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尼羅河, 世界上最長的河。

亞歐大陸,世界上最大的陸地。

馬裡亞納海溝,世界上最深的海溝。

所有的地理知識和圖表, 符言只要看一遍就能記住。

所以她到讀大學後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和班草見面的場景。

那是在豆蔻年華的初中。

那時候班草還不是班草, 只是一個沒有發育的小正太, 和符言一樣高, 在剛入校園一開始排座位的時候因爲身高問題, 和她成了同桌。

初中時的符言和大學的符言最大的不同就是臉上的嬰兒肥和青春痘。兩頰肉嘟嘟的,額頭上分佈着星星點點的青春痘。

那個時候的她並不爲此煩惱,每天都很快樂。

符言的身高和性格沒有多大變化, 追求效率和真實,老是一副小大人語重心長的模樣。

但是, 孔聖人有言, 食色性也。

追求美好的東西沒有錯, 符言對班草美好的外表,自然是忍不住偷偷睨幾眼。

彼時班草還不知道自己的外表的作用到底有多大, 會對生活帶來多大的影響。一笑兩個梨渦,眼睛彎彎像月牙一般,對着符言做自我介紹。

甚至一臉豪氣的說,我最喜歡看泰羅奧特曼,希望以後能夠像他一樣拯救地球!

小符言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表面上淡淡迴應, 內心早就想去捏捏班草的臉蛋了。當時新書剛發下來, 兩個人都忙着在書上寫名字, 符言龍飛鳳舞寫上自己的大名和班級, 然後偷偷看班草一筆一劃認真書寫的側臉。

她看了看班草的字,嗯, 還不錯,只比自己差一點點嘛。

他有自己的小習慣,在寫上班級的最後一位阿拉伯數字後總喜歡故作瀟灑的在整個班級號上劃一橫。

他講衛生愛整潔,寫字踏踏實實一筆一劃,就算是在草稿紙上也會排列得工工整整計算。

他有的時候會盯着符言發呆,等到符言後知後覺發現後,他又滿臉通紅邊嘟囔着“書呆子”邊轉過頭。

他的一切都鐫刻在她腦海中。

只是他們很久沒聯繫了。

*

楊瑞舟和幾個哥們兒準備先去籃球場上打會兒球再去吃飯。每到吃飯的時候校園內便浩浩湯湯的,穿着醜不拉幾的校服的同學們三三兩兩擠做一堆。

他們正在說着NBA的話題,後面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討論班上的八卦,聲音很大。

楊瑞舟都快忍不住出言提醒一下她們了,卻聽到“符言喜歡彭燁”五個字,他的心……就好似大冬天被潑了一桶冷水,嘩啦啦冰渣子碎落在地上,真是煩透了。

如果楊瑞舟沒記錯的話,彭燁那小子是年級第一。他向來不關注年級風雲榜,只是彭燁名聲太響,連續幾次月考都穩佔年級第一。

在籃球場上幾次失誤,隊友很好心的問他是不是今天身體不舒服。楊瑞舟索性點點頭,也沒吃飯先回了教室。

路過彭燁的班上,他找了一個哥們問他誰是年級第一。哥們一臉促狹,說:“怎麼的,你還想來膜拜學霸?”

“少廢話,指給我看看。”

好在初中學校食堂的飯菜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很多學生的家長來送飯。彭燁就享受着這種待遇。他戴着眼鏡,大口大口吞着飯菜,似乎想節省更多的時間去學習。

長相普通,身材普通,身高也不怎麼樣。

楊瑞舟不能理解的是,彭燁除了成績好點,還有哪點比他強?

