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皇上,臣妾不知何罪。”梅氏一副坦蕩蕩的表情,看着很是無辜。

樑洪烈忍不住眼角抽了抽,藺斂那個老傢伙家裡沒一個是簡單的,就連這個一向以衝動聞名的二兒媳也那麼會裝蒜。眼角掃過旁邊一邊抹眼淚,一邊惡狠狠盯着梅氏的秦慕天,說:“你砸壞秦府大門,又擅闖秦府內宅,打傷秦府家人,你還說不知何罪?”

梅氏一聽這話,立刻一臉氣憤的指着秦慕天說:“皇上,這秦老頭派他兒子四處造謠,詆譭我公爹,我上門評理,他不僅不交出他兒子,還不許我進門!”

秦老頭?

秦慕天頓時瞪大了雙眼,氣得滿面通紅,要不是樑洪烈在旁邊,他就要破口大罵了,想他堂堂秦氏一族的家主,嫡長子更是官拜吏部尚書,嫡女是貴妃,就連皇上都要叫他一聲秦翁,這瘋婦居然叫他秦老頭?!

樑洪烈卻是忍笑忍得辛苦,這秦慕天老奸巨滑,平日裡沒少給他找麻煩,要不是因爲當初起義時受了他的支助,秦家的關係網又太過強大,豈能容他到現在。今日能看到他吃癟,樑洪烈只覺得全身舒暢,特別想仰天大笑,只可惜還必須忍着。

“咳咳,你說秦翁的兒子詆譭大將軍,可有證據?”

梅氏說:“當然有,就是秦瓏那個龜兒子,昨天晚上在墨香閣說三殿下的棺木是我公爹燒的,當時很多人都聽到了,現在市井之間都流傳開了。皇上,我公爹冤枉啊!求皇上爲我公爹做主!”

樑洪烈雖然在聽到“龜兒子”幾個字的時候,幾乎要笑出聲了,臉上卻是一臉憤怒,說:“秦翁,可有此事?”

秦慕天知道這事瞞不了,又被梅氏這一通欺辱,頓時惡向膽邊生,一咬牙,說:“皇上,卻有此事。”

“哦?”樑洪烈雙眼一眯,看向秦慕天的雙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可是秦慕天正彎着腰,沒看到那絲寒光,繼續說:“老夫前幾日剛剛得知了一些消息,因爲還未完全證實,所以沒有稟告皇上。”

“是何消息?”樑洪烈的話語裡彷彿帶着寒冰。

秦慕天卻是心中一喜,看來皇上對三皇子棺木被燒一事,依舊是怒火沖天,連忙把伍清鈺所給的資料上的事情說了,又說:“因爲那個商人還沒有找到,所以纔沒稟告皇上,偏偏犬子知道後,心裡爲三皇子殿下鳴不平,酒後無意中說了出來,還請皇上恕罪。”

樑洪烈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許多東西來,樑洪烈沒見過馬墉,可是卻知道馬墉的父親馬峻。馬峻是起義後期加入起義隊伍的,伍清鈺的資料裡並沒有提及這一段,秦慕天只知道藺斂救過馬峻的命,卻不知道馬峻也曾受過樑洪烈的大恩。

馬峻原本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幾次趕考都因爲科場舞弊而名落孫山,那年再次落榜,正好因爲樑洪烈起義而被困在京城裡,他家中清寒,考試完身上的盤纏也用完了,只好在京城裡爲人打工賺錢,誰知道樑洪烈起義打了好幾年,馬峻等了兩年,畢竟掛念家中的妻兒,只好冒險回家。

等他回到家中,才知道他走後沒多久,身懷六甲的妻子上街買菜時,被當地的一個惡霸看中,搶回家中凌|辱,回來後僅一個月就產下兒子去世了。老父去那惡霸家評理,又被他家人一腳踢在心口,當場亡故。

馬峻到家時,家中只剩下已經哭瞎了雙眼的老母親,和一個不足月產下的兒子,如果不是左鄰右舍的幫襯,母親和兒子大概也活不了。

他原本想報官,可是卻被老母親拉住,告訴他,那惡霸家中是朝廷裡的大官,當地縣令又是那大官的門生,如果他去告狀,不僅不會受理,很可能還會陪上一條命。

痛失愛妻和老父卻不能報仇,馬峻又是傷心又是氣惱一病不起,就在這時候,樑洪烈的起義隊伍正好打到了他們縣,那惡霸和縣令因爲作惡多端,被樑洪烈親自斬殺,也算是爲馬峻報了奪妻殺父之仇。馬峻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受此大恩,乾脆將老母幼子託付給鄰居,加入了起義隊伍。

原本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樑洪烈應該是想不起他的,可是樑洪烈卻偏偏對馬峻印象深刻,因爲每過一處,只要捉住了貪官惡霸,馬峻就一定爭取親手行刑,然後不斷的勸說當地百姓加入隊伍。

