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確定談山色沒有看自己,但他不確定談山色有沒有看到自己。如果看到了的話,談山色的反應就很奇怪了。就算是到了這個時代,談山色也不會輕易而已經的放過安爭,畢竟安爭毀了他精心設計的一切。
如果沒有安爭的話,大羲時代已經快要被他徹底玩弄於股掌之間了。他的宏圖大計,距離成功其實已經沒有多遠了。
可是,這不是談山色見到安爭之後應該有的正常反應。他坐在泰安書院的馬車裡,推測應該是泰安書院的教習纔對。然而他纔到這個時代,怎麼就成了教習?
而且從他的言談舉止來看,和安爭熟悉的那個談山色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馬車裡的談山色接過來小女孩送上的鮮花,還不忘讚美幾句那賣花姑娘的美貌。可是那姑娘並不美,談山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也許會讓這個才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從此之後心裡多了一個風度翩翩的他。
“多謝,願此生還有更多幸運,可以多見到你幾次。”
談山色朝着那小女孩笑了笑,讓人如沐春風。
遠處那個騎着九色鹿的女子哼了一聲,眼神裡都是嫉妒而生的怒火,她看向那個小姑娘,居然有一種殺意。這一切都被安爭看在眼裡,奈何安爭現在卻不能動手。
談山色到了這個時代之後修爲深淺未知,而且這裡還有數百泰安書院的人,自己身邊還有需要照顧的師弟,安爭只能選擇放棄。
他悄悄挪動,帶着拉斐他們退進人羣之中。
談山色將車窗簾子放下來,坐在馬車裡,取出一把小剪刀,靜心的將買來的野玫瑰修建了一下,然後遞給面前安靜坐着的嘴角上帶着愛慕笑意的女子。
“野生的玫瑰開的不夠溫婉,也不夠精緻,但勝在天性自由。”
他拉起那文靜女子的手,把野玫瑰放在她手裡:“願你我之間,也如這野花盛放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有人將這野花剪下來,讓更多人看到野花的美。我卻只願把你藏的好好的,只我一人獨佔。”
那女子臉紅的幾乎擡不起頭,羞怯的偷看了談山色一眼,然後又迅速低下去,片刻之後,紅着臉點了點頭。似乎所有的情感,都在這點頭之間傾訴出來。
安爭帶着拉斐和袁煙狄進了城,打算找一家客棧先住下來。袁煙狄走在安爭身後忽然問了一句:“那個人你認識?”
安爭腳步一停:“哪個人?”
袁煙狄笑了笑,搖頭不語。
拉斐湊過來:“師兄,哪個人你認識啊。”
安爭道:“他說的,我哪裡知道她說的是哪個。”
拉斐好奇的看了袁煙狄一眼,袁煙狄卻已經將注意力放在大街兩邊的店鋪上。拉斐和安爭一邊走一邊閒聊,走了一會兒回頭看不到了袁煙狄,安爭臉色一變,交代了一句就站在這等我然後往回跑了出去。
跑了大概幾十米之後站住,又往回退了幾步,安爭側頭往大街一側的店鋪裡看了一眼,看到袁煙狄所在的地方是一家賣胭脂水粉的。他搖頭苦笑,心說女孩子果然都承受不住這種誘惑。袁煙狄看到安爭居然過來了,臉莫名其妙的一紅,揹着手走出店鋪,高傲的昂起頭:“誰會在意這些庸俗的東西。”
安爭哦了一聲,跟在她後面走。
或許是爲了挽回自己的頹勢,袁煙狄忽然說道:“你和他有仇?”
安爭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許你自己都沒有想到,你在看到那個馬車裡的男人出現的那一刻,你眼神裡的殺意想掩飾都掩飾不住。雖然你醒悟的很快,掩飾的也很快,可那生硬的低頭太容易讓人覺得有問題了。倒是馬車裡的那個傢伙不動聲色,他比你沉穩的多。”
安爭繼續往前走,沒有回答。
袁煙狄揹着手走路,明明是個英姿颯爽且樣貌漂亮的女子,卻帶着一種玩世不恭的少年味道。
“他是誰?”
“不用你管。”
“我以爲剛纔你忍不住就要出手了,你低頭那一下之前,你右手的小拇指跳了兩下,那是一種即將爆發出來的前兆。可是你沒有出手,對你這樣性子的人來說,能忍住不出手......當時想到了什麼?你打不過?對方人多勢衆?又或是,帶着我和那個胖子?”
