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地理關係,大多數球隊如果來德州打客場,通常會打兩支德州球隊。運氣不好的,會把德州三隊都打一遍。
這就像去加州打客場就有可能把湖人、快船、國王與勇士都打一遍。
但問題是,新世紀以來,德州三隊比加州四隊的平均強度要高得多。
這三隊一直是季後賽常客。
尤其是馬刺和小牛,他們都曾長時間處於西部第一梯隊。
超音速昨晚剛輸小牛,隔天就要客場背靠背打馬刺。
如今的馬刺是一支既想把握當下,又想掌控未來的球隊。
這是因爲鄧肯和吉諾比利都還有油,新加盟的保羅·加索爾屬於全明星邊緣級別的內線,而保羅·喬治和肯巴·沃克兩個年輕人的茁壯成長讓他們有底氣既要又要。
可是,超音速隊不想要連敗,于飛更不想要。
球隊從機場出來,有些人要坐上大巴去酒店,而有些人則直奔客隊訓練館。
于飛就是其中之一。
上一次馬刺依靠內線優勢,讓他們吃到賽季首敗,而這一回,于飛要讓對方的內線優勢化爲灰燼。
因爲當時他們的首發大前鋒還是杜蘭特,現在就是他了。
于飛大量地進行外線接球投籃練習,他今晚要打大量的擋拆外彈接球三分。
這是因爲鄧肯和大加的雙高首發雖然有內線對抗上的優勢,但這兩人如今都屬於中鋒打法,移動能力不佳,面對擋拆外拉的對手沒有什麼辦法。
負責給於飛傳球的人是錢德勒·帕森斯。
作爲聯盟盟草,帕森斯雖然在超音速每場就打幾分鐘的時間,但他已經成爲替補席的風景線。
因爲顏值真的可以當飯吃。
“弗萊,我們不回酒店嗎?”
帕森斯隨口一問。
于飛問:“你想回去嗎?”
“我只是覺得”帕森斯想找到一個既顯得合理又不會引起于飛反感的理由。“我們似乎不用這麼鄭重其事,今晚的比賽是客場背靠背,我們應該在賽前養精蓄銳。”
于飛問道:“你上一場打了幾分鐘?”
“我沒上場.”
于飛諷刺地問:“所以你認爲你需要養精蓄銳?”
帕森斯不好意思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需要。”
于飛微笑地拒絕了帕森斯的好意。
可以說,他對帕森斯一無所知,哪怕對方從進入聯盟的時間來看,已經到了一個讓他可以瞭解的時間節點。但是,除非是NBA發燒友,否則又有誰會對聯盟裡的球員如數家珍呢?
于飛既不知道前世的帕森斯是如何崛起,又不知道他是如何隕落的。對方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長得帥,其次是球商很高。
用球探的話來說,他是一個“偉大的團隊防守者”。這句話的潛臺詞當然是他的單防很差,但總比那些防守端一無是處的人強。
于飛還注意到帕森斯能夠快速地閱讀進攻與防守,外線有不錯的投籃感覺,雖然還不穩定。如果不是在西雅圖,他可以在一支糟糕的球隊裡獲得大量的時間,但爭冠球隊的標準是不一樣的。
于飛既看得到帕森斯的優點,也看得到他的缺點。帕森斯最大的缺點在於性格,他不像貝弗利那樣有競爭性,有些安於現狀。然而,西雅圖的競爭環境會逼迫他努力。但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後,他還會保持一樣的勤勉嗎?