樑洪烈曾聽過一次馬峻的說辭,簡直把他誇成了天上有、地下無的大英雄,大梁國未來的明君,只要跟着樑洪烈起義就有好日子,云云。樑洪烈自己聽了都覺得臉紅,偏偏馬峻一邊說,一邊雙眼冒光,讓樑洪烈阻止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起義成功後,樑洪烈本想讓馬峻留在朝堂爲官,可是馬峻卻選擇了去邊關,因爲當時有消息胡國要大舉進攻大梁國,馬峻要爲自己的恩人守土。後來在一場大戰中斷了一臂,這才離開了邊關,回鄉做了個教書先生。五年前,他又把兒子馬墉送到了邊關,樑洪烈感念他的忠義,又知道他只有這一個兒子,這才把馬墉調到京城。

說馬峻買鮫人油燒了三皇子的墓,樑洪烈覺得就算是自己燒墓,都比馬峻燒墓要靠譜,藺斂是忠心不二,可是馬峻已經超脫了忠心的範疇,他簡直就是把樑洪烈當神一般,只差供一尊樑洪烈的像了。

樑洪烈雖然知道這事絕對不是馬峻做的,卻不能在秦慕天面前表露分毫,否則以秦慕天的狠辣,很可能弄個死無對證出來,那就害了馬峻一家了。

王騫在旁邊雖然目不斜視,卻一直悄悄的關注着樑洪烈的臉色,見他面露躊躇,立刻遞了個眼色給梅氏,嘴脣動了動,做了個“門”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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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雖然衝動,但腦筋也算機靈,立刻反應過來,說:“皇上,千萬不可聽信這秦老頭的一面之詞,就算馬墉的父親買了那鮫人油,又是如何打開了墓門?臣妾聽聞,那墓門裡面有一大石球頂住墓門,從外面根本無法推開。”

對於這個問題,秦慕天也沒辦法解釋,但現在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只好說:“想來那馬墉自有辦法,說不定他慣爲盜墓掘墳,這等宵小之事老夫又如何得知。”

“盜墓掘墳?”一直在旁邊充當佈景的梅影子突然說話了,只見他一臉興味的說:“現在還有人敢做這等事情?”

秦慕天根本不想理他,見他搭話,就說:“那有什麼稀奇?”

“當然稀奇!”梅影子卻是兩眼一瞪,說:“當年我祖輩立下的規矩,但凡有人敢於做出辱人祖先,盜墓掘墳之事,定要斬其雙手。爲此我們梅影寨滅了好幾戶掘金家族,想不到現在還有這種事情。”

衆人聽得都是一愣,梅氏自己知道自家事,他們梅家先祖是個巨盜,少不得做過一些失了陰德的事情,後來不知道受了誰的感化,洗手不幹了,這才建了梅影寨,並定下規矩,只爲匪不爲盜,尤其不可掘金盜墓,只是那些個本事還是留了下來。

想到這裡,梅氏不由的問道:“父親,你可知道如果墓門被從內用石球頂住,要如何從外面打開?”

“什麼樣的墓門?”梅影子和他女兒一樣,都是沒什麼神經的,旁邊還站着皇帝,兩個人就這麼聊起天來。

梅氏沒去看過,知道得到底不詳細,只好大致的說了一下,梅影子撓撓腦袋,說:“聽着好像挺簡單的,應該一根鐵線就能開了,不過如果能去看看就更清楚了。”

樑洪烈原本只是來看看秦慕天又要鬧什麼幺蛾子,不想這話題就轉到了該如何開墓門了,不過想想這樣也好,一來可以拖延時間保全馬峻一家,二來或許真的可以找到那盜墓燒棺之人,雖然三皇子不是他一直給予厚望的大皇子,平時關注也不多,但好歹那是自己的兒子,死了還要被人毀屍,實在是讓樑洪烈無法忍受。

“王騫。”

“奴婢在。”

“你帶這位梅……壯士去皇陵查看,看看能否找到打開墓門的方法。”

“奴婢遵旨。”

王騫領了旨意,興高采烈的帶着梅影子趕往皇陵,梅影子一臉的不樂意,他到京城見女兒還不足半日,就被人帶走了,如果不是女兒安慰他,說查看完回藺府,親自下廚給他做紅燒肘子吃,他說不定真的會抗旨。

再說秦慕天,他怎麼都沒搞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家這大門還爛着,旁邊的家丁護院各個鼻青臉腫,怎麼有一個兇手就走了?

“皇上,那老夫……”

他一句話剛起了個頭,樑洪烈已經雙手一拍,說:“對了,秦翁,朕今日來是因爲日前答應了秦貴妃,要爲秦翁親題一匾。來啊……”

只見後面兩個侍衛擡了一塊用紅綢蒙的匾過來,秦慕天顧不得說話,連忙跪謝,他的確讓妻子給女兒帶話,讓皇帝題一塊匾,只是沒想到會今天送來,這是湊巧嗎?

因爲要迎匾,秦慕天也沒辦法再揪着梅氏不放,等樑洪烈走了,梅氏也乘機離開了。

秦慕天掀開蒙着的紅綢一看,頓時臉色蒼白,手腳發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見匾上龍飛鳳舞的寫着四個大字“凌雲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