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幽國,安爭多少有些瞭解。只是當初他在大羲爲明法司首座的時候,基本上不會關心這些小國的事。偶爾談及,也是茶餘飯後閒聊罷了。所以對於幽國的瞭解,遠不如莊菲菲。
莊菲菲見安爭臉色優異,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了幻世長居城幻世書院院長邱長晨的戰死。
莊菲菲伸出手握着安爭的手,發現安爭的手有些發涼。
“放鬆些。”
安爭這才醒悟過來,他歉然一笑。
莊菲菲的手很軟,很暖。
見安爭恢復過來,莊菲菲把手收回來,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擡起手理了理額前的髮絲:“這次幽國的使團來方固城,據說是要談和的。前幾年大羲的一位親王殿下到了燕國之後,說是要調停諸國戰事,不過沒在這停留多久就走了。可大羲的親王身份有多重?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去見見諸國的使者,隨便發句話就足夠了。”
“所以從那一年開始,幽國對咱們大燕的挑釁也逐漸少了些。不過幽國所處的那個地理位置,實在疲敝,所以他們不得不試圖向外擴張。幽國在咱們東南和正東方向,咱們大燕至少三十萬大軍長期駐紮在那一線。幽國北疆也是挨着燕山山脈,都最東邊是漁陽郡,漁陽郡再往東就是渤海國。”
“渤海國的人生性好戰,而且渤海國那個地方寒冷無比,每年只有四個月可以種植收穫糧食,大部分人口靠漁獵爲生。幽國的過境南北長東西斷,東疆一半挨着渤海國,一半就是大海。那地方山脈綿延,很多地方連五米大的那麼一塊泥土地都沒有,想吃點糧食就在亂石的縫隙裡下種子,收成就別說了。”
“而幽國東北的渤海國不斷侵入幽國,每年都會搶走不少糧食,所以幽國的百姓生活其實很苦。”
莊菲菲有意轉移安爭的思緒,所以詳細介紹了幽國的情況。
“幽國的朝廷構建,也和咱們大燕不太一樣。幽國的實權,其實有一大半在神會手裡。神會的紅袍神官,權限甚至比將軍還要重。而黑袍神座,則比幽國的王還要有權利。百年來幽國的幾位王,甚至需要黑袍神座的點頭才能繼任。若是他不點頭,那麼就只能換人。”
安爭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其實幽國的百姓對神會的尊敬,在對王權的尊敬之上。”
wωw¤тt kǎn¤℃o 莊菲菲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概一百多年前,幽王譚正東感覺到他對幽國的統治已經岌岌可危。因爲幽國疲敝,百姓們吃不飽肚子就只能鬧事。各地起義不斷,朝廷連年鎮壓。譚正東也是個極有想法的人,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認爲國人叛亂,是因爲沒有敬畏。若是國人都有信仰,那麼就會老實許多。於是他下令國師紀長戚秘密創建了神會,然後在幽國大力發展。”
“不過短短三五年的時間,神會的實力就龐大到幾乎無法控制了。等譚正東死去之後,新任的幽王年幼,而神會黑袍神座紀長戚勢大,幾乎所有的權利都落在紀長戚手裡。自此之後,神會便逐漸凌駕於王族之上。到現在一百多年過去,幽國的王族再想改變這局面也難如登天。”
安爭問道:“那這次幽國怎麼忽然派了使團過來,畢竟大羲親王是四年多前來的了。”
莊菲菲問:“咦?你怎麼知道是四年多前。”
安爭笑道:“略有耳聞。”
莊菲菲也沒在意,繼續說道:“幽國這次來,是因爲咱們大燕的大將軍方知己帶着鐵流火打的太狠了些。說起來,還是因爲你的那位故交,幻世書院的院長邱長晨。”
“邱長晨本是鐵流火的副將,奉命去幻世長居請沐長煙回大燕繼位。而沐長煙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條件之一就是邱長晨必須留下來照看幻世書院。邱長晨答應留下,結果不知道怎麼走漏了消息,被幽國神會的人知道了。神會派了一位紅袍神官,再加上不少高手趕赴幻世長居,刺殺了邱長晨。”
“大將軍方知己知道後,隱忍三年多的時間,精心訓練鐵流火。然後帶着鐵流火重騎南下,三戰,殺幽軍兩萬多人。還殺了三位神會的紅袍神官,自此之後幽國不敢再戰,嚴防緊守。渤海國那邊得知消息之後,趁火打劫。渤海國十六萬大軍西進,幽國邊防吃緊,只好將西疆的兵力調往東疆。”
安爭明白過來:“所以幽國根本就沒有辦法兩線開戰,只好與燕國求和。”
莊菲菲點了點頭:“就是這樣......之所以兵部的事忽然按下去了,太后和燕王那邊都沒有下一步舉動,正是因爲幽國的使團來了。對於大燕來說,四方會館的事不過是小事。而和幽國之間的談判,纔是大事。”
安爭道:“既然是幽國來求和,所以大燕少不得要一些好處。”
莊菲菲笑道:“人窮偏要裝作底氣足,這就是幽國這些人現在的狀況。他們知道肯定會吃虧,又不想吃大虧,所以只好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次幽國神會的人帶了不少寶物來,第一是爲了炫耀,讓燕國知道幽國底蘊深厚。第二是爲了讓燕王和太后看看,我們確實是帶着誠意來的。”
安爭問:“那爲什麼這些東西送到聚尚院來了?”
莊菲菲笑的燦爛起來:“幽國在裝底氣足,我大燕何嘗不是?這些東西送入天極宮,燕王一擺手全都不要,送到聚尚院讓我大燕的子民鑑賞,誰願意買誰就買了去,反正我大燕的子民有的是錢。”
安爭嘆道:“都挺疼的。”
莊菲菲問:“什麼挺疼的?”
