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霏一聽,立刻高興地站起來,“好,你等我一下。”
不等雁行雲回答,她已經飛速轉身去翻衣櫃。
她轉身看向雁行雲,手裡拿着一件絳色紗復裙,“好看嗎?”
雁行雲:紅色,大凶之色,特別是百鬼夜行的時候特別吸引兇狠女鬼。
言霏眉頭一皺,又拿出一件白色的留仙裙,“這件好像比較好看。”
雁行雲:這不是喪服嗎?
言霏又反悔,“這件黑色的鳳尾裙也行。”
雁行雲:招鬼利器。
言霏:“還是綠色的石榴裙好。”
雁行雲已經無奈捂臉,綠色最易被鬼附身了。
她真是蘇家的人?這些最基本無比的常識,她怎麼一點都不懂。
雁行雲緊繃着臉,露出一個陰森的笑,“你喜歡的衣服,都是鬼喜歡的顏色,你不怕上街會被鬼給纏住嗎?”
言霏笑吟吟,“纔不怕呢,有你會保護我的。”
簡簡單單一句,跟只柔軟的小鳥撞入心間似的。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伸出手指點到一條鵝黃色的月華裙,“這條好看。”
鬼月出行,最忌顏色暗淡的衣物。
穿一些明亮的色彩的衣服,至少自帶陽氣,不那麼招惹百鬼覬覦。
言霏接過衣服,笑眯眯說:“你眼光真好,我也喜歡這件衣服。”
說完,她背對他,直接脫衣服,就要穿裙子。
雁行雲瞪大眼,見到她衣服脫了一大半,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還有漂亮的蝴蝶骨。
“你在幹什麼?!!!”
言霏一聽,就要轉身。
雁行雲低聲喝道:“不準回頭。”
他立刻起身,轉身穿牆而去。
身後還傳來她帶着笑聲的竊竊低語。
雁行雲不知聽到了什麼,冷白皮的臉蛋泛起薄紅。
他像是要掩飾什麼,狠狠說道:“不知檢點!”
言霏穿好裙子,從房間裡走出來。
雁行雲擡頭看去,見裙子垂到她腳腕,腰線盈盈一握,腰間的褶襉越來越密,每褶都有一種顏色,微風吹來,色如月華。
他眼神亮了一下,很快就撇開眼。
“走吧。”
他轉身剛要走,一隻柔軟的手就牽住他。
雁行雲腳步一頓,有些反感親密接觸,畢竟還需要裝作溫柔好哥哥去騙人,他到底沒甩開,反而現身與她並行。
街道熙熙攘攘,有人在街邊燒紙哭喪。
言霏轉頭偷瞄他的側臉,又飛快收回視線,卻不知這一套動作早就被他察覺。
在言霏看不見的地方,雁行雲勾起的脣角,宛如六月春風,溫柔而靜謐。
對言霏來說,約會就是看電影喝咖啡吃飯什麼的,古往今來反正流程總歸差不多。
言霏左瞧瞧右看看,生怕雁行雲不耐煩而不敢多做停留,盡職盡責扮演着卑微的傻白甜舔狗。
突然一道蒼老尖銳的聲音傳入耳朵——
“姑娘身上這氣息不對啊!”
什麼東西不對?
言霏撇頭,看見小攤上穿着道士打扮,留着山羊鬍的白髮老先生。
剛纔的話是他說的。
他見言霏停下來,老神在在開口道:“姑娘這頭頂縈繞的,乃是死氣,恐怕命不久矣!”
言霏微笑,並不意外,甚至有點遇到知音的欣慰,“哎,你怎麼知道的?”
言霏涌上興趣,拉着臭臉的惡鬼雁行雲走到攤子前。
算命先生笑得諱莫如深,道:“姑娘若是想知道如何化險爲夷,二兩金子即可。”
“二兩!”
言霏故作驚訝,“還是金子!老伯,你可真敢要。算了,咱們走吧。”
“唉,等等!”
老道士連忙取出一個破爛竹筒,塞到言霏手上,裡面放滿了竹籤。
“姑娘別不信我,十年前我在安陽,可是人人稱之半仙,要不是木家人爲捉鬼引安河水......”
正說着,言霏搖了搖竹筒,裡面掉出來一支籤子。
算命先生頓住話頭,撿起籤子,當他看到籤文時,面色倏然大驚。
“這......這道籤,我從業至今,從未有人抽中過。”
言霏並未將算命先生的誇張表演放在心上,裝作興致勃勃,問道:“先生可否透露一二?”
“這道籤的人,本是大富大貴的命相,卻因變故誤入歧途,越陷越深,緣亦是劫,終落得淒涼下場。”
“先生這是何意?”言霏不解,蹙眉道。
算命先生搖頭輕嘆,“所愛非所宜。”
言霏怔愣道:“先生之意,有多不合適?”
