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傲冬的印象裡,孫錚是個靦腆內向有些清秀的男孩子,看起來就不是很見過世面那種,在f大物理系上學這事兒也不假,一般這種冷門理工科是寒門學子的專利,所以沈杭和楊傲冬一開始根本就沒懷疑過他的身份。
後來即便知道孫錚在爲虎作倀,楊傲冬也以爲他多半是被羅宇威逼利誘,以他親人的安危相脅迫,或者是給了他一大筆錢作爲他父親的醫療費,孫錚這才就範的。
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其實之前楊傲冬也曾經疑惑過,一個寒門學子,家境窘迫到不得已要去賣身的地步,還有閒心追bl小說,不但追,還經常三不五時地打賞月票,也真夠奇葩了。所以上次他還對沈杭連諷帶刺地說,“這可是人家賣身換來的月票哦,真不容易啊”。
但如果這個人是個富家子弟,而且是個gay,那麼偶爾追追bl小說,高興了丟幾串月票打賞,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孫錚爲什麼要幫羅宇盜合同?
有所求,纔會遭人脅迫。像孫錚這種打小兒在金罐子里長大的人,楊傲冬想不出他想從羅宇身上求什麼。
除非……
“羅宇是你男朋友?”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緊接着響起了孫錚的笑聲:“不愧是會寫故事的傲大,一猜就猜中了這出狗血劇的關鍵。”說到後來孫錚的話音已經帶了一絲苦意和淡淡的自嘲。
楊傲冬說:“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出庭作證,你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多謝提醒,”孫錚的語氣很快恢復了冷靜,“不過我倒是想提醒傲大一句,你家那位,平常做生意是挺精明的,可他對熟悉的人過於信任,還有……一遇到我這種‘弱者’,腦子就缺根弦。”
楊傲冬:“……謝謝。”
雖然很不想,但楊傲冬卻不得不承認孫錚說的是對的。沈杭那人外表人模狗樣,內裡就是個間歇性神經病腦殘晚期。按說像孫錚這種和他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向他借錢,如果他手裡款項富餘也就罷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爲了一個陌生人把房子賣掉。
可沈杭不但賣掉了房子,甚至沒有派人調查一下孫錚所言真假。
所以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楊傲冬只想送他兩個字——活該!
而孫錚竟然肯出庭指證,連楊傲冬也不能不承認,沈杭挺有走狗屎運的能耐。
但狗屎運畢竟是狗屎運。
這樁經濟詐騙案纔剛剛立案,尚未展開調查,楊傲冬就接到了羅宇的電話,威脅他如果不在三天內撤訴,就把楊旭和的秘密捅出去。
掛了電話,楊傲冬就和沈杭吵了一架。
倒不是爲到底撤訴不撤訴的問題,他們倆都知道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認栽了。實在是楊傲冬看不慣他這動不動就婦人之仁的作風,新賬舊賬一起算,從頭到尾連諷帶刺的數落了一遍。
而沈杭則只能趁他罵累了的時候稍微辯解幾句。
門鈴響的時候,楊傲冬正在對“沈杭究竟是不是男人”表示懷疑,聽到門鈴響使了個眼色,示意“沈娘們兒”趕緊去開門。
楊旭和抱着一隻“小奶狗”,帶着他的“大狗狗”,笑眯眯地走進來:“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吵架啦?”
沈杭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們沒吵架。”完全是鼕鼕吵,我來架啊qaq
“不要客氣,”楊旭和坐到沙發上,指使靳原替他倒了杯茶,“你們繼續。我最喜歡聽人吵架了。”
沈杭:“……”
楊傲冬:“……”
“鼕鼕啊,有什麼不爽儘管罵沈行,放心罵,他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裡呢,千萬別憋在心裡,對孩子不好,”楊旭和的目光從楊傲冬的臉上滑落到腹部,驚訝道,“都七個月了,怎麼肚子也不顯大?”
簽了賣身契的沈杭:“……”
被嫌棄肚子不夠大的楊傲冬:“……”
他覺得楊旭和自打生過他弟弟,就越來越豪放,或者可以稱之爲原形畢露?
楊旭和完全沒有停嘴的意思,語重心長地說:“肯定是吃得太少了。鼕鼕我跟你說,不要怕胖,特殊時期一定要多吃,營養纔跟得上。”說着瞥了眼沈杭:“是不是他做飯不好吃?”
楊傲冬忍無可忍:“……我只是胎位靠後。楊旭和,你能閉嘴麼?”