安爭道:“兩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自己使勁扇,怎麼會不疼?”
莊菲菲白了他一眼:“你這張嘴巴,真夠損的。不過這次讓你來,是燕王親自點的名。那些幽國的人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吹的天花亂墜,燕王有意打壓打壓他們的氣焰,讓你好好看看,給那些幽國神會的人一些教訓。”
安爭問:“那我有沒有什麼好處?”
莊菲菲道:“太后雖然不願意燕王掌權,但這畢竟是自己家裡人的事。對外,太后也不算軟弱。除了對她母國趙國諸多的順從之外,對幽國倒也歷來強橫。所以如果你這次把幽國神會的人氣焰打壓下去,對天啓宗在方固城立足也是好事,最起碼太后短時間內不會難爲你,而你也爲兵部撐起了面子。”
安爭笑道:“頓時覺得我很牛逼起來。”
莊菲菲道:“你本來就很......嗯嗯嗯。”
安爭大笑,心說女人在男人面前果然還是要保持一部分矜持的,將牛逼兩個字用嗯嗯嗯來代替。不過若是換了古千葉就不會,那個丫頭太虎了。
安爭走到欄杆處往下看了看,發現不少人圍着桌子上擺着的東西鑑賞。所謂寶物,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有用,一種是值錢,而這兩種東西總結起來還是值錢。所謂有用,當然值得是對修行者有用。而值錢的東西,一般指的是俗物,珍寶,但對修行毫無用處。
安爭只看了一眼,臉色就微微變了變,幸好他背對着莊菲菲,莊菲菲看不到他臉色的變化。
因爲他在那桌子上發現了兩件東西,兩個好像玉質的大扇貝一樣的東西,安爭也有......聖魚的魚鱗,下面有兩片。
安爭回頭對莊菲菲笑了笑:“我下去殺殺價。”
莊菲菲道:“去吧,最好讓那些幽國的人的自尊就剩下一條底-褲那麼大。”
安爭道:“連襪子那麼大都不剩纔好。”
莊菲菲笑着擺手,安爭和杜瘦瘦緩步從二樓走下去,而小七道則依然坐在那吃吃吃。
下面那個大平臺上,擺着十幾張桌子,每一張桌子上放滿了東西。不得不說,這次幽國帶來的都不是凡品。
每張桌子旁邊都站着兩個幽國的大漢,服飾和燕國人頗有差別。燕國人喜好穿長衫,而幽國人則沒有穿長衫的習慣。上衣不過臀部,褲子很肥大,褲腳用帶子綁好。這些大漢黑衣黑褲,身上卻不帶兵器。在燕國之內,他們自然也沒有攜帶兵器的權利。
在平臺的最裡面擺着一把椅子,一個身穿紅袍的神官坐在那品茶,不時用輕蔑的眼神掃一掃圍觀的那些人。
他放下茶杯,低低的吩咐了幾句,一個神會的藍袍神使隨即高聲說道:“神官說,只要有人能認出其中五件東西,就人選一件送出去。當然,要詳細說明此物的出處和品性。”
圍觀的人羣一陣驚呼,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這些東西多是海貨,燕國的人並不多見。所以真要是詳細說出來五件東西的來歷和品性,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爭溜溜達達的到了近前,隨便看了看,從裡面選了一把九星雙手闊劍遞給杜瘦瘦:“答應了幫你選一件趁手的法器,這件還算不錯,先拿着用。”
說完之後他轉身要走,兩個幽國的大漢連忙上前攔住。
過來一個藍袍神使冷冷的說道:“就算這是在你們燕國,你們燕人也不能直接搶了東西就走吧?”
安爭道:“你不是說了嗎,認出五件東西就任選一件帶走。”
藍袍神使道:“那你也要先說明是哪五件。”
安爭道:“好麻煩,那你隨便挑五件拿過來讓我認就是了。”
啪的一聲,那紅袍神官一拍桌子:“莫非你是來故意搗亂的?只怕這也不是燕人的待客之道吧。”
安爭眯着眼睛看着那紅袍神官:“你是捨不得給?”
紅袍神官道:“你若認得,我當然捨得。但你不認就拿走,這便是搶。即便這是燕國,我也不能讓人羞辱了幽國的尊嚴。”
安爭搬了把椅子坐下:“隨便選五件,如果我說不上來,這把闊劍我翻一倍的價錢給你。”
紅袍神官皺眉,也不敢再小瞧安爭,可安爭太年輕,他又不相信安爭真的能說出來,所以故意選了幾件海貨:“你來說!”
安爭指了指第一件:“幽國人也真是小氣,也瞧不起我們燕人。你這牌子上寫的是東海神補,其實不過是海蛇的老二罷了。”
剛纔有人拿着那東西聞過,頓時覺得有些噁心。
安爭指了指第二件:“這個你說叫什麼東海神樹?你們幽國人凡事不加個神字就不會說話了嗎?這是用海草曬乾了後一層一層粘起來的,加起來也就值五兩銀子,還是手工錢而已。”
那神官的臉上變色,已經有些尷尬了。
安爭又指向第三件:“這件就比較厲害了......這是東海低階魔獸伏地龜的蛋,怎麼也值一千兩銀子,到也沒別的什麼用處,就是大。炒蛋的話一個蛋就夠一大盤的,傳聞有補腎的功效,不知道真假。”
他看向那神官:“大蛋大蛋,我說的對嗎?低階魔獸的蛋爲什麼這麼便宜呢?因爲它下的多,一次產蛋就有數百枚,之所以不多見,是因爲伏地龜大多聚集在東海福明島上,很少到內陸岸邊。”
安爭問那神官:“你們就是帶着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來求和的?只怕稍顯失了誠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