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好室友正笑鬧間,忽然傳來了敲門聲,管理員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以憐晨在嗎?”
管理員是用中文叫的以憐晨的名字,雖然發音有些奇怪,但很是流利,顯然他很熟悉這個孩子。
Lan和James愣了一下才過去開門,還不等他們反映,一個矮小的身影一下子就從打開的門縫鑽了進來直撲以憐晨的牀鋪,一邊跑還一邊用中文喊:“晨哥哥,我好想你啊!”
以憐晨下意識的抱住撲向自己的人,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用沙啞的聲音問:“憐夕?”
“是我!”以憐夕擡起她的小腦袋,笑眯眯帶着點自豪的說:“期末我考了全校第一,爸爸就答應讓我來看你了!”
熟悉的語言,熟悉的人,甚至還帶着熟悉的氣息。
他曾讀過關於思鄉的詩詞卻每每不能理解其中的感情,如今見到以憐夕,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字裡行間的無奈嘆息。
有些感情,語言說不盡。放在心裡,平日裡並不觸碰,可一旦遇到故人故事,觸景生情,便會蓬勃而發。
以憐晨不是矯情的人,可這世上有什麼會比在自己生病難受的時候有親朋好友忽然自故鄉來探望更令人感動的呢?
無論打過多少電話,多麼瞭解對方的生活和情緒都不及見面來得真實。
以憐晨靠坐在牀頭,垂下眼睛看着撲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無法忽略心底的悸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溫柔:“誰陪你來的?”
還不等以憐夕回答,身後便傳來響亮的口哨聲。Lan和James送走管理員走回來就看到小姑娘趴在以憐晨身上的情景。Lan調笑着說:“Hey,不錯嘛Chen,小女朋友長得挺漂亮的啊!”
以憐晨熟知Lan的個性,越是解釋他越是來勁,於是只笑笑並不多說什麼。
以憐夕的英文還不夠好,她不懂Lan的意思,但聽語氣知道是在說自己,趕忙問:“他說什麼?”
“說你漂亮。”以憐晨笑容不減,目光已經落在她的身上。
以憐夕忽然覺得臉頰發燒,漂亮的臉蛋上升起兩朵紅暈。她忽然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爬起身,一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差點忘了,助理姐姐和傅寒還在外面等我呢。”說完就要往外跑。
以憐晨一把拉住她的手,柔聲說:“別急,你去那邊坐,等我一會兒。”
以憐夕反應過來他是要同自己一起出去,立即歡天喜地的應了,乖巧的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以憐晨掀了被子起身,摸摸自己的額頭,穿鞋下地。
Lan和James不懂中文,到這時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驚得立即上前:“Chen,你還在發燒,現在要去哪裡?”
“沒關係,我吃藥就好了。她難得來,總得陪陪她。” 以憐晨固執的下了牀找了套換洗的衣服帶着穩穩走進浴室裡。
Lan和James對視一眼,都是無奈,隨即又自動自發的去找以憐晨的外套和帽子圍巾,特地挑了最後的爲他準備好。
以憐夕也不是傻瓜,之前太興奮沒有注意到以憐晨的狀態,這會兒看着兩個大哥哥如臨大敵的樣子,又想起以憐晨是從被子裡起來,不禁有些擔心。
以憐晨從來都不是懶牀的人,大白天還躲在被子裡,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那個……”小姑娘開口引起了兩個大男人的注意。可就她平時學的那幾個單詞根本組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出來。“他……爲什麼……他怎麼了……在牀上……哎呀……”
以憐夕一邊想一邊比劃,急的額頭都冒汗了,如果不是管理員先生不準助理和傅寒進來,她會立馬奔出去求救的。
不過幸好,Lan很聰明,從她的比比劃劃裡,愣是看懂了她想問以憐晨怎麼了。Lan美人想了想,把之前爲以憐晨測量過的溫度計拿過來,放在了以憐夕的面前,按了下顯示鍵,103.1°F的示數立即顯現出來。
“這是他?”以憐夕疑惑的指了指浴室,然後又指了指溫度計。她不太清楚華氏和攝氏之間的換算。
James眼睛轉了轉,掏出手機打開換算程序,輸入華氏103°,攝氏度欄裡立即顯現39.4°的示數。