沈杭想:一頓吃掉五碗飯,真是太少了!=_=
楊旭和乖乖閉嘴,然後朝靳原使了個眼色。
靳原說:“我家寶貝兒說,他替姓沈的報了個廚藝速成班,每週一、三、五晚上各兩個小時,如果下次來的時候楊傲冬還是這麼瘦,賣身契就可以單方面撕毀了。”
即將被撕毀賣身契的沈竇娥:“……”
不過楊旭和倒真不是沒事兒找事兒,他懷過兩次,自然知道胖一點生的時候會容易一點。他自己雖然看起來不胖,但只是因爲骨架小,身上肉卻並不少,脫了衣服連肋骨都看不到。
但楊傲冬卻是真瘦,偏偏肚子又不顯。
他是第一胎,風險本來就大,又不肯去做產檢,楊旭和這個做爹的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左右奈何不了他兒子,只好從沈杭身上打主意,曲線救國。
靳原傳達完“聖旨”,就在楊旭和的眼神示意下,拽着沈杭出門買菜去了。
楊傲冬看呆了,心想他小爸爸真是很有一套,話都不用說,靳原就乖乖照辦,連沈杭都沒有這麼好用。
楊旭和等他們倆的腳步聲消失了,才收起臉上的笑容:“鼕鼕,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沒有,”楊傲冬說,“就沈杭不小心把公司搞破產了,反正我又不是養不起他,沒啥大事兒。”
楊旭和說:“鼕鼕,你是我生的。”
“嗯?”
“你騙不了我,”楊旭和看着楊傲冬的眼睛說,“如果只是這點兒小事兒,你根本懶得跟他發脾氣。”
楊傲冬:“……”破產真是蠻“小”的事兒哈。
“剛纔小靳在下面停車,我就在門外聽了會兒你們吵架,”楊旭和說,“如果我沒理解錯,有個姓羅的王八蛋用我的事兒來威脅你?”
“……”既然楊旭和已經偷聽到這個地步,楊傲冬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就言簡意賅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防盜門一聲巨響,緊接着傳來靳原憤怒的咆哮:“竟敢對我家寶貝兒不利,姓羅的活膩歪了!老子去做了他!”
緊接着是一串咚咚的腳步聲。
楊旭和把孩子往楊傲冬懷裡一塞,奔過去拉開門,大吼:“靳原,滾回來!你要是敢去,就再也別回家了!反正孩子我自個兒也能養大。”
腳步聲慢慢變小,最後停了下來。
楊旭和這才鬆了口氣,扶着門框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之所以提前把小靳支開,就是怕他衝動的暴脾氣上來,會做出什麼事兒來。沒想到靳原也感覺到不對勁,把沈杭支走,自個兒又悄悄回來偷聽。
靳原在遇見他之前,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小混混頭子,一言不合就給人開瓢的那種。後來機緣巧合遇到楊旭和,自從兩人確定關係,楊旭和不樂意他繼續混,他就金盆洗手乖乖從良,楊旭和不愛做飯,他就找來各種菜譜,圍起圍裙洗手作羹湯……
只要楊旭和開心,他樂意收起爪牙假裝他是一條溫馴的大狼狗。但若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對楊旭和不利,他就會瞬間變成一條兇猛的狼。
楊旭和就是因爲太瞭解他的個性,這才把他支開,單獨和楊傲冬談。
沒想到百密一疏,到底還是讓他知道了。
現在表面上靳原是乖乖聽話了,可誰知道他是不是陽奉陰違,會不會一個轉身就揹着他跟人拼命。楊旭和很是頭疼,揉了揉太陽穴:“小靳,上來!”
靳原乖乖上來,低着頭站在他面前,拳頭攥得死緊。
“擡頭,看着我!”楊旭和說。
靳原擡頭,果不其然,眼睛裡一片血紅。
楊旭和想,他何其幸運,能在後半輩子遇到這樣一個人,這樣把他放在心尖兒上疼。
楊旭和慢慢地走過去,慢慢地環住他的腰,把頭貼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小靳,我也許沒跟你說過我愛你,但你應該感覺得到,你對我有多麼重要。我已經孤獨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纔有一個你,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孤獨終老麼?”
“不……我……”
楊旭和捂住他的脣:“我不是不讓你教訓姓羅的。我雖然挺天真善良的,但也不代表什麼人都可以欺負到我頭上來,我有一個主意……”他墊腳湊到靳原耳邊,和他耳語了幾句,靳原點點頭,眸中的血色褪去不少。
楊傲冬這個大電燈泡抱着個小電燈泡,看着他小爸爸和他粗壯的“後孃”當着他的面兒卿卿我我,整個人都不太好。後來聽到楊旭和說自己“天真善良”,差點兒把隔夜的飯都嘔出來。
其實他之前的確以爲他爸爸挺天真善良的,後來才知道,那都是錯覺……與楊旭和相比,他自己纔是真天真善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