安爭:“你話太多了。”
袁煙狄哦了一聲,笑的略顯得意:“看來確實看對了。”
她加快腳步,依然揹着手走路,可是走的快了,腦後那條長長的直直的馬尾辮甩起來幅度就越大,看起來確實還挺好看的。
安爭他們找到了一家客棧,看起來還算不錯,鹿城這不算是什麼風景太多的地方,不過卻異常繁華。主要是因爲這裡是交通樞紐之地,好幾條大路都通過鹿城。
越是繁華之地的客棧越貴,且條件還不如有些規模小一些的城市。好歹訂好了房間,安爭讓小胖子去城外接那些白勝書院的弟子進城,也沒交代袁煙狄做什麼,然後他一個人溜達出了客棧朝着廣通天下拍賣行那邊走了過去。
袁煙狄趴在自己房間的窗口,兩隻手託着下巴看着安爭漸行漸遠。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安爭順着大街一直往前走,看起來像是漫無目的。走到廣通天下拍賣行門口,安爭選擇在對面的酒樓裡坐一會兒,直上三樓,靠窗,點了些酒菜,靜靜的觀察。
大街上人來人往,但拍賣行卻門庭冷落。看來這不是一家每天都營業的拍賣行,只在特定的日子纔會開門。所以若是三天都不開門的話,安爭他們的任務也就自動失敗了。
如何能在一家不開門的拍賣行,以三塊元晶爲本錢,在三天之內賺到十塊元晶?天目已經歸來,安爭自身的實力也很強大,所以對於鑑寶來說安爭並不膽怯什麼。然而不開門,有什麼辦法?
“小二。”
安爭將店小二叫過來問道:“對面的拍賣行爲什麼沒有開門?我是從外地來的,聽說這裡的廣通天下拍賣行名氣很大,本想進去轉轉。”
店小二連忙說道:“爺,你第一次所以不知道。這廣通天下店大規矩多,每個月只有初一十五兩天開門營業。但只要一開門,那就是人山人海啊......您來的日子不對,要是不急着走就多住幾天......我算算啊,今天是初九,距離開門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安爭心裡一沉,才初九,自己根本沒時間在這耽擱。
“他們平日裡不做買賣的嗎?”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地方可不是小的能進得去的。不過據說他們收東西的規矩也多,反正就是牛逼唄......”
安爭哦了一聲,道了一聲謝,心情變得越發不好。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身後氣場不對。安爭沒有回頭,因爲只要回頭就可能出事,回頭就是破綻。
腳步聲響起,慢慢的走到安爭對面坐下來,正是依稀白衣風度翩翩的談山色。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明媚,這樣的男人,走在大街上會讓所有女人矚目,會讓所有男人嫉妒。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氣場會變得如此詭異,和安爭熟悉的那個談山色截然不同。
“我們認識?”
談山色笑着問了一句。
安爭搖頭。
談山色沉吟了一會兒後笑了笑,略帶歉意:“之前我在人羣裡感覺到了你對我有殺意,所以就冒昧的過來問一句。我交遊不多,所以朋友都沒幾個就更不要說仇人。”
安爭回答:“因爲你太出色了。”
談山色微微一愣,然後搖頭苦笑:“這位兄弟,你是喜歡我身邊的哪個女子嗎?若是你們兩個先有了感情而我後來,你告訴我她是誰,我就不再理她。”
安爭忽然問了一句:“先生是哪裡人?”
談山色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臉上的苦澀更重。
“我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我不知道我從哪兒來的,要去哪兒。我的記憶開始就在鹿城,我喜歡這裡,喜歡泰安書院,所以你就可以把我當做土生土長的鹿城人。對了,我門下弟子若是之前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不要見怪。他們天賦好,所以性子冷傲,覺得此山比它山都要高,實在是井底之蛙。你們白勝書院我不熟悉,但既然排在第一位,必然是很強很強的。”
安爭心裡震撼的無以復加......談山色居然失憶了?安爭最善於看人的眼神,他確定談山色沒有說謊,眼睛不會騙人。
談山色起身:“你們若只是路過,明天儘早離開,我那幾個弟子生性頑劣,或許......”
多餘的話他也沒有說,抱拳告辭。
安爭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只是覺得很糟,糟的不能更糟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客棧的,坐在椅子上腦子裡只有小流兒他們。安爭看到桌子上有紙筆,提筆寫了一些字,覺得心口淤積,於是起身出門去買酒。
他才走沒多久,袁煙狄就悄悄推開他的房門進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略顯失望。然後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張紙,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眼神一變。
紙上的字不多,寫的卻格外認真。
三千世界諸般美好,我愛有三。
驕陽照耀萬古恆存不滅,明月溫暖寒夜輪迴不歇。
加起來,也不如你。
袁煙狄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然後不屑的哼了一聲:“字......好醜。”
卻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