“天理不容......”
算命先生話未說完,雁行雲接着念出籤文上的內容,道:“天理不容,悽—涼—下—場。”
雁行雲一字一頓,明明語氣毫無起伏,卻含着隱隱怒意。
算命先生連忙解釋道:“這籤文如此——”
他擡眼對上雁行雲的目光,聲音陡然惶恐。
“肯定是我弄錯了,像姑娘和公子這樣鍾靈毓秀的人物,怎麼可能......”
算命先生求生欲滿滿,立馬遞上籤筒,道:“姑娘你再抽一支試試。”
言霏沒了興致,正要拒絕,雁行雲陰惻惻開口道:“再抽一次。”
言霏只好繼續抽,這次應該是上上籤,算命先生說言霏這輩子大起大落,但終歸會得遇所愛,安享晚年,兒孫滿堂。
言霏興致闌珊接受了這個結果,一路上卻一直想着算命先生說的那一句“所愛非所宜。”
“只有弱者纔會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論,不過自我安慰罷了。”
言霏笑容已經開始僵硬了,但是爲了維持自己傻白甜的人設,愣是裝作認同,連連點頭。
心裡暗自腹誹,既然不相信,幹嘛讓她再抽一次。
“我當然不相信那老道士的話,只是看他窮困潦倒,大把年紀還在賣力吆喝,有些可憐。”
“哼!”雁行雲心有不忿,“他爲招攬生意,故意咒你死,你居然還幫他說話。”
言霏笑嘻嘻打圓場,“哎,只是說說,我又不會真的死了。”
不知這句話觸到了雁行雲那片逆鱗,他突然冷下臉,似乎生氣了。
夜幕降臨,街上行人越發多起來,人來人往,言霏漸漸跟不上他的步子,幸好雁行雲想起來氣喘吁吁跟在他身後小跑的言霏,伸手將對方拉到前面。
雁行雲這纔看見言霏手裡舉着的崑崙奴面具。
她掐着嗓子學戲臺上的丑角語調。
“倫家腿短跟不上行雲哥哥,就不能走慢點嗎?”
雁行雲挑眉道:“我可沒有這麼醜的妹妹。”
言霏生悶氣剛要摘下面具,卻又被他扣上。
“戴着吧,不然太惹眼。”
言霏看他露着一張俊臉,不忿地把另一張面具塞給他,“你爲何不戴一個,你也很惹眼。”
雁行雲一臉無辜,“她們看見我身旁的醜妹妹,應該不會想扔我香囊了。”
言霏氣得去抓他腰上軟肉,“我纔不醜。”
雁行雲散漫笑着,捉住言霏作亂的手,眼裡笑意盈盈。
“不是醜妹妹,難道是醜婆娘嗎?”
言霏被雁行雲一擊直球打得措手不及,臉上一燒,頓時偃旗息鼓,訥訥被他牽着繼續漫遊街頭。
走到河邊,正逢煙花綻放,言霏幾近癡迷看着天上絢爛的煙花,趁着雁行雲走開一會,趕緊詢問系統。
“統子,我怎麼覺得這些人個個都畫着殯儀妝?”
系統笑得超賤:“哦,這些都是在這河裡淹死的凡人,擠吧。”
“系統,你罵人。”
言霏覺得自己該冷靜。
“雁行雲呢?”
系統四處看了看,賤賤道:“哎呀,他好像在慫恿那些鬼來吃你,然後他來個英雄救美,你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言霏:“唉,愛上一個惦記我身體的渣男,真是桑心。”
言霏不經意轉頭,雁行雲已經回來。
他看着言霏,不知看了多久。
“好看嗎?”
雁行雲目光沉靜,溫柔問道。
言霏點頭,“我還從來沒看見過煙花呢。”
“這麼喜歡的話,以後每年都來看吧。”
言霏似乎觸景生情,望着沉寂的湖面,失落道:“可以嗎?”
雁行雲大概只是隨口一諾,但見言霏愁緒漸濃,不禁眸光流轉。
雁行雲突然俯身低頭,在她臉頰落下一個輕輕淺淺的吻。
言霏頓覺冰冰涼涼,是他身上獨有的冷感。
“霏霏,除了我,你還想嫁給誰?”
他牽住言霏的手,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手掌。
“我就更不用說了。知道我的人要麼懼我,要麼想置我於死地,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小笨蛋,我怎麼能讓她跑了。”
“可你不喜歡我。”
他擡眸笑道:“我不喜歡你,爲何要親你?還能是要吃你嗎?”
“你——”
言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眼神只敢帶過去看河岸綽綽樹影。
他的聲音低啞,藏着流了一地的甜蜜,彷彿就在耳畔,“霏霏,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嗎?”
“以後每年我都陪你過來,只要你喜歡。”
言霏腦袋空空,心似乎被填滿,只這一刻,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