回到教室看到符言正在看小說,他幽怨地盯了她一會兒,換來她不知情況而顯得白癡的眼神。

她成績優異,博覽羣書,卻沒有察覺到同桌的心思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一年,他初一。

書上說的青春期變化,他都體驗到了。其中最難過的,是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卻不喜歡他。

得知“符言喜歡彭燁”是假八卦後,楊瑞舟開心了一陣子。

但是很快陷入了更大的不安。

初二接觸了物理課,楊瑞舟的成績開始一落千丈。什麼光、電、力,他真是雲裡霧裡。

但是同桌顯然與他相反,如魚得水樂在其中。還參加了學校的物理競賽,即將代表學校去參加區裡、市裡的競賽。

楊瑞舟表面上做出一副對學習漫不經心的態度,其實心裡焦急得如同鍋上的螞蟻。

有時候情緒也變差了,看到符言做物理競賽題目,會忍不住冷嘲熱諷兩句:“女生讀那麼多書幹嘛,成績那麼好,當心嫁不出去!”

符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話從他嘴裡冒出來的。

後來他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麼幼稚,也知道這樣的話語可以被定義爲“直男癌”。可是當時的他卻始終沾沾自喜於符言的目光終於從物理題目轉移到了他身上。

王瑜凌在走廊上攔住他,說:“楊瑞舟,你同桌是不是快脫單了!我看她最近老和彭燁在一起!”

楊瑞舟瞥她一眼,這個女生真是班上八婆團的團長,沒好氣的說:“關我什麼事!”

從廁所走到教室要經過彭燁班上,遠遠的便看見兩隻腦袋湊一塊兒,1.0的視力告訴他,那分明就是符言和彭燁!

“別怪我沒提醒你,男女有別哦!”楊瑞舟拍了一下符言的肩膀。

符言像被刺蜇了似的跳起來,轉過身,“楊瑞舟!”她惱了,“你是不是有病,還生活在清朝嗎!而且我和彭燁只是在討論學習!”一把把物理習題冊扔在他身上。

一旁彭燁木木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看着楊瑞舟的眼神有幾絲不對勁,像是發現了什麼。

*

符言和彭燁都獲得了區物理競賽一等獎。

楊瑞舟趴在桌子上,胸口像堵了塊大石頭。本該爲她開心,可是想到自己這熊樣,又鬱悶起來。

不是沒有努力的,下晚自習後帶着物理書回家挑燈夜戰,可是效果不過爾爾。

他隨手扔給她一個日記本,說是祝賀她旗開得勝。符言抿了抿脣,嘴角有點微微上揚的弧度。“謝謝。”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楊瑞舟心裡更添堵。

吃完晚飯。幾個哥們見他最近一直面帶鬱色,問他要不要試試抽一根菸解愁,楊瑞舟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第一口尼古丁吸進肺,還沒濾過味道就嗆了起來。引來一個哥們哈哈大笑,說他是還沒長大的熊孩子。

楊瑞舟現在個子在班上算是中等偏上,嗓子也變成了公鴨嗓,最無法容忍別人說自己沒長大。他認爲矮個子的正太時期就是他的黑歷史。

又抽了兩口,就見到符言把零食偷偷藏在帽子裡,想混進教學樓。

她做虧心事的時候眼睛滴溜溜轉,像只小梅花鹿。楊瑞舟正想熄煙,就見符言的眼神望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見到他驚訝之餘,還有一半的失望。

符言,你失望個什麼勁?

你說抽菸的不是好學生,我就不樂意做好學生,怎麼的?

你不喜歡我,那你討厭我好了。

看到符言在紙上寫滿“楊瑞舟”三個字時,楊瑞舟百感交集。

他的腦海裡有一個不成熟的念頭,狂喜幾乎就要涌上心頭,被理智壓制下去。

楊瑞舟點開符言的□□頭像,她在線。想找她聊天,卻不知道說什麼。兩個人現在的關係越來越淡,雖然每次換座位都沒有換同桌,但是他倆的交流逐漸減少。

選擇了截然不同的路。兩個人都變了。

刷空間,看到符言在五分鐘前發了一條:如果愛情萌了芽,就掐掉。

呵,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遲鈍又冷漠,在現實面前會毫不猶豫選擇最優解。

楊瑞舟漠然地把手機扔在牀上,動作熟練點火抽菸。靠在窗前,看天上那一彎明月。

符言曾說,明月是古代詩人們寄託感情的常用意象。每一個羈旅異鄉、愁思哀怨的人望見明月,看着她清冷的月光,都像是感受到了一種心靈的召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吐出菸圈。胸口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