于飛對此很懷疑,所以他經常會給帕森斯一些壓力。
當晚
對馬刺賽前50分鐘,超音速隊到場熱身。
按照聯盟規定,那些獲得資格的記者可以向現場球員申請採訪。
於是,記者們遊蕩在場邊,大多數人想採訪于飛,但于飛不接受。
“KD,這裡有個討厭的人。”
超音速隊內與杜蘭特關係最親密的人是德安德烈·喬丹,這兩人在賽季期間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忽然,小喬丹看見了來自西雅圖的記者伊桑·麥克尼奧。
麥克尼奧在昨晚的比賽裡對杜蘭特的批評已經成爲社交媒體的熱點。
所以,小喬丹說了那句話。
麥克尼奧說:“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狗屎工作!你不尊重KD。”小喬丹說,“KD會記住這一切的不尊重。”
正在練習投籃的杜蘭特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球,快步朝麥克尼奧走去。
杜蘭特記得,他在過去幾年多次接受麥克尼奧的採訪,但最近對方突然開始對自己轉變態度。
是什麼原因呢?
據他了解,所有的改變都要追溯到于飛打四號位,而杜蘭特打三號位的決定。
從身體條件上來說,杜蘭特更適合打四號位,但現實是,他還沒有爲長時間頂到四號位做好準備。他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對抗來承受四號位的壓力。
于飛選擇轉型既是爲了解放杜蘭特,也是爲了嘗試新風格,這是隊內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媒體和球迷不瞭解,他們認爲這是在浪費GOAT的才華。如果GOAT打一號位,他就是史上最佳控衛;如果打三號位,他就是史上最佳小前鋒。可現在,爲了培養杜蘭特,他們居然讓GOAT去打四號位?
杜蘭特能理解這些質疑,但他想得更多。比如,爲什麼沒有人因爲羅伊搶走了弗萊的球權而生氣?難道羅伊比弗萊做得更好嗎?
弗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時期是雄鹿時期。當時的他一球在手,場均36分,場均三雙,五年四冠,完全改變了聯盟對核心的定義。可是來到西雅圖之後,他選擇了轉型,因爲他的好朋友羅伊也需要球權。儘管西雅圖的弗萊依然卓越,但雄鹿的弗萊已經成爲傳說。直到2009-10賽季,羅伊常規賽報銷,于飛再次打出場均三雙,讓不少人回想起了他在密爾沃基是如何打球的。
爲什麼沒有人提過這件事?只因爲弗萊和羅伊打的是兄弟籃球嗎?不,杜蘭特想到的更可能的原因是羅伊擁有本地戶口,而他沒有。羅伊是隊內唯一的西雅圖土著。
有人說弗萊也是西雅圖之子,但那不過是西雅圖硬蹭的,就像勒布朗·詹姆斯在拋棄克利夫蘭之後第一時間表示自己是來自阿克倫的小男孩。阿克倫不等於克利夫蘭,就像肯特不等於西雅圖。即使兩地相隔很近,但肯特就是肯特,西雅圖就是西雅圖,弗萊最多是半個西雅圖人。
如果這就是原因,杜蘭特也認了。這就是戶口本的優勢,有什麼可說的呢?
最令杜蘭特不解的是,明明他已經竭盡全力做一個公衆眼裡的好人,爲什麼還是有這麼多人會因爲一些小事,就捕風捉影地黑他?
尤其是那些受過他“照顧”的媒體人,比如這個伊桑·麥克尼奧。
他多次接受對方的採訪,可謂知無不言,他認爲自己沒有任何的失禮之處,可對方卻沒有任何感覺,然後隨意地對他進行批評,質疑他的努力,放大他的錯誤,就像他沒做過任何的好事。
有哪個受到于飛關照的媒體,會這麼對待于飛?
展開來說,又有哪個受到明星關照的媒體,會這麼迴應明星的善意?
杜蘭特無法剋制怒火,他要答案,於是他把球丟到一邊,冷冷地問道:“你爲什麼要寫那些狗屎?”
