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有多久?剛夠一株幼苗長大開花罷了。
以憐夕坐在梳妝檯前對着鏡子變換着方法綰頭髮,希望找到一個更適合搭配她身上那套小禮服的髮型。
門扉輕響,十分有節律的三聲,然後是那個彷彿萬年不變的聲音:“憐夕小姐,您最多還有十分鐘時間。”一起長大的情誼讓他直呼她的名字,身份上的差別則令他保持着禮儀上的疏離。
以憐夕放棄了綰到一半的髮髻,走到門口開了門。
從傅寒到以家已過去八年,他也悄然抽高了身量,只是不如大多數同齡的男孩子,十五歲只有170公分,但他看上去卻比其他男孩子更有精神。
他穿着一件淺灰色的燕尾服,繫着銀灰色領帶,標準的管家打扮。他已經決定要向爸爸和爺爺學習,勵志長大了要去傳說中的海陵島學習。這幾年他一直跟在以憐夕身邊,權當見習。
以憐夕倚在門邊打量了一下傅寒,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說:“很帥。”
傅寒微微紅了臉頰,別看眼看了看腕錶,正經說:“真的快遲到了,你弄好了嗎?”說着又轉回目光打量了一下她明顯未成形的頭髮,無奈嘆息一聲。“要幫忙嗎?”
以憐夕正苦惱髮型問題,聽他這麼說立即獲救似的笑逐顏開:“好啊,我正猶豫該弄什麼髮型好。”一邊說一邊拉起傅寒的胳膊將他往門裡帶。
傅寒無奈的隨她進屋,從身後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小禮服。偏中式旗袍的款型,正巧襯托了她越來越玲瓏的苗條身材,依舊是平底鞋,卻絲毫不失華麗,比任何一雙高跟鞋都更襯她的氣質。
讓以憐夕在椅子上坐下,他站在她身後,也不打算用梳子,只是一雙巧手靈活的翻轉,順滑的髮絲在指間跳動幾下,頃刻就魔術似的變出一個優雅而不失俏皮的髮髻,正搭配她的禮服,也符合她的年齡。
傅寒從桌上的首飾盒裡挑出一對珍珠耳釘,指了指以憐夕正帶着的那對,說:“換這個吧,今晚你不需要鑽石。”
以憐夕知道傅寒在管家課程上專門學過服飾搭配之類的學問,在這方面很是迷信他。依言乖乖換了耳釘,終於按時跟着傅寒走出了家門。
今晚的晚宴不過是一個與以家有生意合作關係的老人家壽宴,但請帖卻幾乎涵蓋了全部的商界翹楚。老壽星德隆望尊,自然有許多人前來捧場,而以憐夕和傅寒就是代表以家前來道賀的。
以憐夕和傅寒到時晚宴正要開始,他們便沒有時間同人寒暄,因此也沒有注意宴會上有沒有熟人在。
壽星被請上臺,老人家已四世同堂,如今白鬚白髮,穿了唐裝拿着手杖,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先是老人的兒女子孫一個個獻上了生日禮物,都是花盡心思準備的。小重孫纔不過一歲多些由媽媽抱着,一雙黑葡萄大眼東張西望見到許多不認識的人也不認生,被帶到老壽星面前時忽然就露出個甜甜大大的笑容,清脆稚嫩的笑聲逗得整個宴會廳內都忍俊不禁。
之後便有賓客將禮物奉上,以憐夕挑了個不早不晚的時機獻上了以青晗叫人準備的禮物,規規矩矩的給老人家行了箇中式禮,清甜的聲音調子很是恭敬:“祝您福壽綿長,闔家安康。”
老爺子眯着眼睛瞅了她好半天,才叫起來,也不着急給紅包,只問:“你是以家青晗的孩子?”
“是。”以憐夕沒想到會被問話,略一晃神纔回答,想了想還是補充:“是養女。”
老爺子本不太在意,聽到她後半句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說:“不錯,有那孩子的風骨。”
以憐夕笑眯眯說:“謝謝老太爺謬讚了。”
“這丫頭倒會稱呼。”守在老爺子身邊的年輕人忍不住笑插了一句嘴,他是長孫,那黑葡萄大眼的孩子便是他的長子。
“來之前父親還和我通電話,說起他自己年輕時候受過您老人家指導,受益匪淺的,父親既然叫了爺爺,我是他的女兒,自然得叫老太爺。”過了初時的驚訝,以憐夕也不怯場了,玩笑也自然開起來。
老爺子心情大好,拉着以憐夕說了好一會兒話,也不管後頭還有多少等着獻禮物的在等着,只管說起以青晗年輕時候的事蹟,把以憐夕逗得或瞪大眼睛或哈哈大笑,老遠看去,還以爲以憐夕纔是他的好孫女。
等他們爺倆的對話結束,以憐夕已得到了全場人的關注。
她身材高挑,十四歲已接近170公分,即使不穿高跟鞋也已經是場中女孩子裡最高的,這些年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從前稚嫩的小臉也蛻變出成熟的動人韻致。比起那些濃妝豔抹的成年女孩,她的清水出芙蓉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她已是商界社交圈中一顆不容忽視的美鑽,大方得體,比當年某人更加出衆。
宴會廳的角落裡,那個“某人”沉默的站着,名貴的禮服,精緻的豔妝,尖細的高跟鞋。她仍舊是美的,卻再留不住人們的目光。一雙纖纖玉手拼命用力絞着手帕,似乎想將憤恨的情緒全都發泄在無辜的絲織品身上。
她仍想像當初那樣驕傲的走到場中央,將那個如今越來越出色的女孩踩在腳底,可到底,她什麼都沒做。不是不想,而是如今的她已沒有那樣肆無忌憚的資本和權利。
當年的娜麗莎,因爲布萊爾家在商界的地位,因爲莊家在政界的權勢,她是永恆的宴會公主,她傲視一切,將所有遮住她光芒的東西“毀滅”,沒有人會責怪她,張揚跋扈的個性因爲她身後的一切變成了理所當然的個性。
但可惜,布萊爾家在七年半以前因投資錯誤陷入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之中,鉅額的債務使得正值上升期的布萊爾家迅速跌入低谷,只好變賣名下產業,縮減企業規模,甚至冒險放出了過多的股份。
雖然最終免於破產,但也只餘苟延殘喘的氣息,大量優秀員工跳槽,業務能力急劇下降陷入一個惡性循環之中。
布萊爾夫人在這時顯露出自己女強人的一面,親自出面積極奔走,試圖挽回低迷的局面。然而不知爲何昔日把酒言歡的好友竟然同時陷入大小危機之中。布萊爾夫人只好利用孃家勢力,就算是一塊錢,也覺得得來不易。
但世上的事大概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莊家所支持之人未能走上高位便狠狠跌落,關係者全部被嚴查,布萊爾夫人先前利用孃家勢力所做之事恰好成爲把柄。古來“官不涉商”,莊家徹底倒了。
於是布萊爾家也再見不着翻身之日,身爲布萊爾家大小姐的娜麗莎再也成不了公主,即便她的容貌依舊漂亮,她依然青春年少,可如今剩下的布萊爾家之事一件空殼,沒有人會在意了。
她沒落了,可當初她看不上的小姑娘卻成長得越發光彩奪目,她狠,卻又無能爲力。
真的鑽石,再不會因爲她的惡意而被掩去光華了,更何況,以憐夕向來被保護得很好,因爲,她的身後,有整個以家。
而那個她曾經看中的男孩子,以憐晨他拿到了MBA,即將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