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本傑明帶着一船人,從島嶼出發,踏上了回程的海路。
船是他們從另外一個村子裡徵過來的。這片羣島上,總共存在三個村落,在所有祭司和長老都被消滅之後,剩下的那些守衛也早就沒了主意,自然沒人能阻攔他們徵集船隻。
而選擇跟隨本傑明的村民,大部分都來自第一個村子。
總共三百左右的人選擇了追隨,這個比例還是相當高的。他們可能還不太明白本傑明那些話意味着什麼,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這些人內心中已經有些東西開始覺醒。
——渾渾噩噩生活在神權的統治下,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這世上……或許還有另一種生活方式。
至於另外兩個村子,他們並沒有親眼見證本傑明殺光神父的景象,無神論的說辭對他們也沒有那麼強的說服力。那些人只是知道出現了外敵入侵,卻連教會的面都未曾見過,哪裡談得上什麼覺悟?
因此,本傑明也沒打算把他們帶上。
“我們不可能救所有人,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船尾一直眺望島嶼方向的兩姐弟,這麼安慰道。
少女轉過頭:“他們留在那裡……會怎麼樣?”
“會死吧。”本傑明聳了聳肩,說,“島上有不少被人豢養起來的魔獸,現在海外教派徹底覆滅,那些魔獸很快就會失控,而剩下的人是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的。”
“我們真的就把他們扔在那裡等死嗎……”
“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本傑明嘆了口氣,道,“爲了自己的信仰而死,他們也算求仁得仁吧,我們沒什麼辦法。”
據他估計,整個海族的人口在一千到兩千左右,大部分人處於社會底層,懵懵懂懂,就算離開也不一定能夠適應陸地上的生活。如果沒有重新開始的勇氣,或許留在島上,相信着有關女神的謊言死去,對他們來說纔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而且,目前這三百多人,已經是本傑明的極限了。
人數再多,帶出去之後也很難處理。畢竟,他這一趟過來主要目的又不是爲了解放這些島民,而是爲了海外教派的念術典籍。
念術相關的資料,基本上都被儲存在祭壇裡。因此,本傑明在處理完村子的事情後,自然以最快的速度飛向了祭壇。當時,祭壇裡還有幾個留守的祭司和守衛,連外面情況都不知道,就被本傑明輕鬆解決。
隨之,所有珍貴書籍也毫髮無損地落到了本傑明手中。
“別想那麼多,回去看看我們從祭壇弄出來的書吧。”這麼想着,本傑明拍了拍兩姐弟的肩膀,這麼勸道。
兩姐弟點點頭,轉身回到了船艙。
他們收穫的那些典籍,其實內容都是非常雜亂的,很多東西語焉不詳,海外教派並沒有總結出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也因此,只有靠着兩姐弟這種祭司出身的念術施法者,才能把它們慢慢整理起來。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哪怕再亂,這些書也能給兩姐弟帶來極大的幫助。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本傑明相信終有一天,兩人會成長得比長老還要強大。
與此同時,學院的念術教育也將步入正軌。
另外,除了那些書,本傑明還從祭壇當中收穫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
“這幾塊石板,上面記載的應該也是符文吧?”他回到船艙,從包裡摸出幾塊極爲古老的灰色石板,手指摸上那些字符,在心中問道。
“沒錯。”系統答道,“有趣的地方在於,這些都是些很罕見的符文,就連它們排列在一起的方式,我都感覺好像存在着什麼特殊的意義。”
本傑明點點頭,問道:“你的意思是,石板上記載的不只是符文,而且還是連接成形的符文句子?”
“有這個可能。”
“那……我能試着激發它嗎?”
系統的聲音裡充滿了諷刺和幸災樂禍:“你可以試試看啊!”
拜它所賜,本傑明的好奇心被澆滅了不少。他冷靜下來,又端詳了這幾塊石板一會,最後還是小心地把它們收了起來。
還是帶回學院給專人研究吧,從前都是興頭一上來就開搞,結果搞出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幾次差點把自己作死。說實話,他現在還活着都算他運氣好了。
因此,經系統提醒,這次他決定謹慎一點。
無論如何,這一趟出海他已經算是賺得盆滿鉢滿。不止打壓了教會的氣焰,借他們的手滅掉海外教派,還收穫了海外教派的所有財富,外加一枚目前用途不明的魂魄之心,本傑明對此非常滿意。
而且,更妙的是,教會派過來的人都被滅口了,霍里王國那邊肯定什麼消息都得不到。因此,格蘭特不會意識到這一切其實都是本傑明的功勞。
——他們甚至可能被誤導,作出更多錯誤的決定。
而就在此刻。
海文萊特,聖彼得大教堂。
“教皇陛下,所有人的十字架已經破裂,征討海外邪教行動失敗了。”忽然,一個神父匆匆走進大廳,低頭彙報道。
格蘭特聞言,沒有回頭,還是一動不動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壁畫。
“……我需要解釋。”
神父深吸一口氣,稍微緩解心中的緊張,低聲答道:“隊伍覆滅前,我們沒有收到任何訊息,要派人過去探查情況才能知道怎麼回事。”
“那麼……國王的情況呢?”
“還是那樣,時好時壞。那些人種下的邪術很難破解,抗議的貴族也變得越來越多,陛下,我們可能得準備一些備用計劃了。”
格蘭特轉過身:“例如?”
神父被他直直地盯着,壓力一下子又涌上來,不由得嚥了一口唾液,才緩緩道:“那個……我們可以採用替身。”
格蘭特發出一聲嗤笑。
神父更緊張了:“教皇陛下……”
“你覺得替身騙得過那些人的眼睛嗎?”格蘭特的語調聽上去冷極了,“城牆之內,每個貴族走進教堂,都要朝着我們畢恭畢敬地行禮,說着聽都聽不完的奉承話。可是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已經在心中把我們罵過了千遍萬遍,又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神父連忙低下頭:“神的威嚴至高無上,那些貴族怎敢冒犯。”
格蘭特聞言,哼了一聲,又輕描淡寫地瞟了神父幾眼,露出索然無味的神情。
“回去吧,繼續往海外派兵,一羣深海女妖的追隨者,我不相信他們能翻出什麼風浪。”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至於替身……你也開始準備。”
神父如蒙大赦,連忙點頭,隨後便轉過身準備從大廳離開。
“……等等。”
格蘭特卻又忽然叫住了他。
“教皇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神父連忙轉回來,誠惶誠恐地問道。
“清剿海外教派失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格蘭特忽然變得嚴肅得嚇人,低聲道,“尤其是康納主教和恩格爾主教,告訴他們目前一切順利,別讓他們知道我們今天交談中的任何一個字。”
神父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那是當然!”
格蘭特見狀,揮揮手,還是把神父從大門打發了出去。大門輕輕合上,隨後,整個大廳再次陷入寂靜,又只剩下格蘭特一個人。
他轉過身,重新望向天花板上。
那是一幅相當典型的宗教畫作,嚴肅的線條與刻板的色彩交匯在一起,最終構成兩個對立卻極爲相似的面孔。畫中兩人在一個陰森森的山谷中對峙,一個人身邊環繞着潔白的光,一個人則是被畫得眼睛發紅,頭上長角,猶如活生生的惡魔。
——該隱和亞伯的決戰,可以說是這個世界裡最經典的宗教藝術題材。
格蘭特望着這幅畫,忽然眯起眼睛,流露出幾分不悅。
“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命運。”
他忽然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什麼人說話。聲音在空曠大廳裡迴盪起來,氣氛詭異。