“KD,我只是把我的觀察寫出來。”麥克尼奧從杜蘭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這不是那個對待媒體充滿尊重與善意的年輕人。“我沒有惡意。”
“你根本不瞭解我,又怎麼有資格對我作出那些評價?”杜蘭特撂下一句話,“伱纔是那個對帝國一無所知的人!”然後跑了。
麥克尼奧聽過很多類似的故事,某球員不喜歡某媒體人的文章,於是發表不滿。多年來,他已經進入了自動模式,他的大腦會智能地無視這些信息干擾。因爲媒體人永遠無法通過爭論擺脫這種局面,至少麥克尼奧從來沒有成功過。這些明星球員在面對批評和指責的時候永遠不會說:“天哪,你說得很有道理。”
他們的自尊和自我都大得可怕,所以無法接受外界的否定。
如果杜蘭特沒走開,麥克尼奧會問他,“所以真正的帝國是怎樣的?”然後等待回答,看看是否有一些從未聽過的觀點浮出水面,讓他認識到一些東西。但杜蘭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最讓麥克尼奧困惑的是,爲什麼杜蘭特不給他這個機會?
爲什麼杜蘭特不願意接受批評?
一直以來,耐克和杜蘭特自己都在向外界推銷着這麼一名球員。
雖然他外表看起來像個奇行種一樣怪異,但他擁有NBA歷史上難得一見的偉大性格。他謙遜、和善、努力、拼搏、單純,出行時陪伴他的只有一個雙肩包,裡面裝着籃球和聖經。他沒有文身,也不會像其他NBA球星那樣傳遞出“如果你敢惹我我就宰了你”的危險氣息。
他像格蘭特·希爾和大衛·羅賓遜一樣,但又不像那兩位那麼過分的紳士。他來自底層,出自貧困家庭,知道生活中沒有任何一塊麪包是平白得來的。
他有強烈的競爭意識,但這種意識不會淹沒他性格中的純良。離開球場,他就是個鄰家男孩,籃球對他來說就像氧氣一樣重要——你不可能給予弗萊·於這樣的評價。籃球對弗萊很重要,但女人、好萊塢、名望、星光、身份認同、社會意識對他來說同樣重要,籃球只是王冠上的寶石。可對杜蘭特來說,一切都只是籃球,離開籃球,他就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好人。
這樣的形象何等珍貴?它超越了希爾和羅賓遜那種不接地氣的優雅,糅合了底層草根更容易接受的樸素形象。一個爲籃球而生、爲籃球而死,不暴戾、不自大,把所有積極的一面都敞開給人看的人,爲什麼會接受不了批評?
麥克尼奧不知道誰能給他答案。
他看見了于飛。此刻,他正向自己這邊走來,但顯然,不是衝自己來的,只是路過。
“弗萊,你想談一談KD嗎?”麥克尼奧問。
“我知道你。”于飛微笑道,“你是那個大罵凱文的人。”
麥克尼奧爲自己辯護道:“那不是罵,我只是指出了他的不足。”
“是嗎?”于飛問,“他接受了?”
麥克尼奧沉默了。
“你願意聊一聊KD嗎,弗萊?”他決定詢問最有可能瞭解杜蘭特本質的人。
于飛卻直接回絕他:“我現在不接受採訪。”
“而且,我尤其不會接受一個可能會對我的善意產生誤解的人的採訪。”于飛嘲弄地說,“我可不想在某天看到報紙上突然有個人以‘指出不足’的名義把我臭罵一頓。”
于飛走開了,如此理所應當。
他對媒體的蔑視,還有那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而媒體卑微如螻蟻的姿態,是多年來一步步形成的。
麥克尼奧不會匍匐在於飛身下,他尊重於飛這個球員,但他不會爲了得到明星的認可而獻祭尊嚴。
在他看來,于飛拒絕接受採訪只是一種威迫媒體人更謙卑地拜倒在他面前的手段。
採訪他的機會越難得,媒體人所要付出的就越多。
而且,他拒絕接受自己的採訪也會給KD傳遞出積極的信號。
這說明弗萊在這件事上和他站在一起。
麥克尼奧確實讀懂了于飛的意圖。
他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因爲得罪于飛和得罪杜蘭特在西雅圖的籃球界不是一個等級的事情。
※※※
于飛走進客隊更衣室,說起了方纔自己和伊桑·麥克尼奧的碰面。
“凱文,他居然想採訪我。”于飛問道,“是你給了他太多的好臉色,讓他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嗎?他爲什麼會覺得在做出那種事情之後,我還會接受他的採訪?”