這下以憐夕明白了。她剛纔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現在想來是以憐晨身上不正常的高溫。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浴室,咬了咬嘴脣下定決心般對着Lan和James比了個要出去的手勢,然後飛快的衝出門外。
James和Lan面面相覷,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想幹什麼。
這時以憐晨收拾好自己從浴室走出來卻沒看到以憐夕的身影,皺了皺眉。無視高燒的身體跑去洗澡無疑是作死,他的視線有些模糊,身體也跟着危險的一晃。
Lan和James也顧不得其他,拉住人把他重新按坐在牀上:“Chen,聽話,你現在不可以出去的。”
還不等以憐晨說什麼,以憐夕已經拉着以青晗派來照顧她的助理和傅寒折了回來。
“Brown先生竟然肯放你們進來?”James小驚訝了一下。那位管理員先生是出了名的固執,被攔下又放進來的外來人員可是寥寥無幾。
“大人自然有大人的辦法。”助理小姐微微笑了一下,自然的伸出手。“您好,我是以憐晨父親的助理。”標準的美語流利而漂亮。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懂英文的,一通翻譯之後小姑娘終於徹底清楚了以憐晨的狀況,她板着小臉嚴肅的對以憐晨說:“既然生病了就哪裡都不要去,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以任性。”
以憐晨頭回被以憐夕批評,不禁愣住,但隨即他又露出個笑容來,頗有幾分寵溺的說:“好,我聽你的。”溫和柔軟的樣子把在場衆人驚得下巴不保。
以憐夕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聽話,立即笑靨如花的得寸進尺:“憐晨乖,爸爸允許我整個假期都呆在這裡,所以一直到三月份開學之前我都會陪你的。”
以憐晨被小姑娘摟在懷裡順毛,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Lan同學卻在問過助理以憐夕說了什麼之後,哀嘆一聲:“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是那個呆在一邊看別人幸福的男人。”
忽然他看了看助理小姐,又轉過頭看了看偏過頭跟以憐夕說悄悄話的小朋友,眼珠轉了轉,說:“Chen,我爲了你放棄了美麗的Tracy小姐,你是不是應該賠我一個女朋友?”
以憐晨聽到這話,停下說話,擡頭看他。
Lan的眼睛往助理小姐身上瞄了瞄,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以青晗身邊的人自然也是相貌出衆的,這次跟來的助理小姐最多大學畢業兩年,剛好是青春與成熟並重,稚嫩與睿智同存年紀,更何況身材姣好前後有料,自然一下子就得到了Lan美人的青睞。
以憐晨揚了揚眉毛,壞笑一下說:“從現在開始你有十五天時間可以追求這位助理小姐。”
助理姑娘聽到這話淡定的轉頭看了看Lan然後移開了目光,James把兩人打量了一番之後決定繼續吃他的午餐,就連傅寒都悶悶的笑了出來。只有Lan同學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湊近了他的目標。
在之後的十天裡,Lan同學真的很認真的追求着助理姑娘,那副死纏爛打的樣子傷透了他愛慕者的心。
以憐夕一行人住在離學校不太遠的一處出租公寓裡,房東以前就是賓州大學的學生,聽說他們來探親友,很熱心的招待了他們。
雖說是以憐夕來陪以憐晨,但以憐晨平時很忙,上課,去圖書館查資料,寫論文,拓展訓練,這些佔用了他大部分的時間,兩個人幾乎沒有時間見面,只有週末的時候,以憐晨纔有時間和以憐夕呆在一起。
或許是因爲少而珍貴,或許是因爲他們經過一整年的分別都各自成長了。兩個孩子的相處模式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由以憐夕依賴着以憐晨,而是漸漸的走到了兩個相平衡的位置上,看上去他們更像是普通的好朋友,而不是姓同一個姓氏的兄妹。
比起一年前,以憐夕有了明顯的變化。長高了,也穩重了,她開始能夠獨立代表以家的孩子出席在各個原本需要以憐晨出現的宴會或者集聚,舉手投足間開始顯露出成熟優雅卻並未超出年齡的韻致。
以憐晨恍惚間明白,小姑娘在用她自己的方法追趕着他的腳步,積極的要求着成長。他相信也許下一次再見到以憐夕的時候,她會蛻變成真正的公主,不需要妝容的襯托和其他人的讚賞,她會是商界社交圈中最璀璨的那顆鑽石。
不過,這時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共同度過了第一個情人節。而這之後的每一個情人節,他們都在一起,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