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娜麗莎克萊爾爲她的惡作劇感到驕傲的時候,以憐晨趴在休息室洗手間的水池邊兇狠的乾嘔。
烈酒燒過了喉嚨賴在胃裡不肯出來,晚宴纔剛開始他還什麼都沒有吃過,可他仍然抑制不住的乾嘔着,眼睛也脹得發紅。
胃部在濃烈酒精的作用下扭曲翻滾,神經質的攣縮着,燒灼感逐漸沉在胃底,和着劇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意識。
不到七歲的孩子,他從未沾過酒,以青晗不好酒,家裡連藏酒櫃都沒有。這樣毫無準備的吞下那種烈酒的混合物只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折磨。
以憐夕在一旁着急卻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到他。正六神無主間卻聽見以憐晨沙啞的聲音:“憐夕,別怕。”
“我不怕,你告訴我,怎麼才能幫到你。”以憐夕急忙湊到他的身邊,專注的看着他。
以憐晨好不容易暫時止住乾嘔,擡起頭從鏡子裡看着以憐夕漂亮的小臉。因爲疼痛和嘔吐他的視線有些微的模糊,但他還是能看得到那雙深灰色的眼睛裡的溫柔堅定。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關係,他覺得心跳有些加速。擡手摸了摸胸口,有些怔愣。直到以憐夕又叫他,他才稍微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說:“幫我找一杯白水好嗎,不要冰的。”
以憐夕立即點點頭,提着小裙子噠噠的跑了出去。
離開隔音的休息室,小姑娘才發現樓下不知何時響起了鋼琴的聲音,聽那曲子的起承轉合,已經是尾聲了。
她走下樓驚訝的發現彈琴的竟然是安萌,君浩站在不遠處,脣角帶笑的看着他。其他人也是面露驚奇的神色,紛紛圍觀。
以憐夕沒學過鋼琴不懂行,但看其他人的臉色,也明白安萌一定是彈得非常好,因爲一曲終了,所有人都在鼓掌。唯一一個沒鼓掌的人她沒看到,站在偏隅裡的娜麗莎。
安萌收了手,禮節周全的向衆人行了個禮,然後一臉驕傲的看向君浩,又在看到以憐夕的時候故意忽略了君浩的臭臉,直接奔着小姑娘去了:“以夕以夕,你聽到我彈的了嗎?”
“嗯,只聽到後半段,不過我知道你很厲害。”以憐夕笑眯眯應了一聲,經過之前的交流,她和安萌已經很熟。
“對了,以夕,以晨呢?”安萌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沒看到以憐晨下來。
一提到以憐晨,以憐夕立即變得有些焦急,想了想說:“我是來找白水的,他需要白水。”
“水?那邊桌子上有很多啊。”安萌的手指向長桌,確實有好幾杯透明的液體。
“那是白酒,笨蛋。”君浩跟過來,又罵他一聲,然後對以憐夕說:“一般宴會應該有準備白開水給客人,你去問問侍應生。”
“哦,好。”以憐夕得到指點立即去找侍應生。
君浩自然的拉住安萌的手,說:“我們上去看看以憐晨。”
“我自己去!”安萌甩開他,做了個鬼臉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上了樓梯。
君浩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垂下眼睛抿了抿脣,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是不是因爲他跟得太緊,那孩子才討厭他了?
以憐夕從侍應生那裡拿到了水就往樓上走,才走到拐角就看到一襲長紗的曳地裙尾消失在樓梯口,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下也顧不得手裡的水會不會灑出來,急急忙忙的衝上樓梯。
以憐晨等了一會兒不見以憐夕回來有點擔心,怎麼說小姑娘在這裡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他緩了一會兒覺得疼痛不那麼尖銳了,想了想還是走出了房間。
安萌剛上樓就看到以憐晨白着一張臉撐着休息室的門慢吞吞的走出來,急忙上前說:“以晨,你怎麼了?”
以憐晨沒想到他會上來,匆忙整了整神色,迴應:“沒事。你看到憐夕了嗎?”