公然給了麥克尼奧難堪之後,杜蘭特有點後怕,他覺得自己可能正在搞砸自己的媒體形象。
那是他與耐克多年來一起塑造的。
他正想打電話詢問經紀人該如何處理類似的事情,于飛就進來了。
他說了自己和麥克尼奧的交流內容,其中他拒絕麥克尼奧的方式讓人忍不住叫好。
小喬丹不禁跳起來說:“就該這樣!這幫不懂得尊重人的雜碎也不值得我們去尊重!”
“話是這麼說,但見了面還是要客氣一點。”于飛讓小喬丹控制一下自己,“我們都是紳士,這是總裁讓我們穿上西裝的原因,我可以無所顧忌,你們不行,和媒體搞好關係對你們的形象很重要。”
帕森斯問道:“你不需要和媒體搞好關係嗎?”
“噗嗤!”誇梅·布朗笑了起來,“菜鳥,你整天在弗萊身邊跑腿,就沒注意到媒體在弗萊面前像狗一樣下賤嗎?”
帕森斯確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然後,于飛的助理林凱文道出了這一面的真相:“弗萊不需要這麼做,因爲他們自己就會想方設法地討好弗萊。”
“這是爲什麼?”
“我不知道。”于飛看了杜蘭特一眼,“KD,你要知道好人就是被壞人用槍指着。有時候,甚至用槍指着你的是像你一樣的好人。”
這句話完全說到了杜蘭特的心坎裡。
“爲什麼?”杜蘭特問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因爲你把他們寵壞了。”
更衣室裡沒有幾個人可以理解于飛和杜蘭特的對話。
甚至連杜蘭特也沒意識到,于飛在暗示那個處處與人友好的杜蘭特不是真正的杜蘭特。
但這句話從字面上來說很好理解。
杜蘭特把媒體寵壞了。
他在公共層面過於討好媒體。他討好媒體一次,媒體可能會覺得他這人不錯。但如果他討好他們一百次,那他的善意就會變成義務。
你的好是應該的,你的惡是不允許的,甚至像伊桑·麥克尼奧這樣自認爲清醒的媒體人還會嚴厲地指出問題。
於是你慌了,你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這個好人沒有好報,你開始想其中的各種因素。
這個答案足以讓杜蘭特反思自己過去四年來努力塑造的公衆形象到底是正確的,還是徹底錯誤的。
當晚的比賽中,馬刺的雙高完全沒有展現出之前對陣超音速的優勢。
因爲比賽期間發生了兩件恐怖的事情。
一件是于飛的籃下卡位,無論是對上大加索爾還是鄧肯,于飛的力量都沒有表現出劣勢。只要他卡住位置,與他對抗的那位便動彈不得。
另一件是于飛的擋拆外拆後接球三分。
當晚,于飛外線出手16次,命中11次,僅靠三分球就砍下33分,把自己在達拉斯遭遇的三分雨如數還給了聖安東尼奧。
全場比賽,于飛猶如羅德曼附體傑森·卡波諾,持球進攻幾乎沒有,全是卡位、搶籃板、投三分,最終拿下33分15籃板4助攻,率隊客場拔刺。
賽後,于飛故意叫上杜蘭特和自己一起去接受採訪。
當伊桑·麥克尼奧提出問題時。
于飛打斷了他。
“在你公開向KD道歉之前,不會再有任何超音速球員回答你的問題。”于飛用一種不容置疑,無可抗拒的語氣說道,“下一位。”
他淡漠地指了一個來自紐約的記者。
凱文·杜蘭特在那窒息的氛圍中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大概或許的確是知道了爲什麼會有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