香淡雅,一點兒也不刺鼻。
“安公公,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天極殿秉筆太監安承禮。
“大王讓我來看看你。”
安承禮手裡拎着一個小禮盒,隨手放在桌子上:“看起來你似乎並不好。”
安爭笑道:“被人揍了。”
安承禮道:“揍你的人也沒好到哪兒去......你和丁婉秋交手的事大王已經知道了,虧你還能躺的這麼舒服,整個太上道場都快被你氣瘋了。馬上就要秋成大典了,你把太上道場排名第二的學生打傷,那些牛鼻子道人可沒那麼好安撫。大王已經把太上道場的人招進宮裡,替你擦屁股。”
安爭道:“然後呢?”
曲流兮她們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安承禮和安爭兩個人。
安承禮道:“沒有然後,你能和丁婉秋打一個五五開,大王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不會讓那些道人難爲你。我來,其實是爲了別的事......前些日子,玄武和白虎兩營的人除掉龐春梅和劉元杜周的時候,你去了?”
安爭點頭:“去了。”
安承禮道:“那些人對你很不滿,認爲你對大王不夠忠誠。”
安爭道:“他們怎麼認爲,我並不在意。”
安承禮道:“這個自然,你也無需理會太多。只是今天我和王開泰將軍閒聊的時候說起來,你似乎對李昌祿也很感興趣?”
安爭簡單直接的說了三個字:“想殺他。”
安承禮嘆道:“不好殺......不過我可以幫你,沒幾個人比我更瞭解他。”
安爭問:“爲什麼?”
安承禮回答:“他是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