“她說去幫你找水,應該快上來了。”安萌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這人分明還很難受卻要假裝沒事。
“別擔心。君浩怎麼沒跟你一起?”以憐晨看出安萌的心思卻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軟弱,只得岔開話題,腳下卻仍舊往樓梯口移動過去。晚宴纔剛剛開始,一直呆在休息室太失禮了。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提起君浩,安萌說話就有點語無倫次的,嘟了嘟嘴,表示不高興。
那傢伙總是嫌他笨,挑他這不好那不好,可是偏偏又一直跟着他粘着他。就像這次,有他大哥君瀟在,他明明可以不來,結果聽說自己的要來的時候他又跟了來,來了臉又臭臭的,一副誰欠他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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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萌覺得自己快被君浩搞得變神經病了。
“他關心你毋庸置疑,可我覺得你好像一直有哪裡在誤會他。”以憐晨眨眨眼睛。這兩人之間,總是安萌在說討厭君浩,可是偏偏安萌又覺得委屈。怎麼看都是怪怪的。
“我怎麼……咦?娜麗莎小姐?”安萌剛想說話,語調忽然一變。
娜麗莎出現在樓梯口,恰巧與他們對上。她的手裡拿着一瓶蒸餾水,但裡面的水少了一部分,明顯是打開過的。
“看到我有那麼驚奇?”娜麗莎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有些厭惡的看了安萌一眼。剛纔這小孩擅自跑去彈鋼琴,搶了她的風頭不說還在結束之後直奔以憐夕去了,簡直,不可原諒。
“不是……”莫名的,安萌有點怕娜麗莎。或許是一種本能,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對他有敵意。
“娜麗莎小姐特意上來有什麼事嗎?”以憐晨淡淡的開口,言辭間沒什麼情緒,彷彿害他胃痛的人不是眼前這個嬌小姐,當然,也不難看出,在他眼裡,這位宴會公主與稻草人的不同,只在於會動會說話而已。
娜麗莎咬牙,這是第三次,以憐晨無視她!但她終究沒有發作,只是把手裡的水瓶遞過去:“這是我在調酒師那裡拿來的,調酒專用的蒸餾水。”
“多謝娜麗莎小姐了。”以憐晨還沒有說話,以憐夕的聲音就從娜麗莎的身後傳來,她大步走上來,手裡還有一個半空的杯子。顯然是她急着跑上來,灑了不少的水。
娜麗莎居高臨下的斜她一眼,嘲笑道:“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這麼大了還沒學會走路,真是可憐啊。”意有所指的瞄了瞄那個水杯。
“我會不會走路就不勞娜麗莎大姐姐費心了,這樓梯挺陡的,大姐姐下樓的時候可千萬小心,這好不容易墊起來的的身高可別突然出了洋相。”以憐夕小嘴利落的回擊,深灰色的大眼睛眼波一蕩就落在了娜麗莎那雙尖細的高跟鞋上。
娜麗莎穿着高跟鞋卻不比她高出多少,很顯然,身高是那姑娘的硬傷,所以才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用鞋子補落差。
“你!”娜麗莎怒火中燒,但卻努力剋制着,揚了揚手裡的水瓶。“我可是好心好意來送白水給我的貴客,不像有些人,心思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以憐夕眨眨眼睛,看了看那瓶子,忽然一把奪過來,也不客氣,扭開蓋子就倒進自己手裡的玻璃杯裡,然後當着娜麗莎的面自己喝了一口,淺粉色的脣彩在玻璃杯壁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印子。
娜麗莎正錯愕,卻聽以憐夕說:“真的是白水。既然娜麗莎小姐一片好心,憐晨你就別辜負了她。”
以憐夕動作太快,就連以憐晨都沒來得及反應,但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底一暖。
他並沒有告訴以憐夕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那麼疼,可以憐夕卻能猜到幾分,顯然是之前一直在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的。而現在,她竟然又自己去試那瓶水。
以憐晨接過杯子,對以憐夕一笑,象徵性的說了句:“多謝娜麗莎小姐的美意。”然後便安然的喝了下去。
蒸餾水稀釋了胃裡濃烈的酒精使他略微好受一點,但他知道很快他就會想再把剛纔喝下去的水吐出來。顯然現在不適合再跟那個驕縱的小姐糾纏。
以憐晨拉住以憐夕的手,輕聲說:“我們走吧。”
以憐夕點點頭,緊緊回握住以憐晨的手,便準備跟着他離開。
驕傲的公主哪肯讓以憐晨再次從她面前就這麼走掉,立即攔在兩人身前。這回,倒是安萌忍不住,上前攔住她:“喂,你有完沒完啦,堂堂克萊爾家的小姐,怎麼跟賴皮狗一樣甩不掉。”
安萌沒發現,說話損這一點,他已經被君浩給徹底同化了,以至於一出口就有些肆無忌憚。同樣的話,對君浩說完全無傷大雅,可對娜麗莎那就是奇恥大辱。
“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對我說話!”娜麗莎徹底爆發了。
她纔是這場晚宴的中心,這場晚宴的焦點,她花了那麼多心思把各家族的繼承人聚集過來,就是要讓他們爲自己傾倒,同時她也要挑一個有資格做她“玩伴”的男孩子,讓他從現在開始就屬於自己。
可現在是怎麼樣?阿貓阿狗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一個無視她的以憐晨和一個膽敢跟她頂嘴的臭丫頭還不算,現在這個不知那顆蔥的臭小子也敢來罵她!
她一把將安萌推搡到一邊,卻沒想到這裡原本就是樓梯口,她自己因爲反作用力向後倒,眼看就要摔下樓。
以憐晨握着以憐夕的手來不及反應,胃裡已經開始翻涌得難受,他心底一驚,卻是力不從心,而這樣的情況以憐夕更是有心無力,只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但安萌卻反應過來,他衝上前一把拉住了娜麗莎的手,把她扯回了樓梯上。
一時間幾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君浩聽到以憐夕的驚呼就趕到了樓梯口,卻看到安萌驚險救人的一幕。而在衆人都放下心的時候,他卻着了火似的往上衝。
只有他看到,娜麗莎眼底滑過的一絲惡毒。
直到整件事結束,安萌也不太能想起情況是怎樣突然急轉直下的。他只記得自己拉回了娜麗莎,可下一個瞬間兩個人的位置突然互換,然後他就感覺到了一股很大的推力,令他措手不及,幾乎是沒有任何準備的像樓梯下撲去。
他聽到君浩大吼他的名字,然後就感覺到自己撞上了什麼東西,雙手在一瞬間被固定住,有溫暖的氣息擁抱着他,一隻手護住了他的頭。
等到他覺得自己停止了翻滾的時候,他聽到了君瀟的聲音。那聲音十分驚恐,叫着那個他無比熟悉的名字,就好像他們會永遠的失去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